冤家路不窄

就在刚刚，他的手筋脚筋已被全部挑断，成了一个废人。
  “儿子！”一直委顿在地的杨夫人挣扎爬过一地的碎镜片，把如纸片般凋零的公子羽揽在怀中，喃喃道，“儿子……”见怀里人始终没有反应，她抬起头，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傅红雪，你已经杀了我儿子，不如连我一块杀，一块杀了吧！”
  “他没有死。”傅红雪淡淡开口，根本不想跟她计较。
  江湖人人道他傅红雪是个杀人狂魔，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冷酷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极为善良柔软的心。
  “傅红雪！”却偏偏有人要打乱这平静。
  傅红雪循声望去，瞳孔急剧地收缩，胸口剧烈起伏，“婷丫头！”
  周婷此刻根本无法动弹。她整个人被掌控在一个红衣女子的手里，雪亮的匕首就架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不用接触都能感觉匕刃上的寒气。
  虚弱的杨夫人显然认出来对方是谁，“红袖！”
  红袖？叶开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似乎……小花有说过，给她下毒的那个女子就叫红袖？
  红袖嘴角勾起一抹笑，与她平素里展现出来的乖巧大大不同，“夫人，你放心，奴婢一定会为你报仇。这些伤害你的人，他们都不得好死！”她恶毒的眼光一一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然后用很是遗憾的口气道，“叶开，你的心上人呢？该不会已经毒发身亡了？”
  “果然是你！”叶开怒气上涌，飞刀夹在指缝就要出手，却被傅红雪拦下。他用眼神示意叶开冷静，提醒道，“婷丫头还在她手里！”
  匕首在周婷细白的脖子上压出一道清晰的血痕，红袖冷笑道，“傅红雪，你也有畏畏缩缩不敢出手的时候！”
  傅红雪强压着怒气，“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哼！”红袖精致的脸蛋上满是疯狂，“只要你们俩自废武功，并在我家夫人和少爷面前磕三个响头然后自尽，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叶开按捺不住，“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哈哈哈哈……”红袖张狂大笑，“死？我早就不怕了！如果没有夫人救我，我早已化作了一堆白骨，岂能活到现在。何况……我不也给你的女人下了毒，你现在能把我怎样吗？”她很开心地见到叶开气得不轻，然后看向傅红雪，“你还不动手！你若再不动手，我可就动了，黄泉路上有你傅红雪的心上人陪我，倒也不孤单！”
  傅红雪没有说话，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扬起灭绝十字刀。周婷被点住了哑穴不能说话，拼命用眼神阻止，可是无济于事。叶开心急，“你疯了！”
  “你若是我兄弟，就不要阻止我。”傅红雪淡淡道，“她要的只是我的命罢了。”
  红袖眼看计谋就要得逞，不由得意地大笑，只是这“嘎嘎嘎嘎”的笑声才刚响起，就猝然卡在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她徐徐逶迤在地，美丽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红袖倒下的身后，站着呆若木鸡的唐小花。
  她面色苍白，双肩剧烈地发抖，颤抖的双手几乎要把握不住手中精致的圆筒——那是很久以前巫大夫送她的防身暗器。雪白的衣襟上，还点缀着朵朵刚喷洒上去的血花。
  叶开惊呆了，“小花……”
  唐小花战战兢兢地抬起脸，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叶开……我杀人了……”
  她杀人了，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好公民，她杀人了！怎么办，会不会被抓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杀人是不是要偿命……还没等她胡思乱想完，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叶开拍着她颤栗的肩努力安慰道，“没事，你只不过是救人而已。没事，没事的……”
  傅红雪扶起周婷给她解开穴道，又蹲下去检查红袖，末了站起身走到小花面前，道，“小花，她没有死，只是中了麻药。暗器上面没有淬毒。”
  “她没死，那就好……”唐小花喃喃道，拍了怕自己的胸口，似乎松了口气。
  “她没有死，可是你却要死了！”杨夫人突然拼尽全身力气厉声道。从她袖子飞出无数的彩丝舞向毫无防备的唐小花，叶开眼明手快地挡在小花身前，却仍有有一根飞丝冲出他的防备，在她的手指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滴答，滴答。
  明明是如此浅窄的一道小伤口，黑红的血液却不断涌出，顺着如玉般细白的指尖滑下，在地面上蜿蜒出诡异的形状。
  唐小花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变化，愕然道：“怎么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叶开，拥着她的双手甚至在恐惧地颤抖。周婷惊恐地捂着嘴，似乎要被眼前的一幕吓晕过去。而一旁的傅红雪，几乎站成了尊沉默的雕塑，除了手中因巨大力量而不断颤动的灭绝十字刀。
  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夫人冰冷又凄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你们母子夺我夫君，坏我天伦，令我一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就算杀不了你们，我却照样可以让你们受我当年之苦，痛苦十倍百倍！怎么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死在面前，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你伤心吧，你痛苦吧！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这个小杂种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叶开的眼睛几乎血红，“解药，给我解药！”
