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无敌

第39章


他安安定定地蹲在椅子上,把竹桶摆了摆稳,照常一杯一杯地饮酒。
  林霄汉磔磔怪笑:"原来你是为解家打抱不平而来的,很好,很好!不过你单人独闯,未免胆子太大,自负过高了吧!"
  上官彤掩嘴而笑:"胆嘛是有一点儿,不过我也只能是独闯上天峰,还不敢说是独破上天峰,你林霄汉手下的人哪怕是面捏的,也够我甩的了,何况我对解、林两家结仇的情况亦未完全理清,不宜冒失插手此事。此次来,我只想向你讨回解骊珠,你以不磊落的手段加害解承忠,已愧为炎黄子孙,这次又以不光明的手段哄骗一个弱小的妞儿,你林霄汉算什么"紫面金罗汉"!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凭你的作为,这块牌子掷到茅坑里也嫌脏!"上官彤的话说得十分尖刻,气得林霄汉脸色很难看,但他仍强忍着恼火说:"虽然你甘愿狗逮耗子,可是你白跑了,那解骊珠早就让我放下山去了。"上官彤冷笑一声:"俗话说: "老虎挂念佛珠",你正是那样的人,还想骗我?"金眼壁虎朱斌来了个瘸子帮忙,夹上来说:"这可是真的,是被我们少爷从蝙蝠洞偷偷地放走的,连他自己也跟着走了!"
  林霄汉赶紧横了他一眼,但己经来不及了,他怒喝一声:"谁要你来饶舌,下去!"上官彤一直在暗暗注视着周围人的表情,特别是当朱斌的话才出口,躺在地上的商玉琪在暗暗点头,再看那林霄汉脸上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态,可以断定,那是真事。
  这时,赛铁拐郭扬旌亮出了李公拐,大喝一声:"众家哥儿,跟这老头儿有什么好噜嗦的,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了,来,上!"
  两厢确有不少人跟着蜂涌上来,上官彤又跳到桌子上,把手一招:"很好很好,人越多越好玩儿。"他脖子一伸,嘴巴一噘,猛然间似春蚕吐丝地在他嘴里喷射出一道细而激湍的黄水----原来是他刚喝下去的酒,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己被喷了个正着,似黄蜂之针,似毒蛇之舌,大家不禁倒退了下来。
  林霄汉是懂得的,心中吃惊不小!这是内功的上乘,其名为"水剑",他迅速大喝一声:"上官老英雄是我把他当作客人接上来的,大家不得无礼!"上官彤说:"林霄汉,你要是怕了我,你有办法不放我下山;你要是还想撑撑面子,咱们约个日期,再来上天峰,有理说理,无理耍刀弄枪规规矩矩地玩儿一阵!你有这个种吗?"紫面金罗汉在这种场合是不肯坍台的,况且他知道在上官彤的身后还有不少能人,今天若对上官彤有所非礼,事情会更僵!况且他又非自己直接的仇人,乐得大度一些,随即答应:
  "好哇,你约个日期吧!"
  上官彤屈指一算:"年关已近,大伙儿都留着长一岁吧,明年上山闹元宵,怎么样?""一准候驾!"林霄汉拱手说。
  上官彤一拎竹桶,跃下桌子,说了声:"告辞!"掉头就走。
  "老英雄慢走!"姜剑川走了出来:"是姜某请你来上天峰的,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总不能不留痕迹地一走了事吧?"
  上官彤懂得他的意思,略一思忖,有了,给点儿厉害把他吓跑得了,他笑嘻嘻地点着头说:"要得,要得!哪一位能借支镖来用用?"
  金镖佟凯龙从镖囊里掏出一支钢镖,很客气地把镖尾红缑对着上官彤,抛物般地掷过去,叫一声:"上官老英雄,接着!"
  上官彤接在手里,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见他把镖在手中掂了掂,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待我先把这个讨饭吃的家伙放放好。"说罢,他把竹桶往空中一抛,接着随手一镖,不偏不倚地就把竹桶的拎环钉在正梁上,竹桶在咣当咣当地摇晃着,上官彤走到那盘炭火前,随着炉火升腾的火焰,一个鱼跃,像腾云驾雾似的跃了上去,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厚德堂"的匾额,伸右手食指在"德"字下面的"心"字中央一点处刷地画了一圈,那一点像刀刻似地被雕了下来---他的含义是深远的,名为"厚德",实无德心!当他落到地面上时,把雕下来的小木块对准镖上掷去,镖和竹桶一齐掉下来,他左手接桶,右手接镖,把镖轻轻地抛还给佟凯龙:"原物奉还,多谢!"又拱手说了句:"后会有期!"倒趿破鞋往外就走。
  众人见上官彤这种旁若无人的腔调,心中已有了气,又见他弄坏了匾额,视上天峰如儿戏,更恼火了,一个个都想发作!林霄汉呢?自然也很气愤,但他终究是个有涵养的人,况且有言在先,倒也不便立即反目,强忍住了。
  现在见上官彤要走,连忙高叫:"老英雄留步!刚才是我接你上山,现在理当送你出寨,来!列队,送上官老英雄!"
