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月心

事态奇诡


那一日,华一农在巡视弟子们练武时,在练武场上转了不到半圈,突然便说困,中途返回屋子去了,只将林钟凭丢在练武场上代他督促一众弟子习武,还交代林钟凭晚饭不吃了,让林钟凭不要去打搅他。
    林钟凭终于按捺不住,华一农走了没多久,他这个大弟子便也擅自离开了练武场,悄悄去了华一农房间。他来到华一农房门口,偷偷朝门缝往里瞧。孰料华一农性子极为警觉,他刚弯下腰将眼睛贴到门缝处,华一农倏地上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林钟凭直起身子朝华一农尴尬的一笑,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将自己的行为圆过去。他刚咧开嘴角,华一农便一巴掌抽了过来:“谁让你往我房里偷瞧的。”
    林钟凭被华一农一耳光打懵了。华一农在习武一事上对他要求极严,他也不是没有挨过华一农的藤条手板,但却从来没被师父这么直接甩过耳光,更不曾因为习武以外的事挨过师父一指头。
    华一农一巴掌抽过去,犹不解气,厉声道:“为师命你代师传艺,还命你在练武场上代我督促一众弟子习武,你既不传艺,也不督促一众师弟练功,做什么跑到这里偷窥?你出去历练两年,就变得这般没规矩了?”
    林钟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最后,华一农只道:“今次非给你些教训不可。你自己去执法堂领二十下板子!”说完,退回房间,重重关了门。
    林钟凭不敢违命,只得照办。他从来没有这么失过面子,也从没被罚得这么重过。一顿板子下来,他便再也不敢到华一农房间处偷窥。但他心里对华一农的变化却更加奇怪,也更加担忧,一心想着要弄清楚原因。
    只是,林钟凭再没机会弄清楚师父当年有那么大变化的原因。那几日,他一直躲在房里养伤。华若雪只来看过他一次,给他留了一瓶药膏,关照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走了。其实他身强体壮,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看到华若雪那样冷淡的神色,他便缩在房间里不想出来。他害怕再次看到华若雪和曲犹扬那样亲昵的神色。
    他在房间里躲了七天,终于换了身干净整齐的衣服梳理了头发出去见人。他不能总是像个鸵鸟一样躲着,何况他还有个师父需要照顾。
    林钟凭走到华一农独居的一处院落时,不由缩头缩脑起来。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华一农的气消了没有。七天了,华一农居然也没指派一个弟子过去问下他的伤势,可见是气得不轻。
    林钟凭正在门前徘徊时,院内出来一个近身服侍华一农的弟子。那弟子看到林钟凭,忙恭敬的行了个礼:“大师兄早!”
    林钟凭笑着点点头:“我来看师父。”
    那小弟子道:“掌门下山去了,这几日回不来。”
    林钟凭一愣:“师父下山去干什么了?”
    那小弟子神情忐忑,看了他一眼,不敢答话。
    林钟凭看他如此反应,便觉得崂山派有大事发生,厉声道:“快说,师父到底干什么去了?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为你是问。”
    小弟子一来是没见过林钟凭如此疾言厉色被吓住了,二来是担心华一农,便抖出了实情:“师父他……他前日接到一封战书,是以前师父游历江湖之际结的一个仇家下的战书。约师父后天辰时末在东柳江畔的白氏花船上决战。”
    “师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仇家?”
    小弟子道:“弟子也不知道,弟子还劝师父不要去应战。师父却说,那个仇家心狠手辣,若他不去,那仇家必定会带人大举进攻崂山,到时候两派弟子必定死伤无数,倒不如他自己亲去和那仇家做个了断。”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林钟凭惊怒非常。
    小弟子见他动怒,更是战战兢兢:“师兄息怒,是师父他交代,不能告诉你,说是为了让你安心养伤。可弟子心中实在担心,只好,只好违背师命告诉师兄了。”
    林钟凭急问:“师父莫非是一人孤身上路?有人陪在他身边吗?”
    小弟子回道:“曲师兄陪师父去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弟子道:“师父不让多带人。”
    林钟凭顾不得多问,匆匆下山去了。师父居然亲自去应战,看来仇家来头不小。到底是什么人呢?
