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第626章


    李元胤提了提战马的缰绳,率骑兵离开本阵。
    轻骑穿过铁炮的缝隙,在铅子中奔驰。
    李元胤高举长刀,直到一杆白蜡杆长枪刺中他战马的咽喉。铁盔上传来重重的一击,临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他知道他的级还长在脖子上。
    明军击溃突袭的清虏骑兵后,往几里外清虏大营的本阵推进。
    那整齐的队列越来越近,近到像压迫在阿巴泰胸口的巨石。他突然拔刀高喝:“开炮”
    他进入通州大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通州城头的铁炮掉入大营右侧,明军有铁炮,清兵也有铁炮。
    二十多门红衣大炮的轰击声势惊人,这些铁炮笨重无比,无法像明军那样在战场推行,但阿巴泰隐藏到现在,正是想给明军一个震慑。
    铁球在战场上空刮出呜呜的风声,轰击在密集的步兵队列中,碾压出一道道血肉之路。
    逢勤没有丝毫惊惶,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根据铁球落地的位置,他见中军也已经进入了清虏红衣大炮的射程,回头朝翟哲拱手道:“此处危险,请王爷退后,看我如何攻破敌营”
    翟哲淡淡一笑:“都到了这里,还退吗?”
    “进击吧,大明的健儿”他拔出长刀,两千亲兵卫骑兵随之拔刀。
    逢勤大急:“王爷绝对不能上战场”
    他伸手阻住翟哲,连下数道军令:“命元启洲和阎应元部全前行,从两翼保护炮阵,命李来亨部向东方扩展
    “炮营随两翼前行,快行进道四里之内”
    庞大的明军阵型像飞鹤展开翅膀,包抄向十里外的清虏大营。前行的两只牛角向中间靠拢,护住中军的铁炮,同时给紧随的后阵明军让开通道。
    清虏骑兵再次冲出兵营。
    “立阵,立阵”这一次,元启洲没有再给他们机会。
    精铁打制的拒马阵散着寒光,再勇猛的骑兵扑上来也会被刺穿。
    战马在拒马阵前盘旋,甲士们迅在坚硬的土地上刨坑,把拒马阵后面的撑杆插入地下。
    燧枪射穿了所有妄图突破拒马阵的骑兵。等阵前没有了活人,甲士们上前搬开尸,让拒马阵的轱辘可以继续前行。
    “轰——轰——轰”巨炮的像是催促明军前进的战鼓。
    巨大的铁球碾压在战场,一列又一列明军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同伴在前行中在高歌中前行。
    摄政王的战旗在战场穿梭,两千亲兵卫骑兵从运河岸边奔走到包围住清虏东营的李来亨军中。
    翟哲高呼∶“本王与你们同在”虽然他的声音被炮声掩盖,但将士都看见了那面飞舞的王旗。
    逢勤无心顾及翟哲,他一直高举千里镜,透过镜片,他看见炮阵里清虏大营越来越近。
    “列阵”
    “前营散开”
    传令兵疾驰奔走。
    合二为一的尖牛角再次分开,露出隐藏其后的战场之神。
    六百门铁炮几乎在瞬间同时开火,然后它们压住了战场上的所有。乌云笼罩了大营,木栅栏倒倒下了,红衣大炮的咆哮声停下了。
    慌乱的骑兵冲出营帐,他们不知要冲向何处。
    两刻钟后,逢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骑兵出击”
    车风和李定国的骑兵营分别从展开双翅的翅尖边缘穿过,追击向再不敢回头的清虏。
    翟哲远眺,他压制住自己冲锋的渴望,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鲍广催马过来,指向五六里的清兵大营,道:“王爷看,他们崩溃了”
    翟哲看出他隐藏不住的**,道:“去吧,替我斩下一个清虏的头颅”
    “遵命”
    大将军亲兵卫骑兵如飞驰的金乌色长箭穿过战场。
    逢勤看见了亲兵卫骑兵远去,脸上闪现出一缕担心,知道见摄政王的大旗正在朝中军而来,才轻轻吁了口气。
    隆武六年八月,大明与清廷在北京城郊的通州决战。
    明军大胜清兵,斩两万,满洲人的铁甲和满洲人血肉混在一起,引来了无数黑鸦。
    次日夜晚,清虏王室匆匆逃离北京,逃向山海关。明军骑兵掩杀百里,斩杀俘获无数,直到听说清虏勒克德浑部到达京郊,才奉命返回北京城。
    翟哲催马走向皇城,朝阳中,鎏金的承天门牌匾像是一只眼睛在看着他。
    “听说李自成走到这里,朝那里设了一箭”他抬起手臂指向那里。逢勤、李来亨、李志安等将无人敢回应。
    “我还要做什么呢?”他想起自己无人时设想的许多目标。可他为之奋斗终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逢勤”
    “末将在”
    “勒克德浑和阿济格还在塞内,事情都交给你了”
