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人大宋的事

第45章


  就在任福陷入重围的时候,朱观、武英统领的宋军也被西夏军包围。两支宋军虽相隔只有五里,却被西夏军分割开来,彼此难以呼应,只好各自为战,形势十分险恶。万幸的是,王率领四千五百名步兵、赵津统领骑兵二千二百名前来援助,才勉强招架住西夏军的猛攻。
  这路宋军也损失惨重,武英、赵津先后战死沙场。来援的王远远望见任福那边战斗激烈,就想去把他接应出来,王善使铁鞭,在冲阵时连杀一百多人,战马被乱箭射死三匹,手掌绽裂,铁鞭都打弯了,但仍死战不退,最后眼睛中箭,伤重而亡。参军耿傅虽为文臣,但临危不惧,在西夏铁骑逼近的时候没有退避,死于乱军之手。
  宋军中只有朱观被围于姚家堡,率一千多人抢占了一处围墙,用乱箭射住西夏军,才和王仲宝坚持到夜幕降临。天黑以后,西夏军撤出战斗,朱观、王仲宝和这一千多残兵败卒才得以生还。
  这一仗,虽然宋军军将依旧凶悍,敢于舍命搏杀,但在情报、后勤、军事素质上都逊于西夏,最后不得不接受损兵折将的事实。
  好水川一战,宋军任福以下几十名将校全部战死,六千多士兵丧生,惨烈悲壮前所未有。
  战后夏竦被群臣弹劾,赵祯罢免他的总指挥职务。韩琦也上章自劾,被贬至秦州任知州。这种事后追查责任的做法,实在不如在战前选对指挥人才、制定正确战略和完善包括军队训练、情报侦察、后勤补给更有实效。
  好水川之战最重大的影响,是使宋朝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盲目自大滑向了畏敌如虎,从此完全丧失了进攻的勇气,采取了退缩防守的策略,把陕西划分为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分兵据守各军州堡寨,走上了消极防守的道路。
  三败定川寨(1)
  西夏接连得手,更加气焰嚣张,野心也无限膨胀起来。
  就是此时,已升任宰相的张元给元昊出了兵出天都山,向南取镇戎军,经渭州东南深入关中地区的计谋。元昊采纳了张元的计策,开始了新一轮侵宋的准备。
  元昊在好水川之战以后,把部队驻扎在天都山进行休整补充,几个月下来党项羌兵又个个生龙活虎,先后攻打麟州(今陕西神木县)和府州(今陕西府谷县),没有得手又转攻长州(今陕西府谷县北),把宋朝边境搅闹得烽烟四起。
  不过,此时宋军完全采取守势,宋朝把陕西划分为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这四个战区的长官分别是韩琦知秦州,王沿知渭州,范仲淹知庆州,庞籍知延州,各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边缘招讨使,分区守防,各司其职,负责各路军事。
  面对宋军据城而守的局势,西夏军兵虽然在旷野上纵横驰骋耀武扬威,可攻坚乏术,对躲进坚城的宋军无可奈何。对这样的坚城,除非以大军围困,四面攻打,否则毫无办法。
  想击破坚城,就需要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1042年(宋庆历二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五年)闰九月,元昊按照张元的策划,集中十万精兵出天都山,分东、西两路一出刘璠堡(今宁夏海原西南),一出彭阳城(今宁夏固原东北),合击镇戎军(今宁夏固原),然后再取渭州、定关中。
  这次元昊的对手是渭州知州王沿,当他得知西夏大军全力出击时,便派泾原路副总管葛怀敏领兵抵抗。王沿虽是书生出身,但喜欢谈论军事,数次上书言兵,对军事并非一窍不通(但也远远谈不上精通),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委以泾原路的军政长官。
  王沿给葛怀敏下的命令是宋军依托瓦亭寨阻击夏军,或驻扎在第背城,诱敌深入,等西夏军进入宋境纵深再寻机出战。葛怀敏到了瓦亭寨,以瓦亭寨都监许思纯、环庆都监刘贺为左翼,天圣寨主张贵为殿后,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结果西夏兵连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于是,葛怀敏坐不住了,下令出发,带着部队开到了五谷口,镇戎军统领曹英,泾原路都监赵,西路都巡检李良臣、孟渊等都领兵前来会合,葛怀敏见自己的兵力一再增强,就把王沿的部署丢在脑后,下令以沿边都巡检使向进、刘湛为先锋,向养马城(今宁夏固原西)进军。
  这种置军令于不顾的做法,在宋军中简直是司空见惯,军纪问题始终是困扰宋军的一个大问题,避战、逃跑、互不援救这样的事,在史书中随处可见。因为“宽厚”的大宋很少开杀戒,顶多是贬职了事(而且还有复用的机会)。
  看来宋朝在治国的方针上还存在缺陷,仁义厚道是必须的,可一味地滥仁绝不可取。