  上官彤暗暗称赞:好!此公确实也算是个人物,这回他倒是出于真意地回身拱手作了一揖:
  "有劳了!"上官彤揖罢,即调头下了上天峰。他准备去找一找已逃下上天峰的解骊珠和去向不明的柳荫崖,再去践那林霄汉约定的明年元宵之约。
  那被商玉琪冷淡而气走的柳荫崖到底怎样了?原来他满怀依恋和委屈离开了太湖商家以后,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说不定还有大的波折和变卦,委实放心不下师妹,他一步一回头地进退踌躇,脚步沉重,他想去巢湖,希望在那里能会见好友姬澄,谁知急于赶路却又弄错了方向,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自离陕西延安府以来,忧虑百煎,疲于奔命,实在有点儿心力憔悴,幸亏有一股百折不挠为师复仇的坚强信念在支撑着他。在太湖他毫无道理地受到了商玉琪的冷嘲热讽,不啻是在他心头捅了一刀,血在汩汩地流。
  是的,商玉琪是师妹的丈夫,把师傅飘零一生的唯一遗孤交给了他,真的完全可以信托了吗?师傅的恩情是报不尽的,自己和解家的那层特别关系是分不开抹不散的,自己真的可以就这样撂下师妹一走了事吗?但不走又待怎么办?这商玉琪……这仅仅是一种离怀别苦吗?唉!
  柳荫崖呀柳荫崖,你这个视艰险若坦途的硬汉子,现在竟尝着比刀砍釜斫还要难受万倍的,说不出是什么味儿的凄怆……!
  他在外转了一圈儿,顿顿足,又循原路回到了洞庭东山,可是商玉琪和师妹都不在了,那个家人对柳荫崖可不那么客气了,他指着柳荫崖愤愤地大声数落:"你还来这儿干什么?哼!
  你们解家没有一个好人的,实话告诉你,你们的仇人可是我们商家的恩人,你那个师妹早就被抓去了,你上她坟头去哭吊吧!可惜你还不知道她葬身于何处哩!千脆,死了这份儿心吧!"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个晴天霹雳把柳荫崖整个地震垮了!他想到了当时商玉琪支支吾吾,后来又突变的神态,又穷本朔源地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一推敲,对家人的话他是相信的,他艰难地重又离开了商家。
  天苍苍,野茫茫,这个从小就没了父母的孤儿现在该归于何处?他如何对得起师妹?他如何有脸去见含恨泉下的师傅?他心力交瘁,病倒在客栈里,一直到斧资殆尽被赶出店门,疾病尚未痊愈,他没有再去巢湖,感到自己已成了几经冰霜摧折的早衰蒲柳,还有什么力量去寻访仇家?他脚步踉跄地踽踽独行,向风陵渡而去,想要祭一祭师傅的亡灵,然后到九泉之下,跪倒在师尊的膝前,请他老人家狠狠地责骂自己的失职之罪!他自愿堕入阿鼻地狱,永劫不复....
  这晚,他走到河南境内,错过了宿头,又累又乏,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半步。"嘎!嘎!"暮鸦绕树三匝,飞入丛林去了,借着惨淡的月光,见不远处有一碑耸起地面,走近一看,不禁长叹一声,那石碑上刻着三个字:"落雁村"。柳荫崖惨戚地喃喃自语:"我号"青雁",此村名落雁,莫非天意要我葬身在这里了?"
  柳荫崖看看四下无人,解下身上的腰带,在树枝上结一绳圈,回身遥向北方,跪倒祈祷:
  "恩师,徒儿没有护好师妹,更无力为你报血海深仇,只得追随你于泉下了!"说完,他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准备投环,"咦!"明明吊在那里的绳圈竟不翼而飞,被风刮走了吗?地下又找不见,他只得重新坐了下来,把包袱撕成碎条又在树上系好,回身爱恋地解下身上的软鞭,置于石碑边。
  刚走回来,不禁倒退一步:树下站着一位全身武装扎束的女郎,手挺青锋剑,似讥如刺地对柳荫崖冷冷地说:"哼!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神州大地哪条路不好走?一个男子汉竟然学起没见识的妇道人家,走这条末路!"
  柳荫崖早把生死置于度外,还怕什么讪笑呢?他惨然地淡淡一笑说:"人不到万念俱灰的时候,怎么会贸然轻生?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女英雄,请上你的阳光大道吧!"那女郎神态严肃地说:"还有理呢?你说我能看着你在这里寻死一走了事吗?这样吧,套在绳圈里慢馒地憋死,太难受了,干脆,我来捅你个窟窿好了!"柳荫崖赶紧深深一揖:"这真是感激不尽了!我柳荫崖今天能在你女英雄剑下落个痛快,来生定当结草衔环相报。"说罢,竟向青锋剑撞扑上去。
  那女郎急忙退后一步,反手执剑,忙问:"怎么,怎么?你说你叫柳什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青雁柳荫崖的便是。"女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名字听说过,倒还有点儿名气。你干吗要走绝路呢?"柳荫崖长长叹息一声:"丢了师妹,难报师仇,活着还有脸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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