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更气人的是，居然还要他赵大爷亲手送到那死小子面前。
  赵清朗直到多年之後依然记得那天他拎著东西到锺祺家的情形。
  那天，锺祺家的门没有锁，锺爷爷和奶奶都不在家。他轻手轻脚的进了屋，走到小房间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只穿著秋衣，光著脚丫子的锺祺蜷著身子坐在那张单人床上哭。
  低低的呜咽声，像小猫叫一样。
  原本这是一个嘲笑那死小子的好机会，可是赵清朗却觉得挺难受。在他的印象里，锺祺从来都没有哭过，就算是被人喊野种的时候，他都是笑嘻嘻的。
  那个人似乎永远都是笑著的……
  锺祺在那一直哭，赵清朗没有出声，他默默的走开，在锺祺家家门口坐了很久……
  他知道男子汉都好面子，要是被锺祺知道自己看见他哭，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
  锺祺哭了多久，赵清朗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最後坐得腿都麻痹了，站都站不起来……
  关於锺祺哭的这件事情，赵清朗谁也没有说，直到後来，他才从别人口中知道，那天，正好是锺祺妈妈抛弃他，以及他爸爸出车祸去世的日子。
  也就是那一天，五岁的锺祺变成了没爹妈的孩子……
第02章：转变
  锺祺发现近来赵清朗变得有点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赵清朗每次看见自己的时候，那家夥的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好像在算计著什麽似的。锺祺也没在意，直到某天放学，他被按耐不住的赵清朗堵在了半路上……
  气温还没有回暖的初春，冷风灌进脖子，激得锺祺浑身一哆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著头走路的他一下子撞上了面前穿著深蓝色滑雪衫的赵清朗。
  锺祺抬头冲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孩眨眨眼：好狗不挡道！
  还没等他整理好调侃的句子，就听赵清朗一脸傲气的对他说：“锺祺，以後你帮我辅导功课，我教你踢球。”
  不容他人回绝的口气，让锺祺傻了眼，等消化完赵清朗那句话之後，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很从容的从他身边绕过去……
  锺祺觉得赵清朗脑袋一定是被门夹过了，居然跟自己提这个。不是锺祺不愿意帮赵清朗辅导功课，只是在他见识过那家夥异常剽悍的解题神经後，他觉得帮他辅导功课一定是件极其费脑力的事情，而踢球也并不是有人教了自己就能够踢好的，锺祺没什麽运动细胞，踢球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他已经很後悔当初夸下的海口，也幸好赵清朗学的不咋样，所以，他现在要是答应了赵清朗，那就是纯属没事自己找抽！
  见锺祺无视了自己，赵清朗有些郁闷。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是希望和锺祺的关系能够更好点。还以为自己主动提出来，锺祺会很高兴，他还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就在他沮丧的时候，走出三米远的锺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冲著他笑笑，唇角旁的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煞是可爱。
  “赵清朗你傻站那里干嘛，不嫌冷啊？你要是不走，我可先走了，我今天一大堆作业呢！”
  “走了走了！就你最矫情！”
  莫名其妙的，赵清朗脸红了……
  锺祺垂下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遮掩住满眼笑意：单细胞生物果然最好应付！
  结果，赵清朗提出来的这件事，就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了锺祺的酒窝里。
  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锺祺到赵清朗家和他一起做作业，礼拜天的时候他们和一群人混在一起玩。不过小团体的男孩们也都发现了他们老大赵清朗的变化。
  很暴力很酷的赵清朗居然会听锺祺的话……
  锺祺说往左，赵清朗就绝不会往右……
  不过孩子终究不会想多，他们顶多是认为锺祺成了组织的军师，於是该怎麽玩还是怎麽玩。没过多久，他们这个小团体里，加入了一个新成员。
  那孩子今年才上幼儿园大班，是赵清朗的表弟。听说他爸妈都去了外面大城市打工，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才被送到县里来上学。
  赵清朗挺不喜欢那小屁孩，总是哥哥、哥哥的喊著追在他们屁股後，特烦！
  由其是这种时候……
