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无敌

第48章


  此刻已是酉正时辰,演武场上油灯熠熠,火把高燃,照耀得如同白昼。商玉琪潜到了可望及全场的一高处,隐身在一棵大槐树的后面,静观着梅花桩上的风云变幻。
  此时,梅花桩上正是祝三孟和姬九常在"平静"地对峙着较量。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两位老人在梅花桩上并没有刀枪剑戟的拼斗,也没有咬牙切齿的厮杀,只有两人飒飒的衣襟飘拂之声。这两个老人都有非凡的内养功,似泰山之稳,如狡兔之捷;似处子之静,如电闪之疾;又如水中之游鱼,时而静滞,倏而远逝,令人目眩神移。
  猛然间,但见祝三孟身形一长,他右手劈空而下,这一掌名为"劈空掌",掌风所及能倒树坍屋,对方只要一个措手不及,或被劈成伤残,或震烂腑脏当场毙命。
  但姬九常却不闪不躲,反而迎上一桩,"乾坤手"往上一翻,正好"劈空掌"迎头劈下,两只瘦骨嶙峋的手已紧紧抓在一起。这时,两人已完全进入了功和力的火并,都倾注全功企图把对手镇伏。
  起初,他们是旗鼓相当的,颉颃齐飞,几乎难分轩轾。渐渐,尽管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但姬九常已经感到勉为其难,丹田中似乎有一股邪气在翻动。
  原来那祝三孟自幼出家为道,跟师父学过"无极一气万化功",而且至今仍孑然一身,功力不散,耐久力强,劲和功始终是纯、真、深,这厘毫之差,已被上官彤觉察到了,他感到再相峙片刻,姬九常必将露出败势,从而影响"龙形乾坤手"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英名。
  于是他不露声色地踱到观赏厅阶石边,嘴里凝一口唾沫,装作若无其事地一吐,正好吐在祝三孟脚下站的那根梅花桩脚下。祝三孟突然觉得脚下的梅 花桩似乎被重物撞了一下,一分心,手上不由得略松了松,姬九常来个顺水推舟,乘机也一松手,两位老人极有君子之风地互行一揖礼,双双跳下了梅花桩。
  祝三孟诧异地举目东西眺望,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只有伽林海牙对他合什稽首一点头,他明知受到了高手的暗算,但又闹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默然返回观赏厅中。
  稍一静场,报仇心切的解骊珠再也耐不住了,她霍地站起身来,可被坐在身旁的罗刹女俞姑一把按住说:"你娇小稚嫩,梅花桩上险象环生,还是让我上去!"解骊珠恳求说:"姑姑,这半年多来侄女吃尽了千辛万苦,几乎每晚都梦见老父浑身鲜血淋漓地对我而站,您就成全了我吧!万一侄女丧生于此,那只有仰仗姑姑等人替我报仇雪恨了。"说完,几乎要喷瀑而哭。
  俞姑十分感动,她理解解骊珠一心想手刃杀父仇人的迫切心情,略一沉思,然后胸有成竹地说:"那好,骊珠姑娘,你的一片孝心,肯定会感动上苍的,我祝愿你成功,解老英雄也会在九泉下保佑你的。你上梅花桩以后,务必谨慎,因为你的仇家是个武林高手,但你尽可大胆放手地去斗,因为在你身后,有上官老前辈和我们。好,你上吧!"解骊珠极为感激地连连点头,她飞身纵出观赏厅,手持双刀上了梅花桩,即向四周作了一揖,沉痛地说:"诸位前辈,众位英雄,我叫解骊珠,就是半年多前在风陵渡遭到林霄汉暗算、惨死其手的解承忠遗下的孤女。我经历了九死一生,今天能再来上天峰,全赖多位英雄的扶助---包括林霄汉其子林冠航的相救。我是为报父亲惨死的血仇而来的,我和在座的诸位英雄义士均无仇无恨,只指名要林霄汉上来,我明知自己的武功远逊于这个老贼,但是我的一片孝心,是会得到上苍的怜悯和各位的同情的。在此,我再向各位前辈和义士行个礼!"
  说着,解骊珠在梅花桩上又向坐在观赏厅内的人深深施了个万福,然后目眦欲裂地怒喝:"林霄汉,你别伪装得那么仁义道德!你不是又骗又追地想把我弄到手,一心要把我解门斩尽杀绝么?如今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为什么又躲躲闪闪不肯露面?你就爽爽快快地上来吧,我等着你来把我解骊珠碎尸万段哪!"
  林霄汉听得明白,此时他的思绪是悔恼怒恨交织在一起的。对风陵渡的袭击肇事,他已有悔意,特别是力逼解弓弦坠崖。对徒弟范一宽最后那一剑,他也当场给予呵斥,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
  恼怒的是,他对解骊珠和柳荫崖可说是仁至义尽了,谁知慈心却种下了祸根。
  早知如此,当时他就听从范一宽的话,来个"无毒不丈夫",斩尽杀绝,也免了不少麻烦。
  如今他恨极了,他恨解骊珠这个小妞儿,竟当众指名道姓地骂他为"老贼"!
