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言重了。”苏云同看向姚贵妃,“虽然这丫头有错,但罪不至此。再者现在虽是春暖花开,但到底还有料峭风寒,贵妃还是先回去换了衣裳才好,免得伤了风。至于这丫头,等贵妃心平气和了,再来谈处置的事不迟。”
姚贵妃冷冷一笑,“只要皇后不多言,本宫将这罪婢送去尚刑监,立刻便能回宫更衣了。还是说,皇后娘娘要仗着自己六宫之首的身份,包庇这个贱婢?若真是如此,怕是不能服众吧!”
“贵妃误会了。本宫并非是要包庇她,只是不想让贵妃盛怒之下,随意处置她罢了。尚刑监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若是她被送进去,还有没有命出来,也是两说。”苏云同吸了一口气,道。
姚贵妃冷笑,“说来说去,皇后就是要阻止本宫处罚这个贱婢!别人会怕你皇后的身份,本宫可不怕!皇后若是如此偏袒,在本宫看来,也不配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苏云同虽然知道姚千喻对自己肯定是很不满的,但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事已至此,根本不再是一个小宫女的事情,而是皇后跟贵妃,谁能压服住谁的问题。
就算苏云同心中不想,也只能别无选择的保住这个小宫女了,否则的话,今日之后,自己皇后威严扫地,将来恐怕就只是一个坐在后位上的傀儡,失去所有的主动权。
苏云同一直都知道自己地位不稳固,而且身后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支持。皇上看上的是她苏家嫡女的身份,苏家是希望她做了皇后,给苏家带来好处,她要维持尊荣,只能平衡两边,一旦自己失去用处,那么会同时被两边抛弃。
“贵妃这话,本宫倒是不解了。本宫身为皇后,有管理后宫的职责,见到贵妃你随意责罚宫女,生怕有损你的名声,所以前来劝说,贵妃纵然不喜,也该多多思量。若是传出去,说贵妃性情残暴,虐待宫女,怕是也不大好听。本宫自然有规规劝贵妃的职责。”苏云同道。
姚贵妃咬了咬唇,忽然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皇后娘娘,我不过是因为这个小宫女冲撞了我,打湿了最喜欢的意见衣衫,想要给她个教训罢了。毕竟在宫里伺候,原就该小心翼翼,若是总是出错,将来难免会出大事。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苦苦相逼,一定要说是臣妾居心叵测,想要责罚这个小宫女?”
采宜连忙上前扶住姚贵妃,对苏云同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湿了,求您先让奴婢送娘娘回宫换件衣裳吧!”
苏云同先是愕然,但是她毕竟是看多了宫斗戏的人,俗话说得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看的宫斗场面多了,对现在这个局势,也多少有了猜想。
果然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叶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苏云同一边做出惊讶的表情,上前行礼,一边在心里想到。
应该没有看全。毕竟如果从头看到尾,自然就能够看到姚贵妃的无理取闹和不自然的转变,所以很显然是从姚贵妃忽然转变态度开始的。
所以,自己百口莫辩。苏云同忍不住笑了笑,姚贵妃这一招还真是老套,而且简单,一看就能够明白。
但她倚仗的从不是天衣无缝的计谋,赌的却就是圣心。纵然自己知道她是在演戏,又如何?若是皇上相信了她,那自己纵然说上一百句,都是不管用的。
姚贵妃此时也终于在采宜的搀扶下,娇娇怯怯的上前来行礼请安。叶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跟看苏云同时截然不同。虽然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温和了许多,连站在一边的苏云同,都能察觉到他声音里带着的柔和与关心,“贵妃不必多礼,快起吧。”
等姚贵妃站起身,叶峥的视线落在她湿了一片的衣襟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冷声问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方才这个宫女不合失手将茶盏打翻,冲撞了贵妃娘娘。”苏云同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道。
那小宫女本来听得姚贵妃一定要将她送去尚刑监,就已经被吓住了,这会儿见着皇上前来,更是害怕,连忙“砰砰砰”的开始磕头,口中叫道,“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皇后娘娘救命!”
