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女将战昏君

第一百二十章 一步之遥


    书房也一样没有光亮,甚至廊前的灯笼都是暗着的。慕容瑾站在门外,举起的手又悄然垂了下去。
    正在踟蹰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薛流岚站在屋中的阴影里,看见门口的慕容瑾也是一怔。
    “有事?”薛流岚哑了嗓子问。然而再没有向前移动,目光穿过黑暗与光亮的界限落在慕容瑾的身上,冰凉而没有温度。
    慕容瑾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想问问你饿不饿。”
    薛流岚偏了头看着慕容瑾,淡淡的道:“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哦。”慕容瑾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犹犹豫豫的在门口徘徊着。而面前的门已经再一次关上,屋中的那个人没了声息,周围又是一片沉沉的寂静。
    看着自己落在窗棂上的影子,慕容瑾有些出神。那影子孤单寂寥的样子让她心生感触。难受得紧了,慕容瑾索性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手臂上。
    薛流岚在屋中看着映在窗上那抹倩影消失,心头苦笑了一下。到底在她心里,守候两个字是与他全然不沾关系的。而从小到大,他的脾气也只有大哥一个人可以宽容的放纵。
    想起自己的大哥,薛流岚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阵疼痛。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大哥可会原谅他吗?也许不会吧,毕竟是他亲手将慕容瑜扯进了这件事情里,说到底,慕容瑜的丧命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忽然很想一醉方休,薛流岚起身打开门要出去。但当两扇门的缝隙全部打开时,眼前的景象让薛流岚呆立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慕容瑾背对着门坐在台阶上,她的头抵在旁侧的柱子上,手还环在膝头,整个人在夜里的凉风中蜷缩成了一团。
    那一瞬间,再大的气,再难以忍下的委屈,忽然之间都变得不值一文。
    恍惚之中,慕容瑾只觉得身子一轻,尽管对方轻手轻脚,但还是让慕容瑾一个激灵骤然清醒。
    “弄醒你了。”薛流岚垂下眼眸看着慕容瑾。继而俯下身将她放下。“已经将近夜半,快回去休息吧。”
    话音才落,薛流岚的身形尚未动,广袖的一角已经被慕容瑾怯怯的拉住。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的力道偏偏绊住了薛流岚的脚步,让他没有办法再转身回到那属于他自己的黑暗中。
    薛流岚低下眼眸看着慕容瑾,她垂着头不说话,肩头稍微有些耸动,隐隐约约呼吸间有些啜泣的声音。
    “怎么了?”薛流岚双手捧起慕容瑾的脸,借着月光仔细看着她尚带着盈盈泪珠的眼眸。
    慕容瑾不回答,只是整个人扑进薛流岚的怀中,将头埋在他胸口,由着自己的眼泪将他胸前的薄衫湿透。
    突发的情况让薛流岚也慌了手脚,忙将慕容瑾揽在怀里:“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都没有。”慕容瑾瓮声瓮气的回答。
    薛流岚闻言轻笑了一声:“无缘无故,小慕容将军哭得这样伤心,是打算让身在不远处的岳父大人教训我一番咯?”
    慕容瑾摇头,抬起有些通红的眼睛看着薛流岚,半晌道:“薛流岚,逃避不了的,你会如何?”
    薛流岚的笑意僵在脸上,别看眼睛不看慕容瑾:“面对。没有人给过我选择。”
    “是你从来都放不过你自己。”慕容瑾拉着薛流岚袖口的手更加的用力。
    “你呢?放过你自己了吗?”薛流岚凝视着慕容瑾的眼眸。“慕容瑜的死你如此挂在心上,除了她是你的表姐之外,就没有一点是将她的死归咎于你自己吗?”
    “她是慕容家在官场上的牺牲品。”慕容瑾低下头道。
    “她的死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慕容瑜临死之前说,她恨老七,更恨自己。”薛流岚放空了目光落在遥远的星际之间。“我的确恨慕容瑜,可是连大哥都可以为了她舍了性命,我能将她如何?”
