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公子-镇尸官

第43章


    小严双眼睁得滚圆,呆了许久,才把手上的东西攥紧了,凝神等待那人抛下一件宝贝,想来对方若是敌人,大可断喝一声出来把他拿下,既然肯不动声色地抛出珠宝引他注意,想必只是为了示意,或者那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也未可知。因此他耐心地低头捡,那人也‘叮叮当当’一路抛着珠玉宝石,件件都是奇珍异宝,领着小严转过山道,从侧面的小路绕进驿馆。
    原来这座宅子是依山而照,背靠树林,面朝大道,穿过些笔直紧密的竹林,便可见隐约一条小径直通往宅子后的一扇月亮门。一直等小严看清楚地势,前面的人才停了手,再不露出半点动静。
    离得宅子近了,更可见其中明灯灿烂,处处灯彩如虹,连那扇月亮门外也挂了一串玻璃画花的灯,月光之下,半闭门洞中露出一角繁花似锦,衬着门里清歌妙曲,鼻端似有兰麝氤氲,直如天上仙境一般。
    小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乘着门口没人,一矮身溜进门洞,顿时满目五彩,前面便是一带雕阑,几处亭榭,灯火下绿树浓阴,庭关开满蔷薇、虞美人,映着池边花架上垂下来的紫藤,又有些海棠、紫荆等类,无一不是细巧花草。
    他才一愣,忽地有人鼓掌大笑,道:“人果然来了,沈公子,这次你还不肯认输么?”
    声音十分张扬,本尊却是个尊贵雍容之身,实在不该得意到这个地步,这些日子不见,赵大人越发神如秋水,双目津津,几乎要射出光来。
    紫藤花架下置了一桌酒,旁边只坐了三个人,无一不是俊美如玉的公子哥,小严立起眼,对着赵大人身边发怔,那两人容貌一个清雅一个艳丽,眉目间俱是难描难画,不是沈绯衣与田七是谁。
    “还不请严公子这厢坐。”赵大人只是笑,略一挥手,便有梳了香螺髻的纤腰小婢从花丛后走出来,笑吟吟给小严引路。
    “不用!”小严恶声恶气道,甩袖过去坐了,桌上堆了各类时新菜肴,温一壶酒,赵大人抬手让客,小严也不客气,抄起筷子自盘里挟出葱泼兔、鹿脯、还元腰子等肉食,自顾自据桌大嚼,把桌上吃得汁水淋漓。
    见他如此作恶,赵大人也不以为忤,看了眼沈绯衣,微笑,“严公子胃口似乎不错。”
    后者面色凝重,倒是对面的田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小严本来晚饭吃得不知滋味,又在冷风里吹了大半天,早饿了,那桌饭菜又格外甘美精致,索性放开胃口吃到八分足,才抛下筷子,一抹嘴,冷笑,“好菜呀好菜,可惜花头做得太足,反而叫人吃不是什么菜了。”
    “哦,严公子不喜欢我府上的菜吗?”赵大人柔声道。
    “菜还好,没味道的是人!”小严再也忍不下去,怒目瞪了田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田七苦笑。
    “你胡说!”小严哪肯相信,又转头去瞪沈绯衣,“你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是自己走来的。”沈绯衣老老实实地答。
    两个平时活灵活现的人居然不约而同变得木讷呆板,小严虽在火头上,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立刻闭了嘴。
    “看来你们之间的确有些默契。”赵大人叹,他本想看一番好戏,可角色方一登场便已曲终人静,不由十分遗撼,点点头,“患难之交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众人全都沉默,沈绯衣忽开口道,“人都来了,你想怎么办?”
    “我?”赵大人微笑,“我想请你们吃顿饭,顺便再结清一下你我之间的赌约。”
    “赌约?”小严冲口而出,十分意外。
    “严公子还不知道吧,上次沈公子来我这儿,是签了份赌约的。”
    “哦?赌什么?”
    “赌他三个月内一定破不了这桩走尸案。”
    “……”小严未料到会有这种事,看一眼沈绯衣,吃吃地,克制不住好奇心,“你给他的赌注是什么?”
    “他若破不了案子,便要辞掉昌令县县令的官职,从此拜到我门下为奴。”
    “什么?”这下,不光是小严,连田七都跳起来,喝,“你以为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怎么,你们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吗?”赵大人冷笑,指了沈绯衣,“你们问问他自己,做我赵某人的奴婢是不是折了他的福份?”
