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月心

迷雾重重


    陆询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苏将军还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
    苏清痕道:“你烧死那些士兵后去了哪里?”
    陆询淡淡道:“躲了几天,然后才装模作样的追上胤军,结果发现你没回来,萧月去救你了,也不在。于是我就去找你们两个。接下来的事,我都告诉过你的。我当时觉得,你们可能会上扶连山,所以就先上了扶连山。我猜得不错,你即使受了伤,都能爬上那么高的山躲起来。不过我去晚了一步,你们已经离开了。我只能根据那个山洞里的篝火还有药瓶,判断出你们在那里呆过几天。后来,我就找了几个嘴紧的人进入木梁镇去找你们喽。”
    苏清痕问道:“躲了几天?你躲到哪里去了?”
    陆询上上下下看了苏清痕几眼:“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
    苏清痕道:“话总归是说清楚的好,这样大家心里都有底。”
    陆询道:“我若不告诉你呢?”
    苏清痕急道:“我既然已经发现了你做过的事,别人也会发现。那些天的去向若交代不清楚,你很可能被人怀疑是内奸。”
    陆询听了这话,反倒笑了:“如此说来,苏将军还是很相信我的,知道军情外泄的事与我无关。这么怕我被人冤枉?”
    苏清痕道:“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是不是你泄露军情,我心知肚明!”陆询再怎么放肆,终究只是军医,军事机密根本接触不到。何况发现军中有宛昌细作后,苏清痕和严怀高度戒备,若非不得已,只和几个十分信得过的主将商谈要事,陆询就更没有机会探听到他们的对敌策略了。如果说有谁是细作,那么只可能是几个主将之间出了问题。最重要的是,陆询若真是细作,又哪里会真心搭救他和萧月?早早带人围捕他二人,交给宛昌人领功便是了。
    陆询却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苏将军,听说你今天和萧月母子两个去赶集了,还买了一堆东西回来!”
    苏清痕一怔:“怎么忽然问这个?”
    陆询道:“既然你去集市上了,那你今天是怎么发现人是被我活活烧死的?”按照苏清痕的性格,一旦发现这件事,一定会立刻找他算账。既然他此刻来找自己,那应该是今天才发现的。
    苏清痕道:“这件事你就不需要操心了。”
    陆询揣测道:“莫非……是别人发现的?发现这件事的人怀疑我是细作,觉得是我向宛昌泄露军情?”
    苏清痕再次重申道:“我说了,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陆询见他不愿说,便道:“算了,我先去给王元帅诊治了,过后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你最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有没有搞错?这是什么态度?苏清痕道:“陆询,你弄清楚我们之间的身份没有?我是云麾将军,就算现在权力被架空,我的军衔还在,你是军医,军医!”他并不喜欢摆官架子,之前陆询没大没小的表现,他也没记在心里。可是这次不一样,他问的话,陆询什么也不说,反而直接以这种口吻和态度强行要求自己说出他想知道的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下陆询,注意下两人的身份。
    陆询好笑的看着他:“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我弄得十分清楚。我——陆询,是你和你心爱的女人的救命大恩人!”说完,留下独自在军帐中郁闷的苏清痕,趾高气扬的离去了。
    直到陆询的背影消失不见,苏清痕还在对着那个方向咬牙切齿!真不知道这人打哪冒出来的,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此时,王斯礼正端坐在军帐内,看着手里的一封“家信”。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宁远将军余恩备!
    余恩备对王斯礼道:“这是今日突然有人寄给苏清痕的家书。那时,苏清痕不在,根据眼线来报,他是带着女扮男装的萧月和那个小孩子一起出去了。末将便截了这封私信来看。”
    王斯礼蹙眉沉声道:“家信?截下来是应该的。以后他们几个主将的家信都要截下来。尤其是苏清痕的,绝对不能放过。”
    余恩备道:“这个末将知道。他们几个的底细,我们已是调查得清清楚楚了的。苏清痕哪来的家人给他写家信!”
    王斯礼不再言语,只是仔细往下去看信的内容,越看面色越不好。
    余恩备见状问道:“元帅,信上写的什么?”
    王斯礼道:“这信是宛昌大将曲犹扬写给他的。”说着,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余恩备。
    余恩备听到“曲犹扬”的名字也是一惊,曲犹扬与华若雪投敌卖国之事,他与王斯礼皆是知情人,因此,忙接过信纸细看。
    余恩备堪堪将信看完,就听外面亲兵通报:“元帅,军医陆询正在帐外等候通传!”
    王斯礼道:“让他进来。”又对身旁的余恩备道,“你先下去吧。”
    余恩备闻言,将信纸塞入信封,双手奉给王斯礼。王斯礼接过信封,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余恩备恭恭敬敬退出营帐,刚好迎上进来的陆询。
    陆询朝他抱拳施礼:“余将军。”
    余恩备微微点了下头,匆匆离去。
    王斯礼对陆询道:“本帅有些头痛,不知是何原因,特召军医前来诊治!”