  杨夫人的眼神如毒蛇般冰冷，面上却绽放着妖冶的笑容，“嗬嗬……飞丝上我淬的药与她体内残余的毒混合就是天下至毒，没，有，解，药。”一字一顿说完最后几个字，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剩下的话最终卡在喉咙，再也无法说出。
  刚才那一击，已耗去她全部气力。
  唐小花并不知道杨夫人说的内容，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见。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杨夫人绝色的面容疯狂地扭曲，做出似乎大笑的动作，然后猛地一僵，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四周一片死寂。
  “叶开……”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她拼命去抓叶开的衣襟，手刚碰上去，便在青衫上印下一个黑红的血印。咦，她的手……
  唐小花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变得乌黑的右手，艰难地掀开另一边袖子，只见原本雪白的胳膊已经全部变成渗人的乌黑。是……是幻觉吗？她眼睛发疼，闭了闭眼，再睁开，胳膊的颜色丝毫未变，依旧是诡异地泛着光的黑色，周围却覆盖上了一片血色。脸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一摸，血，都是血。
  叶开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艰难的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只能够本能地将唐小花紧紧拥住，抱起她，以常人根本无法看清的身影飞出大殿。
  救人！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大结局（下）
  “姐，姐……”
  一个声音将唐小花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唤醒。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中毒的痛感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在朦胧的视野中，她看见自家老弟焦急的神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周围是一片白，到处都是白，天花板，被子，床，俱是明晃晃的白，与死前那血红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是啊，她居然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哎老姐，你别哭了！我最怕看女孩子哭了！”唐小建转身从抽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一米八的个子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腿伸不直，显得格外滑稽。
  “偏偏自家老姐是个眼泪虫……唉，你昏迷的这两天，眼泪就没停过。”
  自己哭了？唐小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全是泪。
  她有些僵硬地侧脸去看自家老弟，喉咙像是被火烧过般，嘶哑又干涩，“小建……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弟不应该在千里之外的某城么？
  唐小建手里边削着苹果，哼哼唧唧道，“还说呢，某人一声不吭地就突然出现在我梦里，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也不说话，就一直哭。哼，差点没把我吓醒。”
  “然后……你就过来了？”
  “不过来还能怎么着？”唐小建翻了个白眼，切下一小片苹果塞到她嘴里， “手机打不通，家里电话没人接，你们寝室的说你还没回学校，我怎么放心得下？到的时候你都快烧糊涂了，嘴里还一直说胡话，念叨着什么叶什么开，眼泪就跟血崩似的怎么都止不住……靠！”
  叶开……
  唐小花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某种酸涩的情绪又开始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她嚼了嚼嘴里的苹果块，努力想要转移这种感觉，“咱妈呢？”
  唐小建削苹果的手一顿，沉默了会儿他才说，“你还叫她妈。”
  老弟还是如此的傲娇啊。唐小花拉拉他的袖子，眼巴巴道，“别这样啦，好歹她也生了我们，不叫妈叫什么？”
  “……我真后悔，当时爸妈离婚时让你跟着她。”唐小建闷闷地开口，把水果刀和削好的水果放到盘子里，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水哗啦啦地流着。他边洗手，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长的刘海耷拉到眼前，遮住他眼中的情绪。呵，他当然不会告诉自家笨蛋老姐，自己把她送入医院的第一天就打电话给他们的“妈”。只可惜那个女人听说自己的女儿病了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说自己在外面出差，过后会再往他们卡上打几万块钱作为医药费。
  在那个女人的眼里，钱能够买到一切，不是么？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