  清代赵藩题成都武侯祠的名联说“不审势即宽严皆误”,不仅“后来治蜀要深思”,这一点应该是所有掌握权力者都要深思的。
  葛怀敏正指挥宋军前进时,得到西夏军已经进入镇戎军界的消息,他决定前往迎战,赵不同意他的意见,对他说道:“西夏军远道而来,最希望的就是和我军对决,以求得速战速决。如今敌军是我们的好几倍,而且士气正旺,决战对我们不利。”这形势分析得很透彻,赵接着献计说,“我军现在只有出奇制胜,不和他正面交锋,只依据城防坚守,等敌军气势消退、军力疲惫的时候,定能一战成功。”
  赵这主意应该说是万全之策,宋军当时训练不精,像射箭只看力量大小却不考核准头,骑兵中十分之八是弓箭手,步兵中十分之七是弩箭手,这么训练出来的宋军,力量再大也没有用,怎么看怎么是一群只有力气的笨汉。宋军本来骑兵就少,可对骑术还不重视,弄得就连最精锐的禁军里还有“不能被甲上马者”,穿上铁甲后连马都上不去了,仗还怎么打只有天知道了。
  有句俗话“武大郎卖棉花——人熊货囊”,这话好像是给宋军量身定做的。宋军的武器比现在的“水货”不遑多让,刀枪规格不对也还罢了,材质更是不行,豁牙卷刃是正常现象,钝得像木头的兵器,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最可怕的是宋军的士气已经被摧毁,再也没有了三川口、好水川之战时的凶悍顽强。依靠城防工事消磨西夏军的锐气,这可能是失去了坚强斗志的宋军唯一的取胜之道。
  但葛怀敏却对这样一支部队充满了信心,他要主动进攻,在野战中把西夏军队一气荡平。
  他太自信了,自信得有些迷乱和疯狂。
  葛怀敏下令兵分四路,齐头并进,到定川寨会合,与西夏军一决雌雄。本来分兵把守的宋军在数量上就不如西夏军,他这一四路进击,更是分散了兵力,形不成有力的拳头。
  集中了全国机动兵力的元昊,轻而易举地击败两路宋军,葛怀敏这时才连忙收缩兵力,准备依托定川寨和元昊大战一场。
  宋军的动向元昊早已探听得明明白白,他在定川寨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设好了口袋阵等着葛怀敏往里钻,葛怀敏还真听元昊的指挥,真的就一头撞进了元昊的口袋阵。
  见宋军落进埋伏,元昊下令把定川寨后面定川河上的板桥毁掉,扎上了口袋,宋军的退路被切断了。这还不算,元昊使出了最阴毒的招数,断绝了定川寨的水源,这样一来,葛怀敏想据寨坚守也办不到了。
  葛怀敏等驻守在城外,被西夏军四面围攻,元昊先是命令精锐铁骑冲击葛怀敏中军,宋军结成坚固的大阵,将党项铁骑打了回去。元昊见没有冲破宋军的中军阵势,便再次冲击城东北角的曹英军,两军正在激战,突然狂风大作,漫天飞沙,在大风的袭击下,宋军乱了阵营,纷纷溃退下去。
  曹英军一败,引发了连锁反应,本来斗志就不坚定的葛怀敏军也撒腿后逃,乱哄哄的宋军争抢着往定川寨里逃,寨门拥挤不动,就攀城越墙而入。元昊抓住时机在后面追杀,乱兵更是溃不成军,把自己的主帅葛怀敏都从马上挤了下来,可怜的葛怀敏成了士兵的垫脚石,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从他的身上踏过,等被抢救进城好半天才苏醒过来。
  在一片混乱中,曹英脸上中了一箭,从马上摔到了护城壕里,虽然摔得疼痛难忍,却没有遭受践踏之苦。他勉强爬起来,逃进寨城中,和刚刚苏醒过来的葛怀敏,指挥刀斧手守住吊桥和寨城门,不许乱兵拥进寨内,驱赶他们反身再战。这些乱兵进不了寨城,就在寨外四处乱窜,幸好赵率骑兵赶到,才稳住了形势。
  入夜,党项兵把定川寨围个水泄不通,还不断地喊话,奚落葛怀敏,劝他赶快投降。寨城里,葛怀敏把曹英、赵、李知和、王保、王文、许思纯、刘贺、李良臣、赵瑜等将领召集在一起,开了个军事会议,研究怎么应对眼下的形势。大家都知道,没有了水源,守是肯定守不住了,可向哪个方向突围撤退,大家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最后还是葛怀敏拍板,决定以战斗队形(结阵)奔镇戎军方向突围。
  在突围的过程中,葛怀敏的军令失去了威力,宋军根本不听他的指挥,有许多士兵溃散而去,成了一盘散沙。葛怀敏等只好一路向东南方向狂奔,走了二里多路,在秦故长城壕边被西夏军再次包围,一场惨烈的搏杀开始了,在古老的长城边上,刀光闪闪,热血飞溅,面对绝对优势的西夏军兵,这一队宋军自上至下,都力战不屈。
  厮杀呐喊声渐渐消散,“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葛怀敏和手下十多位将领殒身沙场。
  葛怀敏虽在军事方面犯了重重错误,给宋军带来巨大的损失,但在最后关头,他没有苟且求免,以生命捍卫了军人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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