    陆询躬身道:“在下必定竭尽所能,保得元帅贵体安康!”
    王斯礼仍旧保持端坐桌前的姿势:“军医,请坐。”
    陆询走到王斯礼对面,在矮桌前坐了下来。
    王斯礼伸出胳膊,给陆询诊脉。陆询细细诊治一番后,低声笑道:“老元帅保养得颇不错,宝刀未老,比之前些年到是愈发显得精壮了。”
    王斯礼也笑了,沉声道:“陆军医过奖了,许是前些年,我这把老骨头都快闲出病来了,只好每日在家中种种花养养草耍耍大刀,反倒是将身体养得大好了。”
    陆询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今番圣上请老元帅出山,恐怕又要重新折腾老元帅一番了。”
    “哎,我是越活越精神,不怕折腾!就算要死,也得先打赢了宛昌蛮子再说!”
    “一定会的”陆询道,“严怀在边关的时候,指挥不力、不管军务、领空饷、纵容手下人胡作非为,加之本身又是庸才,这才导致边关不稳。若非还有苏清痕在,恐怕我们丧失的国土,早已不知有多少了。今番内乱平定,老元帅重新挂帅出征,一定能将宛昌蛮子打得落花流水。”
    “嗳,公子过誉了,万一我这把老骨头没那么中用,以后岂不是羞于见公子了?”
    陆询重重咳了几声:“元帅,小心称呼。”
    “哦哦,陆军医过誉了,哈哈哈”王斯礼素来刻板严肃的面孔上,竟然罕见得起了笑意,还大笑了几声,自谦道,“到底是老糊涂了。”
    陆询这才道:“不知元帅有何发现?”
    王斯礼将手中的信封交到陆询手里:“这是今天我们截获的苏清痕的‘家信’。”
    “苏清痕的家信?”陆询道,“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他原本是个被人辗转卖了几次的奴隶,后来还是靠出卖萧月才得以脱籍的。”
    王斯礼道:“所以,余将军才截获了他的‘家信’。信里的内容我看了,是曲犹扬写来的。”
    “曲犹扬又怎会是他的家人?”陆询更加好笑。
    王斯礼沉声道:“这封所谓的‘家书’不过是个幌子,信上的内容和落款人姓名才是最重要的。曲犹扬这封信很短,信中只说预祝和苏清痕下次合作愉快。”
    “是吗?”苏清痕忙抖开信纸细看,果然和王斯礼说的一模一样。
    下次合作愉快?
    王斯礼道:“军医,我怀疑苏清痕监守自盗。我查过了,边军之前几位将军,都没有什么可疑。唯一可疑的,便是苏清痕今日收到的这封家书。”
    “你怀疑他是宛昌的细作?不可能的”陆询道,“之前若不是他,大胤不可能攻下来木梁镇。”
    “可其实他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功劳,他不过是帮大胤重新夺回了木梁镇,而且这才夺回没多久,便又丢弃了。他之所以能如今日这般威名赫赫,是因为他对敌宛昌时,除了上次输了,其他时候从无败仗,还时不时有小捷,这是之前的戍边将军,都没有做到的战绩!”
    “那他自己也受伤了,这又怎么说?”
    “我怀疑这是苦肉计!军医之前也说过,苏清痕和曲犹扬曾经在扶连山上见过面。可是身为主将,苏清痕并不急于捉拿曲犹扬。或许,正是因为苏清痕和曲犹扬之间有勾结,所以他才在人前做了做样子,便任由曲犹扬离开了。而这一次,或许也正是他将自己的计划外泄,然后他故意中箭,弄得自己好像也被叛徒出卖。”
    陆询打断他道:“老元帅,当时放走曲犹扬是不得已的。那时候我也在场,可是当时林钟凭重伤,苏清痕亦有伤在身,我除了放走他,别无选择,否则别说苏清痕,我也不会放过曲犹扬。至于其他的,也都只是你的推测。你太急于查找内奸是谁了,所以才会被人随便写来的一封‘家书’给迷惑了。说不定这正是别人写了,要陷害苏清痕的。苏清痕在边军中素有威信,如果元帅真的中计,因为一封不知从哪来的家书就处置苏清痕,到时候只怕军心涣散。”
    王斯礼不解道:“如果苏清痕真的不是宛昌人,那他怎么可能从秋叶城安然进入木梁镇?”
    陆询道:“我也不是宛昌人,我照样能安全从大胤边境进入木梁镇,我还能让人把苏清痕从木梁镇安全带出来。他能从秋叶城混入木梁镇,确实是巧了些,运气也好的太过离谱了。可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就连萧月的说法,也和他一模一样。我没有理由去怀疑他说谎!”
    王斯礼对陆询十分信任,他道:“公子确信不是他?”