    “所以表姐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归宿。”慕容瑾静默的道。可她将薛流岚困在了自责中。“薛流岚,她的死你也在归咎自己。”
    “大哥说不要为他报仇,我却到底还是负了他的嘱托。”薛流岚向后退了几步,广袖的袖角从慕容静的掌心脱离出来,飘荡在半空。
    手指间一空,慕容瑾的心也跟着一顿。
    薛流岚已经转过脸去,手搭在了书房的门扇之上。面对着空无的黑暗,终于他能够宣泄埋藏在心里的悲伤。
    “薛流岚。”慕容瑾上前一步。
    “回去吧。”薛流岚一步踏入屋子里,反手就要将门关上。移动身体所带起的风,让脸上冰凉的感觉越加的强烈。
    慕容瑾的手抵在门上,微微用力。他忽然不忍心起来,弃了关门的意图,径自走入书房中。
    站在门口,慕容瑾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失掉了勇气,不知道这一脚踏入之后,他与她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脚步缓缓的移动,慕容瑾觉得这仅仅几步的距离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站在桌子边,站在薛流岚的面前。身体遮住了门口透进来的月光,也挡暗了薛流岚的面容。
    忽然,薛流岚长臂环在慕容瑾的腰身上,将她拉近自己,安放在自己的膝头,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着她令人安心的气息。
    慕容瑾摸索着抬起手触摸上薛流岚的面庞,冰冷的潮意让她的手不由得一抖。她低下头,双唇吻在薛流岚的眼上,任着唇间满是苦涩的味道。
    薛流岚闭着眼,安静的感受着来自那柔软双唇间的温情。终于,他狠狠的将慕容瑾抱在怀中,唇贴着慕容瑾的耳畔滑过。
    “为什么要跟着进来?”他叹息一声。
    “我不能把心里难过的你独自留在黑暗里。不想,也不舍得。”慕容瑾环着薛流岚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他肩头。“薛流岚,是你容许我走进来的,所以不要再将我推出去。”
    他的心,如同这一间充满了黑暗的屋子。在大哥去世之后,她到来之前,他不曾向任何人打开门。
    “大哥一定会怪我。”半晌,薛流岚低低的念叨着。“他只要求我两件事,可我一样都不曾做到。”
    王者无情,他对慕容瑾倾其所爱。护着慕容瑜一生周全,他却将她扯进了争斗,间接害了她的性命。
    慕容瑾心疼的将薛流岚抱得更紧:“既然我们都放不过自己,那我陪你一起承受。”她的声音很小,如同呢喃一般却带着无比坚韧的语气。
    夜越加沉静,自东方而起的乌云将天空的光亮尽数掩盖下去。就在五皇子府陷入熟睡的时候,皇宫大内的话语才刚刚开始响起。
    “郭尚忠?”邓皇后在认清来人的时候,瞬间从心底腾起一阵寒意。她警惕的盯着门口的人:“这么晚了,你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郭尚忠开口笑了一声:“自然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哈哈,请安?郭尚忠,你是想让自己心安吧?”邓皇后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声音尖锐的撕裂了寂静。
    郭尚忠颔首,目光落在面前的地面上:“皇后娘娘还是那般聪慧。”
    “哼,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邓皇后趾高气扬的端坐在榻上。“我今日在大殿之上并没有牵连你的意思。”
    “多谢皇后娘娘。”郭尚忠拱手垂头,掩住眼中冷漠的杀意。
    “你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只要你能保住本宫和邓家上下的性命,那件事情从此再不会有人知道。”邓皇后看着染了凤仙的长甲。“否则,鱼死网破,你我都没有好处。”
    “这个道理老奴当然明白。”郭尚忠抬起头来直视着邓皇后。“只是老奴也无能为力啊。”
    邓皇后闻言,柳眉蹙起来:“你什么意思?”
    “屯兵谋逆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郭尚忠优哉游哉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那只是慕容家为了扳倒我邓家而伪造的证据,相信以公公的本事,完全可以将一切消弭。”邓皇后的笑容有些扭曲,勉强和不得已中带着几分恐惧。
    郭尚忠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缓缓的道:“但是老奴改变不了皇上对娘娘的恨呀,这一次皇上是铁了心要置邓家于死地。”
    “不可能。”邓皇后猛然断喝了一声。“邓家是皇上一手扶植起来的,皇上不会如此不顾自己的心血。”
    “娘娘怎么没有想,这所谓的皇上的心血可是毁了皇上的心呐。已经反噬了的奴才,怎么能还留着呢?”郭尚忠的脸上渐渐露出恶毒的笑意。
    震惊将邓皇后那张绝代风华的脸撕扯得恐怖,她的声音颤抖着:“他,他真的要为了那个贱人毁了邓家?他凭什么?是他逼死那个贱人的。”
    “可最终下手的是邓家啊。现在皇上后悔了,总要找个人开刀不是?”郭尚忠仍旧慢条斯理的说着话。
    “真要找,这个人也应该是你。”邓皇后的指尖几乎戳在郭尚忠的脸上。“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太医是你打点的,那冥决之毒也是你给我的。”
    郭尚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如同他身后的黑夜一成不变。
    “即便如此,哪又如何呢?”
    “我,我要去告诉皇上。”邓皇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拽步就要往外面走。
    脚尖才碰到门槛,门外就骤然出现了四个太监,都低着头,其中一个人手中捧着一段白绫。
    郭尚忠背对着门口,淡声吩咐道:“好好伺候皇后娘娘上路。”
    这个世上没有活人可以永远守住什么,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当次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床幔上时,薛流岚轻轻伸手取下挂在钩子上的帘子,不让光亮扰了慕容瑾的安眠。
    “什么时候了?”慕容瑾忽然惊觉。
    “还早。”薛流岚将才要起身的慕容瑾按回被子中,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左右无事,睡到日上三竿再起不迟。”
    慕容瑾懒懒的白了薛流岚一眼:“你还要去找能帮薛斐言脱罪的证据。”
    “已经有了人选。”薛流岚赤了胸膛半倚在床头栏杆上,精壮的胸口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落在心口微偏的位置。
    “嗯?”慕容瑾睁开眼睛,抹胸裹了被子靠在薛流岚肩头。“谁会心甘情愿为薛斐言顶罪,将所有事情推在邓钦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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