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无疆

第106章


其他人大多在低声议论着,直到张克楚站起身来说道:“也许在以前,咱们联军的编制还能够适应当时的形势,然而诸位大人……”他拉长了声调,同时从腰带上抽出两把手铳放到桌面上。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滑过,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新式火枪已经决定了在战场上,必将产生新的战法。想必诸位都还应该记得,以前火枪手们是怎样使用火绳枪的:先量出一定量的火药倒入长长的枪管里,然后放入铅弹,还得塞一些碎布用来固定铅弹和火药,然后呢?在火药池中倒满引火药,等他们小心翼翼的完成这些之后,还得把火绳固定到扳机上,打开火药池,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瞄准,开火……”
“诸位也一定经常见到,在这些繁琐的过程中,有多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导致无法开火,也许是火药池里的火药分量不足,也许是枪管中的铅弹被塞得过紧——倒霉的士兵很有可能因为炸膛而受伤;即便成功发射出去,这枚小小的铅弹能都多大概率打中百步之外的敌人呢?”
围坐在长条桌旁的众人陷入沉默,有的人皱着眉头回忆起某些不愉快的经历,有的人则若有所思的望着桌面上的手铳,更多的人则看着张克楚,眼神中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张克楚拿起一支手铳,由于没有扳起夹着燧石的击锤,所以他很随意的用手指套在扳机护圈里转了几下,不得不说这是种对于西部片枪手们的低劣模仿,不过他真正的用意是在脑海中组织措辞,当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时,扬起手铳接着说道:“可是现在因为燧发枪的出现,以前的战法和编制,已经变得不能够适应这个新的形势了。”
“我们已经改变了以前的阵列,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张克楚放下手铳,他的语气并不强烈,但是却有一种启发式的语调:“在战船上,也许我们并不用太在乎,因为毕竟海战终将是由火炮来决定胜负的,可是在陆地上呢?在木吉岛,诸位应该还没有忘记吧?即使是再周密的计划,再精心的准备,再缜密的推论,到了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呢?”
“混乱!无论在那之前,我们的士兵和队官训练的有多好,计划有多么周密,可是战争中永远充满无法预测的事,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必然的混乱。虽然在木吉岛之战中,我没有登上海岛亲自参加战斗,但是我能想象,当队列中的士兵们放出第一排枪的时候,那种火海般的景象,滚滚升腾的白色浓烟,笼罩在队列上方,甚至让第二排士兵都无法瞄准,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他的身上,很多人被他的话带回了那天战斗中的场景。他们知道,张克楚所说的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过,这不是我们要改变军制的理由。”张克楚轻微的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队官之间,缺乏有效的联系和一个来自更高军官的指挥。不要说在战场上你们没有试图命令他们,可是效果如何呢?战场上的形势变化的有多快,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了,作为一名指挥使,也许他能够很好的指挥五个到八个队官,可要是再多一点呢?”
“咱们联军现在有多少士兵?四千三百人!这还只是火枪手,要是加上火炮手呢?而我们现在有多少队官?足足一百多个!请问,你们打算每个人都直接指挥十几个队官吗?”
说完这些之后,张克楚有意识的停顿下来,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
孟西城低下头,暗自盘算着,惊讶的发现张克楚说的没错,在自己的杀奴军中,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有了二十多名队官,虽然其中还有水手、火炮等队官,可这么多队官要是同时让自己指挥的话,那肯定是非常麻烦的事,出错的概率将大大上升。
和他一样忧心忡忡的,还有其他几名指挥使,他们错愕低声议论了一小会儿,直到张克楚喝了一口凉茶之后,再次开口说话,他们才停止了议论,转而认真地望向长条桌尽头的张克楚。
当这些联军高级军官们陆续从房间里走出去之后,张克楚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凉茶,他放下杯子后看着稍显凌乱的桌面,心情却意外的安宁起来。
联军从今天起将开始蜕变,这种变化将随着军制的改变,军队的整编而展开,然而随之而来的影响,却将缓慢而坚定的持续下去,一直到张克楚彻底而完全的掌握这支军队。
“这算是阴谋么?”张克楚有些自嘲的暗自想道,“也许对于以后的发展,这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但至少眼下,我算是利用了他们对于我的信任吧……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比一支完全掌控在手里的军队,更能保护自己的呢?”
