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倾澜

第233章


秦季扔下报纸,从鼻孔深处发出一声嗤笑。
当天的情景在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来。
他抱着叶倾澜走到公寓门口,迎头遇上了姜赫。姜赫已经脱掉浴袍,换回检察官制服。姜赫挡住他的去路,向他展开双臂,目标是他抱在怀里的人。
“把她交给我。”
秦季坐在床上懊恼不已。自己当时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乖乖把倾澜交给了姜赫!虽说自己右臂受了伤,但一只手抱她完全可以啊!结果现在一想到这个高大英武的男人,心里就犯堵!
兄妹?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冒充什么哥哥嘛!天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哼!
最让秦季不爽的是,叶倾澜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也受了伤,虽说是他自己拦着不让告诉她的,可她总该主动来瞧瞧他吧?但是,获救之后,叶倾澜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原容与身上,其他事情全顾不上了。
说起来,这个姓原的也真够娇弱的,简直不像个爷们!不就是右胳膊骨折,两根肋骨有裂痕,外加软组织挫伤若干处吗?他居然昏迷了三天三夜,至今没有醒!
医生怎么说来着?
病人先天不足,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差。伤口又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有感染的迹象。再加上,原先提着一口气,全靠意志力坚持着,现在精神一松懈,身体抵抗力反而下降……
叶倾澜那个笨蛋竟然傻乎乎地问医生有没有生命危险,难道不知道医生从来不会给你百分百的保证吗?只会告诉你,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密切观察。
结果呢,现在那个笨女人就紧张兮兮地守在病房里,一步也不肯离开!
算了,不想了,真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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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涵站在病房门外,进退两难。
今天成东诃打电话给过来,他联络不上叶倾澜,所以叫欧阳涵转告一声,叶倾澜毕业答辩的日期已经敲定。
原容与住的病房就是邵京之前住过的那间,和那时不同的是,原大少住院的消息一传出,相识的,不相识的,有关的,无关的,各路人马纷纷前来探问。逼得医院下了禁客令,但慰问的鲜花还是源源不断地送到病房。
欧阳涵熟门熟路地走到病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病房里有人在说话。房门没关紧,留了很大一条缝,透过门缝,他看见叶倾澜坐在一片鲜花的海洋里,正对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原容与自说自话。
“昨天我去了趟晓雾山,园子里的茉莉花现在开得正好,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她声音里透出少见的温柔,“我打算摘一些做年糕……你也睡够了,该醒了吧,不然就吃不到了。”
原容与送到医院的当天短暂地清醒过一次,叶倾澜告诉他两人已经安全脱险之后,他就再度昏睡过去。三天过去了,他虽然没醒,但脸上的青肿已经褪去不少,渐渐恢复了旧日模样。
“我把戒指送去清洗了一下,你看,是不是跟原来一样了?”
“纯真年代”虽然从石猴手里抢了回来,但原容与嫌弃被石猴的脏手摸过,当时就嘟囔着要送去好好清洗。
叶倾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等你醒来,就挑个日子……登记吧……婚礼嘛,我是想弄简单点,不过还是你拿主意吧,我无所谓……”
这时,病房里突然响起“噗嗤”一声,显然是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身穿白大褂的李纳真一边笑,一边从里间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先前你不是还说不着急,相处一段时间再看吗?”李纳真促狭地看着好友。
叶倾澜回过头,从容一笑:“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你不是一直说有钱男人诱惑太多,不靠谱,不可信吗?”李纳真不依不饶,继续吐槽她,“你现在就不担心了?”
叶倾澜仍然报以微笑:“我的观点没变,但……我相信他。”
李纳真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叶倾澜你的节操呢?你的自尊心呢?你的安全感缺乏症呢?你的幽闭恐惧症呢?都到哪儿去了?你,还是我认识的叶倾澜吗?!”
叶倾澜闻言一怔,半天才讷讷地说:“……我没有幽闭恐惧症啊……”
“呃,说顺嘴了。”李纳真吐舌。
…… ……  …… ……
欧阳涵一直保持敲门姿势的手臂颓然滑落。僵立半晌后,转身朝回走。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欧阳涵,你难过什么?这不是你早就预见到的吗?