    “遵命”
    “找个好大夫吊住多尔衮的命,如果他醒过来,让人告诉我”
    “遵命”
    也许是慌乱,也许是刻意为之,满清皇室退走的时候,把孤独昏迷的多尔衮留在了摄政王府。
    “命左若率军来京师汇合,命马士英、宗茂和柳随风先行北上”
    暂时再没有什么想法了,翟哲突然生出什么都不想管的念头,催马走进了承天门。
第724章 拥戴之功
    乱世结束了。
    北境的百姓家奔走相告,他们割掉了脑后的辫子,提着祭品走向族人的坟头。这二十年死了太多的人,能留下后代祭祀都是祖辈积了无量的阴德。
    一列挂着鲜亮旗帜的大船慢腾腾在运河中行驶。
    大明的两位尚书马士英与柳随风就坐在里面。两个年长的老大人经不起折腾,户部尚书宗茂早在轻骑的护送下,沿着运河的官道昼夜不停往北京驰骋。
    几千里的路程,骑马比乘舟快不了几天,但要幸苦许多。
    马士英靠在船舱的窗栏上,享受着夏日的凉风。沉默了许久后,他有些不忿的说:“也不知宗尚书为什么这么急,王爷收复北京是大喜事,偏偏他那么急。”
    “王爷同时召见我们三人啊,他这么做……,哎”他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柳随风淡淡的笑着,马士英与宗茂的矛盾已经公开了。现在没有太监,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阉党了,东林党和阉党合一找打了新的敌人。
    所谓的阉党,不过是皇帝的家奴,那不就是宗茂现在扮演的身份吗?
    在马尚书期待的目光中,他悠悠的说:“宗尚书说他不喜欢坐船的”
    马士英翘起胡子,道:“运河的船又不是海船,没有大风浪颠簸,难道不比骑马舒服他这么急于去表功,难道这北伐的功劳他还能比得上大人吗?他只是户部尚书,大人才是兵部尚书”
    柳随风摇晃的蒲扇,不急不躁:“要说功劳,宗尚书还真是比我大。大军这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但也耗费钱粮无数,尤其是我大明军队多用火器,没有银子,鸟铳和烧火棍差不了多少,我是花银子的,宗大人是挣银子的啊。”
    一路上,无论马士英怎么撩拨,柳随风就是不上套。
    多年来,大明稍有头脑的皇帝都知道要压制东林党,摄政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头脑的人。柳随风身为晋人,即使不与宗茂同党,也可以保持然的地位,没必要与并不是真正喜欢他的士子们纠缠在一起。
    不过,宗茂如此着急北上,他心里同样不舒服。
    “宗大人啊宗大人,你这么做确实有些着相了”
    轻骑追着轻飘飘的南风飞驰。
    “驾,驾”
    锦衣骑士抖动缰绳,即使骑术娴熟的蒙古人也不过如此,在江南十年,宗茂还没疏忽他的骑术。
    一个土默特的汉人奴隶,到现在成为跺跺脚也会大明朝堂抖三抖的人,他还没有满足。他要成为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机会就在眼前。
    渴了就喝一口浑浊的运河水,饿了就在啃一口于饼子。他估计自己能比那两位乘舟的尚书大人快上三天。
    前面就是保定城,官道上一列慢悠悠的骑兵拦住道路。
    “闪开”宗茂正待喝骂,他看见打头一面“萧”字旗帜。
    他叫住一个身穿千总号服的人问:“你们是萧之言的下属吗?”
    那千总见宗茂身穿紫色官袍,连忙施礼道:“正是”
    “萧之言在哪?”
    千总答道:“萧大人昨日已经入京”
    “原来如此,大明军中的将领就聚齐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宗茂恨不得插翅飞到北京。他知道大军在北京聚集不了多久,过上十日不到,各位将军和总兵就要被派往分守地方。
    一日后,轻骑到达北京城外,宗茂看见元启洲的战旗出城来。
    他催马上前打招呼:“元总兵,你要去哪里?”
    看着狂奔而来的一百轻骑,元启洲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人是宗茂。他迎上去,下马施礼道:“宗尚书,鞑子逃走了,王爷命我去驻守山海关。”
    宗茂迟疑片刻,问:“军中诸将都在城内吗?”
    “正是,逢将军追击阿济格一路到山海关,昨日奉命回来,大人命我去接替他”
    宗茂略略点头,在马背上拱手:“那元总兵就去吧,我正要去拜见王爷”
    两人就此别过,他催马往前四五里路,看见了雄伟壮丽的北京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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