    陆询道:“绝不可能是他。我在边军中也有一年多了,对于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领,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
    王斯礼问道:“公子既然如此了解,那么依公子看,究竟谁更像内奸呢?”
    陆询沉吟片刻,道:“这个,恐怕我还要求助一下苏清痕,让他亲自给我答案。”
    王斯礼不解道:“问苏清痕?他知道内奸是谁?那他早该将那内奸交出来了。”
    陆询笑道:“或许,他也是最近才开始怀疑的,又或许,他可能是今日才开始怀疑那个内奸的呢!”
    “今日才开始怀疑?”
    陆询继续笑道:“也许有人看你查的太紧,于是急不可耐的想把我这个看起来最不正常的家伙,推出去顶罪!”
    王斯礼越听越糊涂了:“军医到底想说什么,可否明言?”
    陆询却起身道:“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至于那内奸,还是我和苏清痕去揪出来吧。王元帅,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我先退下了。”
    王斯礼也起身道:“事情还没有商量好呢,军医这就要走?”
    陆询却抽出他手里的家书:“这个给我用用,你就不必送了。”他将家书塞入怀中,大步出了营帐,往苏清痕的营帐去了。
    王斯礼站在他身后看着,有些发怔!这陆询,行事真是越发神神叨叨了!
    苏清痕正独自坐在帐中沉思近日以来所发生的事,忽听帐外亲兵通传陆询来了。
    他无奈的起身,这个陆询,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真的敢过来质问他!郁闷归郁闷,苏清痕仍是道:“让他进来。”
    陆询笑眯眯进入苏清痕营帐。苏清痕身姿站得笔直,周身难得的散发出一种慑人的魄力!是该给陆询点厉害瞧瞧了,免得他胆子越来越大,爬到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苏清痕示意亲兵退下,只留陆询在帐内。
    陆询却像是丝毫察觉不到危险,依旧笑眯眯的望着苏清痕:“苏将军,站着干什么?快请坐呀!”
    苏清痕周身压力顿时消弭,神情无比的郁卒:“这是我的地盘,你别弄得好像自己才是主人一样!”
    陆询大大方方走到他对面坐下,自怀中掏出那封家书,往桌子上一放:“闲气就不要生了,苏将军,快来做正事吧。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呢?我又帮了你一次!”
    苏清痕无奈坐回自己的主位,看到桌上的家书,一怔:“什么人写给我的信?”信封正中央写的是“苏清痕亲启”,右下角寄信人处写的却是,“不孝侄儿苏回”。
    苏清痕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子?”
    陆询道:“你看看信里的内容就笑不出来了。”
    苏清痕狐疑的看了一眼陆询,这才抽出信纸去看,面色忽然就变了:“荒唐,真是荒唐。我一共才见过曲犹扬两回,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戴着面具,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你也在场。这是什么人干的?冒充他给我写这么一封信,分明是想陷我于不义!”
    陆询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你心里真的一点数也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清痕不解的看着陆询,忽然又想到什么,“这信你是从哪得来的?”
    “这是今天有人寄到军营给你的家书,唔,你带萧月出去游玩了,信便被余恩备截获了。他将信拿到王元帅那里去了,我从王元帅那里得来的。”
    “你从王元帅那里得来的?”苏清痕惊得站了起来,俯视着坐在矮桌前的青衣年轻人,“陆询,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询也站了起来,忙替他压惊,安抚着他双肩:“苏将军,别激动,请坐请坐,有事慢慢说。”
    苏清痕慢慢坐了回去:“陆军医,你还是慢慢和我交代一下你的身份来历吧。不然我只怕不敢如此信任你!王元帅怎么可能连这种东西都给你?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自己去元帅那里问个一清二楚!”
    陆询道:“千万别去。你若问了,我便没命了!”
    “嗯?”苏清痕不解道,“这是为何?”
    陆询道:“刚才王元帅头痛,召我去诊治,我给他针灸了一番,他便睡着了。当时营帐里没有别人,我正要走,谁知他的手从榻上垂了下来,还掉出这么一封家书。我一看是写给你的,就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就偷偷拿到你这里来了。”他是身份来历,还是不要给苏清痕知道了吧?知道的人太多的话,不安全哪!
    苏清痕好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编也编得像样一点吧?王元帅竟然如此信任你,任由你一个人在他营帐里给他针灸?他怀里掉出来的东西,你想拿就拿?如果元帅醒过来,发现信已经没了,你打算怎么交代?”
    “关我什么事”陆询又开始耍无赖,“我就说没见过什么家书,更没有碰过,至于那东西去哪了我不知道。到时候,我就建议元帅搜查,搜着搜着就会搜到你这里,到时候大家都会看到,家书在你这里。至于你怎么跟元帅交代,那就是你的事了。不过我提醒下你,到时候你千万别把我咬出来,我不会承认家书是我给你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没见过什么家书,更没碰过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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