  赵清朗扭头朝小屁孩那边望了望，就看那小屁孩正拉著锺祺的手不放，也不知道锺祺弯腰和那小屁孩说了什麽，小屁孩的胖脸都乐成了一朵花似的。
  真难看！赵清朗不屑的撇撇嘴。
  “乐乐，回家做作业去！”小屁孩叫姚乐乐，姚乐乐笑的越开心，赵清朗就越不爽。
  姚乐乐鼓起胖呼呼的小脸，委屈的望著凶自己的表哥，弱弱的回了句嘴：“幼儿园没作业……”
  声音很小，不过在场的人还是都听清了。可是，在赵清朗低气压的影响下，大家想笑不敢笑，一个个憋得面容扭曲。
  赵清朗气得呲牙咧嘴，一副恨不得把姚乐乐砍了的表情：这小屁孩胆子肥了啊！居然敢和我顶嘴！丫的，看回去我怎麽收拾你！
  姚乐乐也知道赵清朗生气了，他害怕的抖了抖，往锺祺身上靠了靠，求助般的拽拽锺祺的手：“乐乐……乐乐喜欢祺祺哥哥……乐乐要和祺祺哥哥住一起，不要和哥哥住……哥哥好凶……还喜欢骂乐乐……”
  赵清朗听了那些话之後，算是体会到了武侠书里那些高手经脉逆转、口吐鲜血的感觉，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吐血：姚乐乐，你好样的！我什麽时候骂你了？
  锺祺摸摸乐乐的脑袋，在他的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後牵著他的手走到赵清朗跟前：“我先带乐乐回去好了，他跟著你们也没法踢球，回头你来我家接他。”
  後来，大家发现赵清朗的球踢得很凶残，吓得众人都不敢和他交锋，甚至连守门员看见赵清朗带著球过来了，他连忙闪得远远的。
  别人踢球是射门，而今天赵清朗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尽瞄著守门员踢……
  姚乐乐是最开心的，他今天去祺祺哥哥家了呢！祺祺哥哥的房间好干净，连被子都是阳光的味道。和猪一样的哥哥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赵清朗来接姚乐乐回家，恰好瞧见锺祺挽著袖子露出细白的一截胳膊，小手捏拳在蒙了一层水雾的玻璃茶几上印手印。一个小拳头直直的按下去，然後在那个半弯的印上按下五个点，一个小脚丫就出现了，姚乐乐那小鬼学著锺祺的样子也在茶几上印脚丫子。
  赵清朗的目光在锺祺雪白的小手和细细的手腕上来回打量，他发觉锺祺好瘦，那手腕细的仿佛随便一下就能给折断了，而且居然还没姚乐乐粗！虽然姚乐乐是胖的……
  从锺祺家出来，赵清朗就一直绷著个脸，姚乐乐哆哆嗦嗦的跟在他身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玩吗？说说吧，在他家你一下午都干什麽了。”赵清朗忽然回头问姚乐乐。
  姚乐乐连忙点头，一边偷偷瞅赵清朗的脸色，一边说：“和祺祺哥哥一起看了动画片，祺祺哥哥还带我去他房里看书……祺祺哥哥家有好多好多书，不过乐乐都看不懂……”
  赵清朗静静的听著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如此诡异的沈默倒是弄得姚乐乐胆战心惊，於是小屁孩连自己在锺祺家究竟上了几次厕所嘘嘘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因为男人骨子里天生喜欢保护弱小，所以当赵清朗见过那麽无助可怜的锺祺之後，他的心态就不由自主的发生了变化。如果锺祺是个小丫头，那麽不管她怎麽哭，赵清朗都不会觉得怎麽样。
  在读小学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锺，很少有人会去思考未来。或许未来这个词对於他们而言，就等同於过阵子。就算是写那些以梦想为题的作文，也很少有人会认真的去想。似乎“长大”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不过升上高年级之後，男孩们就开始陆陆续续进入青春期。
  青春期的到来，一些人担忧、一些人期待。於是男孩子之间又多了一些话题，他们没事的时候就会三五个凑到一起讨论一些东西，在上厕所的时候，那些提前发育的，能够翻动包-皮的男孩子总是很骄傲。
  他们觉得这样的自己已经算得上是男子汉了，再也不是小娃娃。
  连姚乐乐那个小屁孩都上四年级了，赵清朗和锺祺也升了初中一年级，这次他们两倒是意外的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锺祺的个子在这一年猛的拔高了很多，现在的他竟然都比赵清朗高出那麽一厘米。对此，锺祺很得意，再也不用仰视赵清朗那家夥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赵清朗很郁闷，自从锺祺个子拔高之後他就开始不淡定了。他明明比锺祺大一岁，为什麽锺祺都开始迅速发育了，自己却还是发育缓慢？
  赵清朗隔著一个组，望著坐在左前方的锺祺。大家都穿著一样的白衬衫，为什麽穿在锺祺那小子身上就这麽有味道呢？赵清朗有点挪不开眼。
  也许是因为赵清朗的目光太过放肆，也或许是锺祺比较敏感，身後的异样令他不得不回头看看。见锺祺回头，赵清朗咧嘴冲著他笑。
  白痴！锺祺挑眉：干吗？
  赵清朗对他做口型：钢笔没水了，借我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