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圣坛的诸葛亮

第34章


   
                  
襄樊之役与关羽失荆州(1)
  三国时期,关羽失荆州,败走麦城。致使诸葛亮《隆中对》规划的横跨荆、益,分兵北上,统一中国的战略宏图化为泡影,“天下之终归于曹氏”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九。。对此,历来史家评论颇多,一般多责备“关羽大意失荆州”。笔者认为,将荆州之失归之于关羽的疏忽大意,实是皮相之见。其实失荆州的原因远非如此简单,它是刘备集团在军事、政治、外交、战略、战术、用人等一系列问题上措置失当而造成的。其中既有关羽本人的责任,亦有刘备、诸葛亮的失策。本文就此作较完整、系统的研讨,以求正于方家。
  1.襄樊之役时机、战略、战术问题关羽发动襄樊之战,虽然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但它的直接后果是导致荆州丢失,关羽全军覆没。故在论述关羽失荆州问题时,不能不涉及发动襄樊之役的时机、战略、战术诸问题。有的学者认为,“形势对蜀汉发动襄樊之役是有利的,时机是可以的,关羽的指挥也是成功的”。荆州之失,“主要的不是发动时机和关羽指挥不当”。《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3~15页,1984(3)。笔者认为,这个论断是不符合历史实际情况的,兹举三点看法,与上述观点商榷。
  其一,关羽北伐曹魏的时机并未成熟。
  北伐曹魏,匡复汉室,是诸葛亮一以贯之的思想,但北伐要有充分的条件,还要看准时机。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提出北伐的条件是“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这是诸葛亮分析了当时整个形势而得出的结论。因为曹操其时已占有天下之半,“拥有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如果没有巩固的根据地、充足的兵力和财力,以及外部条件的配合,确实是“不可与争锋的”。
  但是,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关羽举兵北伐的条件如何呢?笔者认为,无论从主客观各方面来看,都不符合《隆中对》规定的北伐时机和条件,兹据史实分析如下。
  刘备从公元211年入川,取雒城,破成都,到公元219年从曹操手中夺得汉中,虽初步实现跨有荆、益的战略目标,但经前后九年的浴血奋战,士卒疲惫,亟须休整恢复,积蓄力量。且荆、益内部问题尚多,内政尚未修理,西南少数民族亦未宾服。后来荆州将士对关羽的背叛以及南中地区的高定、雍闿、孟获等大姓、夷帅的称兵作乱就是明证,而且其时孙、刘联盟已濒临破裂,江东孙权为了夺取荆州,早在公元217年,就向曹操请降,操亦“报使修好,誓重结婚”《三国志》卷四十七《吴主传》。。关羽北伐时,孙、曹实际上已结成暂时的联盟,为着各自的利益同时觊觎荆州。
  关羽北伐时,也并不具备“天下有变”的有利形势。公元218年,曹魏内部有过两次小骚乱,许都太医令吉本和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发动反曹政变,可惜力量太小,旋被曹操镇压。接着曹魏宛城守将侯音起兵,“执太守东里衮,与吏民共反,与关羽连和”。《三国志》卷一《武帝纪》注引《曹瞒传》。在洛阳的曹操急遣大将曹仁率诸军围宛,关羽军未能及时赶到,次年一月城破,侯音被杀。可见关羽北攻襄樊时,曹魏内部的叛乱已被平定,统治已得到加强和巩固,已不存在“天下有变”的机会了。由此可见,关羽此时此刻只能根据诸葛亮的北拒方针,采取守势,以待条件具备、时机成熟方可出兵北伐,不顾形势,轻举妄动,贸然进兵则非败不可。
  笔者认为,要实现《隆中对》这样重大的战略决策,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奏效,而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刘备据巴蜀后,应由主要对外征战、扩大地盘,转为安定内部、增强国力,以待“天下有变”,再大规模出兵,北定中原。此时对内应以发展经济、屯田积谷为主,让蜀中人民在战乱之后,有一定的喘息和恢复发展生产的机会,以便为北伐打下坚实的基础。历史上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以后,再灭掉吴国,就是一个成功的典范,这对刘备集团应该是很有参考价值的。蜀汉对外应以守为主,伺机蚕食雍州、凉州,同时对孙权要加强联盟,至少也要使之中立,不能站在曹操一边。假如关羽北伐能与东吴同步俱进,孙权是腾不出手来争夺荆州的,如果未能与东吴协同步调,就不易轻出,按兵守土,荆州是断不会丢失的。
   