原容与一次次被老千打倒在地,又一次次强撑着爬起来拼命的画面,被锁在一旁的叶倾澜痛苦挣扎,恨不能以身相替的画面……这几天一直反复在他脑中回旋,折磨得他难以入眠。
男人和女人,在一同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之后,所有的迟疑,顾虑,计较,不确定……都已烟消云散,他们之间已经密不可分,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隙留给他人。
欧阳涵闭了闭眼——她会很幸福吧?这样也好,他也可以……安心地回美国去了……
忽然,欧阳涵停住脚步,睁开眼睛,低声问:“是谁?”
随着树枝悉悉索索一阵颤动,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从灌木后走了出来。
“姜……检察官?!”欧阳涵主动打招呼,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堵。
姜赫也朝他点头致意:“欧阳同学。”
人民医院为高级病房特别辟出的这个小院子植物特别繁盛,躲在树影背后很难被人发现。也不知姜赫在那儿站了多久,叶倾澜和李纳真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吗?
从神态上看不出姜赫有任何的异样,但欧阳涵是个直觉很强的人,在这一瞬间,他本能地感应到姜赫情绪上的波动。
“你是来看病人的?怎么又不进去了?”
姜赫明知故问。欧阳涵突然间恍悟,不仅他觉察到姜赫隐秘的感情,姜赫也觉察到他的……
两人隔着一丛月季花面对面站着不动,便隐隐生出些对峙的味道。黑眸与蓝眸长久地对视,两双眼睛看似波澜不兴,却又暗潮涌动。
欧阳涵忽然觉得荒谬。他很快就要回美国了,谁爱着她,她爱着谁,这些都已经和自己无关了……为何本该麻木的心脏还会有感觉?
忽然间,两人同时开始移动脚步,心照不宣地并肩朝院外走。
“秦同学手臂的伤怎么样了?”
“医生说不太严重,没有伤到神经。两三周就能痊愈。”
“我去看看他吧。”
“……好。”
另一间单人病房里,无辜被当成话题的秦季同学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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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京驾驶着新买的车龄超过十年的二手车,在漫天飞雪中慢慢往家开。
尽管现在已经进入5月,这座加拿大海滨小城到处是浓浓的绿意,但今天一个寒流来袭,居然又飘起了雪。
本城纬度高,冬季格外漫长,这是邵京第一次在这里过冬,他印象最深的是雪——没完没了的雪。借用和他相熟的中国留学生的话,这是谁打翻了玉皇大帝御厨房里的糖罐,绵白糖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撒。
像今天这种程度的雪根本不算什么,真正遇上暴风雪,那就意味着学校停课,公司停工,渔民停船,所有人只能躲在家里,一躲就是好几天。
除了担心这辆老爷车随时可能在雪地里罢工,邵京倒是挺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完全陌生的小城,完全陌生的人群,一切都跟繁华熙攘的E城大相径庭——这是一个……适合遗忘和疗伤的地方。
工作上遇到的困难比他想象的更多,但他还是挺过来了。人都是环境逼出来的,还不到一年,他的英文水平进步飞快,站在讲台上也有了底气。现在系里的老教授们看到他脸上也有了笑容,听过他课的学生们在校园里遇到,也会主动向他打招呼。一切都在变好……
因为下雪,邵京在路上耽搁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郊外的公寓。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除了室内干热的空气之外,还有母亲韩如云的唠叨。
和父亲邵文方不同,韩如云在新鲜感过去之后便对加拿大的生活滋生出诸多不满。韩如云爱社交爱热闹也爱炫耀,在国内时她几乎天天和院里的老太太们聚在一起。加拿大的生活对她而言确实很寂寞很无聊。
她找不到人说话,只好天天拉着自己的老伴抱怨,抱怨的内容无非是那些:这里的天气多么糟糕,这里的蔬菜又贵品种又少,这间租来的公寓太小太旧……
就像现在,韩如云大声嚷嚷着:“这算什么发达国家呀?不到晚上10点街上就没人影了,简直跟乡下差不多!还不如乡下呢!”
“是啊,是啊。不如,不如。”邵文方应和着妻子。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在妻子面前就矮了一头,再也不敢和她唱反调。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小京的,这儿跟E城没法比!”
虽然客厅的这一幕和他每天下班回家看到的差不多,但邵京太熟悉父亲了,他当即敏感地发现今天的邵文方心事重重,脸色也不大好。
邵京在客厅里陪父母闲聊了几句,便找个机会对邵文方说:“爸,我有件事问你,咱们去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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