叶峥闻言,不着痕迹的扫了苏云同一眼,微微蹙眉。
这小宫女对着自己和贵妃,只叫着饶命,却叫皇后救命,可见皇后在宫里的名声极好。要么就是她当真是个慈善的,要么就是太会做戏。叶峥自然更愿意相信是前者,但是皇后虽然进宫月余,但他还是时常觉得看不透自己这个皇后。
“皇上,臣妾本没有打算重罚这个宫女,不过是想给她哥教训罢了。可是皇后娘娘却说臣妾心思恶毒,要置这个宫女于死地,不许臣妾责罚于她。臣妾不过理论几句,皇后便说臣妾对她不敬。皇上,虽然皇后有教导嫔妃之责,可是也不能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呀!”姚贵妃柔柔弱弱的倚在叶峥怀中,泫然欲泣。
叶峥一手揽着她,另一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抚安慰,同时低声道,“别伤心了,皇后未必便是那个意思。再说,万事有朕做主,你不必担心。”
姚贵妃感动的抬起头来,看向叶峥,“皇上对臣妾真好。”
苏云同在一边,忍不住抖了抖,觉得自己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叶峥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看那温柔的眉眼,听那低沉的声音,和面对自己时的面无表情跟冰冷声音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倒不是说苏云同嫉妒姚贵妃,妈蛋如果是这种温柔的话,还是算了吧!如果皇帝用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真的不保证自己不会出手打人……
所以最后忍无可忍,她终于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那一边含情脉脉的气氛,“咳,皇上,这小宫女还跪着。既然皇上来了,就请皇上处置吧。臣妾毕竟初进宫,许多事情都还不熟练,万一做错了,反而不好。”
皇后将姿态摆得那么低,叶峥也不好说什么,挑了挑眉,也不看地上的小宫女,淡淡的吩咐道,“如此就将人送去尚刑监,让他们量刑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个小宫女日后的命运。苏云同心中叹息,努力了一把,终究没能救得这个小宫女不说,反而还令她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姚贵妃的性子,苏云同可不信她会不记恨今日之事,不能对自己发作,这个小宫女自然就成了倒霉的对象。
但既然是叶峥发话,她现在自身难保,也只能点头应是。听到皇上的话,自然有人上前,将那宫女拖走。那宫女也不知是认命了,还是知道再大声喧哗,会惹得主子们更加的不悦,只默默的由着人将她拉走,倒是一直扭着头看向苏云同这边,像是在期望她开口救人。
苏云同避开了她的视线,心里有些难过。但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自己是无法更改的了。最多日后设法照料一番,不至于让她殒命在尚仪监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宫里这种地方,哪怕是苏云同人生地不熟,也只能努力的适应,更不用说这个小宫女了。若是她自己不能振作奋发,努力适应宫中生活,纵然自己,也保不住她的。
等人走远之后,叶峥才看向苏云同,淡淡道,“贵妃受了惊吓,朕送她回永寿宫,顺便去永福宫给母后请安。皇后可要跟着一起去?”
苏云同笑着看了脸露不悦的姚贵妃一眼,摇头道,“臣妾还有些事要忙,就不去打扰母后清修了,免得扰了母后的安宁,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叶峥点了点头,揽着姚贵妃正要走,垂眼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道,“皇后,贵妃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不那么稳重。若有什么事,皇后多担待些,别为难了她。”
别为难了她。这是叶峥第二次对自己说这句话,同样是为了姚贵妃。
第一次的时候,苏云同心中一面不忿,一面好奇姚贵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够让叶峥如此用心。
然而这一次,她想起叶峥对着姚贵妃时那种温声细语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讽刺。
怎么就忘了呢?自己和姚贵妃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一眼便能够看清。再去比较,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最后,她微微垂下头,恭敬的应道,“臣妾知晓了。”
靠在叶峥怀中的姚贵妃看到苏云同的样子,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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