他站起身,收好放在桌面上的手铳,信心满满的走出房间。
阳光下,年轻的陆平安的身影,在张克楚眼中正如一颗茁壮的树苗,挺拔而秀气。
“你们,应该能够成为我最忠实的部下吧?”怀着这样的疑问,张克楚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第113章 突如其来的升官
沉重的铅云下,飞翔着一只孤独的海鸥,它那灰色的翅膀一动不动的伸展着,在气流的托动下,如同静止的雕塑一般。直到海风忽然改变了方向,它才用力扇动了几下,顺着逐渐增大的海风,追逐着海面上那艘风帆饱满鼓胀的海船。
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没有注意到这只海鸥,在沿着海岸行驶的这段日子里,这样的海鸥太常见了,而依着右舷望向天际那模糊海岸线的一个年轻人,同样对这只跟在船后的海鸥视若无睹,他年轻的脸庞上早早的刻下了海上生活的痕迹,耳后的浅褐色水锈和干裂的嘴唇,都表明他不是一个经常待在陆地上的人。
“还有两天就要到京师了。”苏湛身后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他回过头,笑着应道:“是啊,很快就要到了。”
他身后的人叫李庭亮,是这艘商船的船长,但同时也是殷家船队中的小股东和远房亲戚,年近六十的他仍然不辞辛苦的过着海上生涯,只因为他对于陆地始终抱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和强烈的不安,他习惯了这种摇摇晃晃的生活,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因为风湿病而在陆地上将养,用他的话说,简直比绑在桅杆上暴晒还痛苦,所以他固执的回到了船上,并用他丰富的经验继续带领这只商船往来于大宋国内的各个港口。
李庭亮对于这次前往京师运送货物,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眼前这个跟船而来的苏湛,让他有些琢磨不透,原听说这孩子入了杀奴军,这没多少日子,怎么又带着几个伙计要往京师做买卖?不过他这些念头只是在脑子里转转罢了,他本就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只不过苏湛在殷家小一辈里也算优秀,待人接物又十分恭敬有礼,透着亲近之意,让人不知不觉地就喜欢跟他来往。
到了第三天上午,果然到了新汴,苏湛前些年也曾随着殷家船队来过,只是那时年少,又是跟随长辈来的,不比现在一切都要自己做主。在码头上与李庭亮分别之后,苏湛并没有带着这些伙计往殷家在京城的商铺去,而是另外找了家客栈住下。
此次前来新汴,苏湛自然是身负重担。黑旗的重要性,张克楚已经将的非常清楚,而苏湛自己,也深深明白情报对于联军的重要,更何况在之前的经历,已经让苏湛越来越喜欢这种刺激的生活,他本来就是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兴趣又很广泛,与三教九流都能交往,所以这一次要在京师设立黑旗内务处总部,他便带着黑旗内务处的全部人马亲自前来。
所谓全部人马,加上苏湛自己,也不过才八个人,另外还有十多个外围成员分别留守达兰府,或往忠义等其他经略府打头站,只等苏湛安排好京师这边,便陆续将覆盖整个大宋的情报网络钩织起来,当然这个过程会比较长,不过苏湛很有信心做好这一切。
明面上的身份,苏湛是经营香料的商人,而且也没有特意与殷家划清界限。在客栈里安顿下来之后,他便带着两个“伙计”专程拜访了殷家在京师的大掌柜,做足了表面功夫。过了两天,通过殷家的经济在京师购置了一处临街的铺面,铺面带着院子,搬进去之后,“苏记香料铺”便正式开张了。
落脚点有了,情报工作就得马上开展起来,本来京师就是各种消息满天飞的地方,当官的又多,往来的客商海商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情报的来源非常丰富,然而问题在于这些消息有真有假,又有很多干脆是道听途说,必须要进行大量的甄别工作。
按照苏湛的想法,这种来源于市井的消息要搜集,但也要想办法从更高的渠道获取情报,比如各部司衙门,甚至是——五大国公府,然而现在人手有限,还没办法一下打入这些地方。
不过令苏湛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到京师才一个月之后,便从市井街坊内听到了一条关于联军的消息,而且当这个消息最终被证实之后,让在他惊讶莫名的同时,又感到了一丝茫然无助。
达兰杀奴联军,被总军司正式认可,并任命张克楚为北州经略使。
“北州?这是什么地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湛一头雾水,后来他才明白,所谓的北州,正是大明治下的台湾岛和海南岛等南海诸多岛屿的总称,而这个称呼是总军司弄出来的——相对来说,这些大大小小的岛都位于大宋的北方。
和苏湛同样惊愕的,还有张克楚,乃至联军上上下下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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