  因为他最怕也最恨人家揭他老底骂他为"贼"。几十年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说他"乱臣贼子",挖他羞于见人的伤疤,因为声名狼藉总是难于做人的!他只能忍着怒火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强作镇静地对伽林海牙拱手说道:"师叔,您听见了吧,那个妞儿指名道姓地要我上去,她听信谗言,诬我骂我,我得上去和她说个明白。暂且失陪啦!"伽林海牙一言不发。这位大法师感到今日的事态并非如祝三孟所说的"以武会友,广交义士",而是蕴含着许多恩恩怨怨,藏有杀机,而其深处尚有隐情。他曾冷眼看出上官彤以唾沫助姬九常脱开负局,他不动声色,静观事态的发展,理清脉络,然后作出自己的判断和打算。
  这时,林霄汉的得意门徒混元弥陀范一宽走了过来,附到林霄汉耳边讲了几句,林霄汉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大步跃上了梅花桩。
  他满脸装笑地对解骊珠说:"解姑娘请了,我与你令尊大人间的瓜葛,有其历史渊源,非你们小辈所能弄得明白。作为下辈人,你和我的儿子林冠航 一样,完全犯不着去套上世世代代结冤仇的绳索,这可不是好受的事情!在风陵渡,我网开一面,上次你来上天峰,我亦以礼相待,其目的就是希求不让这冤仇涉连到下一 代。你是风陵渡的当事人,知道你父亲是他自己失脚坠崖死的,你又何苦尽找我这古稀老人作对呢?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解姑娘,请你静心地好好想一想吧!"
  解骊珠认为林霄汉在无耻诡辩,认定这老贼确是老奸巨滑,她跺跺脚,切齿痛骂:"呸!
  你这个丧天害理的贼子,前次我受骗落入你的手中,几乎险遭不测;幸亏你林家尚有天良未泯之人,使我侥幸脱险,我恨不能食你之肉,寝你之皮。贼子,看刀!"解骊珠把满腔怒火全倾注在两把刀上,朝林霄汉前胸砍去。
  林霄汉仍然是脸不改色地紫脸带笑,从容地后退一步说:"解姑娘,你怎么尽耍小孩子脾气,骂骂不够还真的要动手?这也太得寸进尺了。我是你的父辈,如若和你一般见识,显得我以老压小,是在欺侮你这姑娘家。好好好,我先让过你几刀,好让你消消心中之气。"林霄汉眼看刀锋到胸,使个"怪蟒翻身",擦着锋刃避了开去。解骊珠恼根地啐了一口,见双刀落空,赶紧转身,从斜刺里又砍去两刀。林霄汉往左侧一让,说:"好,这是我第二次相让!"
  解骊珠也不打话,跃前一步,手中双刀分左右往林霄汉下腹和下肢一砍一削。林霄汉不慌不忙地身子往空间一拔说:"解姑娘,我连让三招,已经是仁至义尽,望你适可而止,有气也该消了!如若执迷不悟,一味苦苦相逼,那我只得被逼还手,以示儆戒了。"解骊珠把银牙咬得咯咯响,厉声嚷唤着:"呸,谁要你这贼子假仁假义,今日姑娘与你拼啦!"
  她抖出全身功力,使了路"风扫柳叶刀"。这种刀法最讲究速度和力度,在快与密上显功夫,表面看去是杂乱的乱舞乱劈、乱砍乱削,但却刀刀合乎章法,倾刻间飞起阵阵刀风、片片刀光,一步步向林霄汉逼了过去。
  林霄汉哼了一声,说:"解姑娘,须知君子的忍让也有一定的限度,我好言相劝,你置若罔闻,若再欺人太甚,这就不能怪我林某了。"话刚说完,他霍地从背上取下那把鲨皮铁骨扇,亮招迎接解骊珠雨点般砍来的双刀。起初,他还是一招一式地迎击,看上去还在容情;走了四五个回合,他豁地打开扇面,似劈如砍,迅速舞成了一道扇的围墙,把解骊珠严严实实地关锁起来。这一下,在解骊珠的眼中望出去,只觉得她的前后左右上下高低都是剑刺斧剁似的扇子,令她应接不暇,目眩神移。
  梅花桩上,解骊珠已明显地落了下风,姬澄、柳荫崖都已半站起身来,手执鞭端以应不测。罗刹女也手按青锋剑柄,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前方。姬九常和上官彤互换了一下眼色,都作了应付万一的准备。
  这时,梅花桩上的解骊珠已经香汗淋淋,她清醒地感到,想凭自己的本领要战胜林霄汉是万万办不到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暗器上,那就是吕源叔父传授给她的独门绝招"子母金梭"。她认为,对付这个罪恶滔天的仇家,是完全可以不受刚才订下的"约法三章"束缚的。
  她将柳叶刀法稍稍松缓下来,趁着侧身躲闪鲨皮铁骨扇的霎那间,将右手刀并握到左手上,由下到上奋臂一扬,一对子母金梭像流星赶月似地直击林霄汉。
  这种兵器的神妙厉害之处,在风陵渡之役中己显示了威力。解骊珠自从学会了使用子母金梭以来,从不虚发,一旦出手,或子梭或母梭两者必中其一。
  可是用这种暗器来对付林霄汉,几乎有似儿戏一般。林霄汉见子母金梭迎面飞来,刷地收住正在使展的鲨皮铁骨扇,从容地插回背上,扬起右手去接,解骊珠见情心中一乐,满以为他不懂得这种暗器的奥秘,所以全力在对付母梭,那么子梭必中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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