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如此傲娇

萧玥篇:还君明珠(上)


天还没有黑透,孤零零的院子里只有萧玥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她时不时望一望天空,又时不时看向脚边的草地,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或者说,她最应该看的那个人,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她很烦躁,烦躁得几乎想要随手把看得见的东西全部都毁掉,她是萧家的嫡长女,身为长女的意义就是要面对无数未知的挑战,以自己的血泪教训去方便爹娘为弟弟妹妹们铺平道路。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是这样心甘情愿地履行一个长姐的职责,可是,就在今天,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尽管她离长安城几乎有千里开外,但她还是收到了来自都城的噩耗--她的夫君罗衍死了。
    死,就是两眼一闭,不问世事;死,就是从今往后,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悔恨像是生了根的藤蔓一般爬满了她的心房,茂盛的藤蔓逼得她喘不过气,她多么希望此刻有一双熟悉的手可以带着她离开无边无垠的恐惧。
    但是,再也不会有那样一双手给予她安慰与温暖,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低着头等待她消气。
    一夕之间从麻雀变成金丝雀的遭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到,但萧玥偏偏就赶上了这样好的时候。她与罗衍本来只是家世差不多的一场联姻,但随着一场认祖归宗的故事,她一跃成为了被高攀的那一方。
    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她对罗衍的爱,无论他是穷秀才还是矮屠户,因为他是他,所以她毫无怨言。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接受了她。
    她知道,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还是存有那种荒唐的想法,他总认为是他高攀了她,他总认为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傻子,只有依靠妻子的家世背景才能出人头地。
    多少年来,他也一直在努力反驳这样的观点,只是很可惜,无论他做得再怎样出色,他都摆脱不了人们那根深蒂固的偏见。
    她知道,身为一个男人,他需要自尊,所以,她也给足了他所要的自尊。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的自尊,其实需要从女人那里获得。
    于是,很自然地,她知道了陈雪的存在。
    第一次看到陈雪时,萧玥穿了一件碎花红裙,而陈雪只穿着单薄的灰蓝色衣衫,她本来就应当比一个下人看上去高贵动人。当陈雪抬起头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那张年轻的面孔带着晦涩的期盼,陈雪更像是一只刚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兔子,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唤起所有的同情和爱怜,这一点,跟她这个看起来高贵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萧玥从那时候起就预料到陈雪会成为未来的某种阻碍,只是没想到,这种阻碍竟然会演变成她与罗衍之间迈步过去的一道坎,这道坎一直摆在他们二人中间,至死方休。
    遇见陈雪和罗衍拉扯的那天,萧玥只是恰好经过院子里寻找丢失的方绢。
    她从来打算过要去探听陈雪与罗衍之间的事,尽管多嘴多舌的仆人们早已在府上传遍了关于陈雪与罗衍的情事。
    在撞见这一幕之前,她也曾经想过,如果罗衍真的爱陈雪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她或许可以忍着酸楚替他张罗着纳妾的事宜。她一直做着这样的准备,还思考着接踵而来的所有问题,以至于她憔悴得都快不像她,不放心的爹找来了大夫替她看病,她却在药汁的作用下越来越憔悴。
    可无论是罗衍还是陈雪,都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这样的一件事,仿佛下人们口中流传的故事只是说书人糊弄人的段子。
    直到,她真真切切地看到陈雪拉扯着罗衍的衣袖,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娇小的陈雪因为哭着,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因为她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罗衍挣扎了几下却并没有将陈雪的手臂甩开,"你也看见了,这些人她肯定听说了些什么,不然她也不会病倒。"
    "那么我呢?"陈雪哭着道,"我难道就不会难过到病倒?"
    "陈雪,"罗衍低声呼唤她的名字,"我说过我会给你承诺,但真的不是现在,萧玥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纳妾的事根本不需要瞒着她,我现在只是想等她身子稍微好一点再告诉她。我确实怜你爱你,可我对萧玥也是一片真心,我认为我们这样已经对她不公平了,所以我们不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逼迫她接受。"
    "逼迫?"陈雪哼声,"为什么你早些时候不对她说?你既然这么害怕伤害她,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我?你总是说对她不公平,可是我呢?难道你这样对我就是公平?"
    萧玥的心里猛然一紧,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她承认,就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她对罗衍和陈雪都没有任何的不满或是愤怒,可就在听到这句话后,她不得不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名叫憎恨的情绪。
    罗衍冷着脸没有说话,陈雪冷笑道:"你就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罗衍,活该外面的人都认为你是一只窝在萧家无所贡献的蛀虫!"
    罗衍一气之下甩开了陈雪的手,陈雪一个趔趄径直跌进了那口深井之中。
    只顾着低头生气的罗衍根本不想再回头看看侮辱他的人,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萧玥从矮墙后缓缓走出来,上弦月的光辉明亮安宁,她轻声来到井边,清楚地听到井底的抽泣。
    如果不是因为萧玥正好听到的先前井底之人与自己丈夫说过的那一番话,她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去救出被困在井底的女子。可遗憾的是,她恰巧听到了那些话,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没有华丽的渲染也没有明媚的铺垫。
    救人或是不救人,这是一个相当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而萧玥,还在犹豫。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萧玥连忙又隐了身形。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来的究竟是谁。
    “你确定是在这里?”这女子的声音萧玥却觉得分外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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