    众目睽睽下,沈绯衣面色雪白,也像是上好绢纸般脆弱透明,几乎看得见下头的青筋跳动,人人都以为他是不会开口说话了,可是他还是慢慢地抬起眼,轻轻道:“不错,我本是艺伎后人,确实不配进官家的门。”
    一句话,田七与小严听得面如死灰,赵大人却仰天大笑起来,“不错,幸亏你还明白自己的出身地位。”
    “是,我一直很明白。”沈绯衣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咬过才吐出似的,“不用大人提醒,我也很记得咱们的赌约。”
    “那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不,我还不准备投入你门下为奴。”
    “什么?你想反悔?”赵大人挥袖而起,板下脸,“你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么?”
    “不,对于这桩赌约,我同大人一样认真,只是你我的期限还差了七天,时间未到,我还不能算是输了。”
    “怎么?你自动来我这里,难道还不算是认输?”
    “不算,不到最后期限,胜负就没有分明。”
    “那好,我就给你七天的时间,不过如果你今天认输,我只是命你为奴,若是七天后你还不能查出真相,沈公子,就怕你连我的家奴都做不成了,我会派你去干最卑贱最下等的活。”
    “无妨,我们一言为定。”
    “好!”赵大人拍案而起,“我们七天后再见。”
    他一伸手方要送客,沈绯衣却又阻止道:“时间确实不多了,我不能再赶着路出去破案,这七天恐怕要借大人的驿馆一用,七天之后,我必把杀人元凶交到大人手上。”
    “好。”赵大人挑眉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办案。”
    他示意左右送田七小山走,可是田七一伸手把来人推了出去,道:“我是沈绯衣的随从,哪有大人破案手下差役却在躲懒的道理。”
    “闭嘴!”沈绯衣断然喝他。
    田七根本不吃他这套,反喝一声,“你给我闭嘴,今天本少爷卖的是自己,和你没关系!”
    “可是你和我没有赌约。”赵大人摇头,“我这里又不是衙门……”
    “不就是打赌嘛?”田七不耐烦地截口道,“大不了我也和你打个赌,如果输了,我也当你的家奴。”
    “哦,阁下大约是觉得当我赵某的家奴是件很容易的事。”赵大人笑,“可惜,我也不是谁都肯收的。”
    “岭南田家与蜀中唐门,你觉得哪家更厉害?”田七冷笑,“我知道蜀中唐门下有名弟子现在宫中任御前侍卫,那人不过是个偏传的弟子,我却是田家堂堂的七少爷,难道你家的门槛比官家还高?”
    “不错。”赵大人眼中又透出光来,“确实有点资格了。”
    “还有我呢。”小严也跳出来,拍着胸脯,“我也要留下。”
    “你?”赵大人真的笑了,边笑边擦眼泪,“他们都还算了,你一个小县乡绅之子,身上的土腥气还未洗掉呢,连我的坐骑都比你高贵。”
    他一笑,旁边婢女也跟着起哄,把小严躁得面红耳赤,几乎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赵大人好不容易笑完了,忽地甩头看牢小严,“也好,我虽不缺家奴,倒很缺几个死士,咱们不妨也打个赌,你若输了,就把这条命换给我。”
    “我若是赢了呢?”小严目光炯炯回瞪他。
    “你若赢了,我就放你走。”
    “这算什么赌约?不公平!”
    “公平?若要想公平就别来找我打赌。”赵大人像是累了,懒洋洋伸了伸腰,“别忘了,我要赢的人是沈绯你,你们不过是些陪客,还轮不到你们来同我谈规矩呢。”
    三个人被送到后院的一栋小楼里,门前挂了一副绛色夹纱盘银线的帘子,用点翠银蝴蝶勾子高高吊起,地下铺着五花绒毯,满墙紫檀雕花书架上搁着大大小小的楠木匣子,想来是个书房。
    小严一进门便找了张古锦斑斓的贵妃榻躺了,满不在乎地道,“这地方还不错,真有些富贵相。”
    田七跟在他后头挑了张椅子坐下,打量四周,“不错,到底是有钱人,一桌一椅都穷讲究。”
    两个人拼命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沈绯衣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冷冷地哼一声,“这次是你们自己找死,别算到我头上来。”
    “你说错了,我才不会死呢,本少爷这次是卖身为奴。”田七伸手一拍小严肩头,“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干什么学人家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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