    东柳江距离崂山派并不近,林钟凭策马狂奔不眠不休要两日半才能赶到。到了东柳江畔,早已是第三日的正午,算起来,决战时间早过了。
    林钟凭沿着江畔一路打听,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白氏花船。那是一艘三层高的红漆大船,终年停靠在东柳江畔。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上了那描金绘彩气派非凡的花船,小心翼翼的自甲板往船舱里走去。
    刚上了花船他便察觉出不对,这船上竟没有丝毫人声。花船花船,必然是烟花女子所在之处,将决战地点约在这里,委实不可思议。师父居然还应战,更不可思议。他上来后,发现船上没有一点人气,就更觉得不对头。
    走到船舱入口处,林钟凭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他挑开帘子进去,竟然看到空荡荡的船舱内,华一农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渍。
    林钟凭一急,忙上前去看华一农:“师父!”
    趴在地上的华一农一动不动。
    林钟凭只好动手去翻华一农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僵硬,这分明是……分明是死去多时的尸体。林钟凭的心沉了下去,更用力的叫了一声:“师父!”
    地上趴着的华一农刚被他反过来,忽然能动了,冲着他一努嘴,竟从嘴里飞出一枚极细小的银针,钉在他面颊上。那银针上显然是淬了极厉害的迷药,林钟凭刚被扎到面颊,便觉得周身僵硬,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困意袭来,林钟凭身子前倾,栽倒在那一片血泊里。昏迷之前,他才看清,那华一农是个假的,脸上分明是戴了人皮面具的。
    林钟凭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自己昏迷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可在当时,他觉得自己只是昏迷了一瞬间。
    林钟凭清楚记得,当时从船舱门口传来一声惊讶的叫声:“大师兄!”
    林钟凭被这叫声惊醒,猛地睁开眼,竟然已经是灵台一片清明。他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一把染血的匕首。
    林钟凭看着站在船舱入口处叫他的曲犹扬,又回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这次他再没给那尸体机会,一掌朝躺在地上的“尸身”胸口拍了过去,只是手掌刚刚触及“尸身”他便强行撤掌。因遭自己内力反噬,林钟凭被激得五内俱痛,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他顾不得自己内伤,半趴着颤抖着双手去看那具“尸身”。刚才那一瞬,他看得清楚,那的的的确确是华一农的尸身。华一农心口被人重创,鲜血还是温热的,就连他的尸体也还没有完全凉下去,显然是刚刚断气。
    林钟凭大惊,再次叫道:“师父!”
    曲犹扬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壶梨花白和两个盖碗,似乎是正要往船舱里送吃的。他看着面前的情形,也是难以置信:“师兄,你怎么……怎么能杀师父呢?”
    林钟凭顿觉莫名其妙,这小子怎么张口就说自己杀师父。但他顾不得跟曲犹扬计较和解释,只是去看华一农还有没有救。他探了华一农的鼻息,又去摸脉息,最终却只剩绝望。林钟凭不死心,取出金创药往华一农心口的伤口上撒药粉,还将内力输送到华一农体内。可华一农早已死去,他的内家真气根本进不去华一农体内。林钟凭越发绝望,一颗心竟似沉入冰河般又冷又绝望,却始终不愿意面对恩师已死的事实。
    此时,华若雪忽然带着几个师弟赶到花船上。她人未进来,凄厉的声音已经直直钻入船舱中:“四师兄,你刚才说什么?谁杀了我爹?”
    话音刚落,她人已经冲了进来,后面几个师弟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看到船舱内满身满脸都是血的林钟凭和华一农,华若雪身形一晃,但很快稳住,扑了过去,痛哭失声:“爹,爹你怎么了?”
    林钟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摸不着头脑,看着华若雪又哭又叫,一个字也说不上来。他游历江湖两年,大大小小的事也经历了一些,却从来没遭受过这么奇诡的转变。
    华若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的去看他:“大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怎么也一身是血?你有没有受伤?”
    曲犹扬警觉的看着林钟凭,丢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来一把将华若雪拉到一旁:“若雪,你要小心,我亲眼看到他一掌拍向师父心口。”
    林钟凭脑子里“嗡”的一声,从地上豁然起身:“你胡扯什么?”
    事实证明,林钟凭错估了当时复杂的状况。他手里拿的匕首,和华一农的伤口吻合,华一农的心口被他掌风扫过,确实有被问天心经的内力攻击的迹象,而他受的内伤,也的的确确是被问天心经所伤。这些都是他和华一农交过手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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