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月心

暗箭伤人


    萧月最近听到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大胤东南一带的叛乱终于平定,据说最后是宁王力挽狂澜,压制住了反王。萧月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想起当年见过的人至中年色欲熏心,却武功高强的宁王。想不到那家伙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坏消息是,苏清痕所言非虚,宛昌再次举兵攻打大胤。他们似乎是为了一雪前耻,来势汹汹,在木梁镇外陈兵十万,誓要再次拿下木梁。
    听到两军再次开战的消息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萧月的心仍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边关百姓又在蠢蠢欲动,开始收拾家当准备逃难。萧月想起苏清痕那日说的话:宛昌是万无可能打过来的。于是,便放下心来,只和林亦安稳度日。还好她早已备足了日常所需物品,在这当口也不至于缺东少西的。何嫂子看她八风不动,因有前几次的经验,于是也便放下心来,安生过日子。青桐村百姓见萧月跟何嫂子都不动,于是也都放心下来,该干啥干啥去了。之前几年,每有战事,众位村民便也都寻思着先往南边逃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唯有林钟凭和萧月夫妻两个,每次都不为所动。事实证明,还是她夫妻两个的决定正确,所以这次,大伙干脆也不白费力气了。
    萧月以前是真放心,唯独这次,是真不放心。两军开战,林钟凭会不会上前线作战?他武艺高强,若是单挑,绝对不成问题,可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协调合作。再者,战场上刀枪无眼,箭镞更是拼命往人身上招呼,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只是如今情势凶险,她连靠近军营都不成,更别提探亲了,想知道林钟凭安好与否都困难。
    就在萧月日日提心吊胆担心林钟凭之际,苏清痕先出事了。
    据闻苏清痕本来好端端站在城墙上观战。他胜券在握,指挥若定,可却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流矢,正射中肩头。要不是苏清痕骨头硬,硬是撑住了,这才稳住了军心,如若不然,只怕宛昌大军恐怕就要大破木梁镇城门!苏清痕在城头上带伤坚持指挥半个时辰,打退宛昌的一次猛攻后,这才下去养伤休息。
    只是这些事从激战中退下来的兵卒传到百姓耳中,再几经波折传到萧月耳中时,事情的真相早已面目全非,萧月只能模模糊糊拼出这么个大概的轮廓来。
    是夜,苏清痕营帐,炭炉烧得火热旺盛,帐内暖如春日。主帅严怀进来慰问一番后,径自离去。信长风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家伙背影,颇为不屑。
    待营帐中只剩苏清痕和他二人后,他道:“严怀此人贪生怕死,一直以来,拼了命打胜仗的是你,领头功的却是他。你今日负伤指挥,拖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他来,若不是沈将军及时换下你,战况还不定怎样呢。”
    苏清痕倚坐在榻上,左边膀子裸露在外,上臂处颤了厚厚一圈白棉纱布。他面色疲惫,微微抬了抬没受伤手臂:“长风,别再说了。”
    “为何不说?”信长风道,“莫非你还念着他那点知遇之恩?你当年也是拼了性命在他身旁护他周全,自己却中了两支箭,还好你命大没死。若非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和一番提点,严怀岂能有今日?”
    苏清痕知道劝他不住,只得道:“我是让你小心隔墙有耳。”
    信长风这才停止了这话题,他道:“好在宛昌偃旗息鼓了,看这阵势他们又要撤兵了。”
    苏清痕却道:“恐怕不会,木梁早年便是大胤边关重镇,被宛昌夺取后,也是悉心治理多年。宛昌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信长风道:“若是宛昌再次反扑,你该不会还要上阵吧?”他担忧的看了一眼苏清痕,目光随之转到榻边矮桌上那只箭支。
    苏清痕也随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那支箭上。这箭支,最可恨的便是那颇为阴毒的铜箭头,两翼全是倒刺。这种三棱翼样式的箭,多为弓弩射出,而且一旦射入体内,两翼的倒刺便牢牢勾住合拢的伤口,很难拔出来,箭上的血槽还会源源不断的吸出人血,而且箭即便拔出,伤口也很难愈合。若非苏清痕仗着有些内力,封了自己穴位止血,并迅速以过人的指力拗断箭身,只怕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下去,便会失血昏迷。
    回到营帐后,早有人招了陆询在内等候。这陆询年纪轻轻倒是见多识广且医术高超,居然只带了几丝血肉,便将这铜箭头拔了出来。饶是如此,因颇为费时费力,仍是让苏清痕吃足了苦头。
    陆询来为苏清痕处理伤口时,十分惊奇,原因无他,而是因为伤口在苏清痕左后臂。根据伤口的位置来看,是有人自苏清痕斜后方射出弓弩,这才伤了他。陆询当时就冲口而出:“胤军中有内奸!”苏清痕当时人在城楼上,他的斜后方应该只有胤军。若那箭真的是自胤军里射出去的,只能说胤军当中有内奸。
    苏清痕并未瞒他,只道:“实不相瞒,此箭是自本将身后射来,应该不是流矢,而是有人偷袭,想必军医也瞧出来了。”他这话摆明了是在说,他也怀疑军中有奸细!