                  
襄樊之役与关羽失荆州(2)
  其二,关羽孤军北伐,在战略上是严重失误。
  按《隆中对》拟定的战略,刘备集团在跨有荆、益之后,待时机成熟,荆州军北攻宛、洛,逐鹿中原,益州主力由刘备率领出秦川、取关中,东西呼应,以强大的钳形攻势夹击曹魏。但关羽北伐时,益州主力军竟按兵不动,这就违背了诸葛亮的隆中决策,使荆州军变成一支孤军。且关羽所部兵力严重不足,仅“号有三万人”《三国志》卷五十五《甘宁传》。。我们认为,战争的胜负虽不能以兵力多寡决定,但兵力对比之于战争,在一定条件下是起主导作用的。关羽以区区三万之众,既须留重兵于后方江陵、公安等基地,防守荆州,又要攻取曹魏军事重镇襄樊,真乃捉襟见肘,其艰难自不待言。由于关羽兵微将寡,故久攻樊城不克,及至曹操统率大军屯驻摩陂,调遣徐晃、徐商、吕建、殷署、朱盖等各路援军至樊城时,关羽面临强敌,兵力更显单薄。当时关羽所部,与孙权西线兵力之比是一比二,同曹魏襄樊守将曹仁的兵力大体相当,但当曹操进驻摩陂、徐晃兵援樊城后,又陡然变化为一比三。曹、孙合流,南北夹击,关羽就处于一比五左右的绝对劣势。
  从军事实力、将帅配备、地理形势来看,益、荆二军是蜀汉政权中主力军和偏师的关系,益州军起着主导作用。荆州军的作战乃至生存,都需要益州主力的配合和支持,而关羽征讨襄樊之举正是在没有益州军支援下的单独行动,面对曹、孙两大强敌焉能不败。
  论者皆谓吕蒙偷袭荆州,致使关羽军败身亡。其实即使东吴不背盟图羽,单凭关羽这支偏师亦很难攻取襄樊,而在曹操遣徐晃配合樊城曹仁夹击关羽之际,羽军已面临覆灭的危险。史载“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绝”《资治通鉴》卷六十八“献帝建安廿四年”。。但智勇双全的曹魏大将徐晃竟能攻入重围,破羽围堑鹿角十重,迫使荆州军撤襄樊之围而返师南逃。只因曹操欲“使两贼(指孙权、关羽)相对衔持,坐待其弊”同上。,才下令停止追歼羽军。故胡三省评曰:“晃营破羽围如此而不能制,使吕蒙不袭取江陵,羽亦必为操所破,而操假手于蒙者,欲使两寇自弊,而坐收渔人、田父之功也。”同上。王夫之亦认为:“关羽之覆于吕蒙,固意外之变也,然使无吕蒙之中扰,羽即前而与操相当,羽能制操之死命乎?以制曹仁而有余,以敌操而固不足矣。”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九。两人所见略同,确是中的之论。
  论者又谓关羽麻痹轻敌,尽撤荆州守兵以攻樊城,遂造成后方空虚,给孙权以可乘之机。其实这也需要分析,关羽抽调荆州守兵,固然是他对东吴偷袭荆州的可能性估计不足。但如果不是樊城前线形势艰危,亟须增兵,他又何必动用看守老家的部队呢?关羽南征北战数十年,虽称不上足智多谋,但亦并非一勇之夫,焉能虑不及此,他之所以出此下策,其实亦有难言之隐。
  那么,为何会造成荆州兵力如此空虚的局面呢?笔者认为这是刘备违背了诸葛亮、庞统的战略部署而造成的恶果。刘备集团在占领荆州之后,必须分兵取蜀,“以定大事”。按照诸葛亮的军事意图,由刘备率军袭取益州,开辟新的基地。但必须留下重兵驻守荆州,即确保这块战略要地,又预伏以后北伐的兵力。所以在同刘备分兵时,刘备只带走黄忠、魏延等将领,诸葛亮自己则亲自镇守荆州,并留下关羽、张飞、赵云等大将。
  因益州牧刘璋暗弱无能,故庞统认为可用奇兵袭取巴蜀,他先劝刘备趁与刘璋在涪城会合之机,一举擒璋,以收兵不血刃而定益州之功,但刘备不从,以致错失良机。继而庞统又在刘备进讨张鲁时,建议他“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因为“璋既不武,又素无预备”,这样也能达到“大军卒至,一举便定”《三国志》卷三十七《庞统传》。的目的,可惜又遭刘备拒绝,失去两次绝好的轻取益州的机会。最后刘备还得同刘璋兵戎相见,但由于时机延宕,益州人马已作了充分准备,结果进攻受挫,军师庞统也在攻打雒城的血战中中箭身亡,此时刘备兵力受到损失,进退失据,不得不再次调荆州兵入川。
   
                  
襄樊之役与关羽失荆州(3)
  倘若刘备听庞统的谋划,用奇兵巧袭益州,则不仅壮大了入川这支军事力量,而且也使荆州军根本不用分兵入川,可惜由于刘备的迂腐固执,把第一步棋走死了,就迫使荆州大部分兵力西进,虽然救活了益州危局,却造成荆州军势单力孤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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