    陆询颇识大体,闻言只是道:“此事小人绝不会擅自说出去。将军打算如何处理,自可放手去做,小人这里不会走漏任何风声。”接着,便开始动手处理伤口。待包扎好后,他便利落的起身告退,再不打听一个字。
    信长风取过箭支细看,边看边道:“这箭做工很细致,但材质却一般,可见做的人空有好手艺,却没有什么好材料。最特别的是,这箭看起来较为短小,应该不用耗费太大臂力便能射出,那么,射出此箭的弓弩应该也不大。”其实他还想说,射出这种箭支的弓弩,分明是给女人用的。
    信长风见过军中有人做这种箭,那人正是林钟凭。林钟凭从废弃的兵刃上取得材料,利用晚上的时间自己做弓弩和配用的箭支。他前后一共做了三个,一个给了萧月,一个给了林亦,另外一个留在了自己营帐里,每一把弓弩都配了十支短箭。信长风看到林钟凭的弓弩时,觉得十分惊奇。那弓弩做得机巧,最妙之处便在于,较之普通弓弩个头小很多,所需拉力也相应得小很多,但射程却没有短多少。林亦手中的弓弩更类似于玩具摆设罢了。但林钟凭和萧月夫妻两个手上的弓弩,不仅样子一模一样,而且俱是货真见识。
    听了信长风的话,苏清痕道:“你怀疑林钟凭?”
    信长风道:“不错,我确实怀疑他。其实,陆军医为你疗伤时,我已经着人查过了,林钟凭今日根本不在营帐,没人看见过他。”“哦?”苏清痕眉头微蹙。
    信长风继续道:“今日一战,他并未上前线,本来他该留守军营,可他却好端端的不见了,怎能不让人生疑。况且,这箭支是他的,而且,他有足够的理由暗算你。”
    苏清痕眉头蹙紧:“不要胡说。”
    “谁胡说了”信长风道,“你当我在想什么?林钟凭早年是崂山派弟子,虽说后来被逐出师门,可不见得他就能坐视朝廷灭了崂山派满门。若他有心为师门报仇,那么,他趁两军激战之时,暗算大胤主将,也不是不可能。”
    苏清痕却道:“东西未必是林钟凭的,毕竟,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做得出来这东西。”
    此时,林钟凭也正在营帐中暗自纳罕。苏清痕刚从木梁镇撤下来不久,他的营帐便被人团团围住,还来了个校尉跟审重犯一样审问了他半晌。那校尉看他支支吾吾,连自己这一日干了些什么都说不清楚,二话不说,便让人捆了他。他不知自己犯了哪条军令,当时便高声发问那校尉,那姓刘的校尉只道:“待苏将军受伤一事查明确实与你无关后,才能放你。若是查出与你有干系,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此话一出,林钟凭一下子懵了:“苏将军受伤了?”
    刘校尉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他动的手脚,冷笑道:“苏将军遭三棱翼式弩箭所伤,你会不知道?”
    林钟凭闻言,忙转头去瞧自己挂在营帐上的箭囊,里面原本该是十支弩箭,可此刻却只剩了九支。他心下顿时一惊。
    刘校尉见他去瞧自己的箭囊,且瞬间变了脸色,立刻命人将箭囊取了下来,拿去回了信长风此番审问结果。
    林钟凭将今日的事从头到尾暗暗思量了几番,却始终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平白无故动了他的箭囊。这里面少了一支箭不打紧,问题是,他若真因此被人疑心暗算苏清痕,那可真是冤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钟凭忽听帐外一个年轻兵丁的声音对营帐外面看守他的人道:“苏将军要提林钟凭去见!”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