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时刻的大国领袖

第27章


事后看来,他在这一期间很可能受到过几次轻微中风。
  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巴黎和会还是谈出了国际联盟盟约草案,备受赞扬。国际联盟(国联)将会把世界各国聚在一起,共同排解纠纷,裁减军备,并避免再发生灾难性的世界大战――它将依靠经济制裁,而不是依靠暴力,来迫使成员国保持和平。伦敦《泰晤士报》写道:“有些人原先以为国联不过是国际美好愿望的空中楼阁,读了今天公布的盟约以后,将会改变想法了……和平以及维持和平的设想,已经从云端落地了。”《意大利日报》则将它称为“人类团结的崇高之举”。1919年2月14日,情人节这一天,威尔逊启航回国,满腔热情要将他的成就告诉美国人。可是共和党人控制的国会是不会给他热烈欢迎的。
  在国会带头反对盟约的,是参议员亨利・卡博特・洛奇,他是握有实权的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洛奇恨威尔逊――他有一次对朋友说,他从来没有恨一个人如此之深。这怨恨一部分来源于一桩小事:在威尔逊从政之前,洛奇享有政界“学者”之称,可是威尔逊既是博士又当过大学校长,他一迈入政界,就从洛奇手中夺走了“学者”美誉。洛奇还认为威尔逊是懦夫:1915年5月7日,德国人击沉了英国客轮“卢西塔尼亚号”,使128名美国人丧生,洛奇认为威尔逊是出于“害怕”而不敢立即宣战。
  最后,洛奇恨威尔逊,还因为谣传说威尔逊对自己妻子不忠(但这一说法从未得到证实)。洛奇特别仇恨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他的妻子曾与前国务卿海约翰有染,让他背过“戴绿帽子”的恶名。信奉清教的洛奇还吹毛求疵,指责威尔逊在第一个妻子死后刚7个月就娶了第二个妻子,是没良心。
  洛奇无法取消威尔逊的婚姻,但作为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他可以对国际联盟盟约作梗。他和另一些共和党人反对成立国联,说这一机构会把美军拖进世界各地的冲突之中。一位参议员问道:“难道美国公民会自愿参军,去解决巴尔干的麻烦?”
  威尔逊竭力解释说,只要国联执委会(美国是执委会5个常任成员国之一)有一国反对,国联就不会采取军事行动。美国和每一成员国都有否决权。
  尽管如此,盟约的语言还是令洛奇和许多别的共和党人烦恼。盟约规定各国均有义务做到“尊重国联所有成员国的领土完整和现有政治独立,防止其遭受外来侵略”,这样一来,他们觉得美国就会失去自己的主权。他们说,这一规定可能阻碍国会履行其宪法规定的宣战权。
  为了平息反对意见,威尔逊会见了一批有影响的参议员。但没有起作用。一位参议员抱怨说这次会晤就像是“跟爱丽丝漫游奇境以及跟水俣病患者一起喝茶”。威尔逊在欧洲跟世界各国领导人谈判几个月而取得成功以后,回国来反而谈判成功不了,这真显得荒诞可笑。他坚持亲自去巴黎,是因为他以为最大障碍是在大洋彼岸;可是他绝没有料到最大障碍却是洛奇以及共和党控制之下的国会。
  洛奇利用参议院的巨大权力,玩弄诡计。他知道多数参议员总的说来是支持成立国联的,所以他要提出一些修正案,弄得威尔逊难以招架。他还要设法让支持盟约的参议员分裂成两个阵营,使其中任何一方都凑不够批准盟约所需要的2/3的多数。
  但洛奇这些活动需要时间,所以他把那些最反对成立国联的共和党人拉进他的委员会,帮他拖延时间,要拖它几个月。参院外交委员会光是宣读盟约条文就拖了两个星期。然后,他们又开听证会,请全国各地的公民来谈意见,这样又拖了6个星期。
  为了跟洛奇斗,并防止盟约在参议院受挫,威尔逊开始到全国各地向民众演讲。他在新泽西州以及在德国都体会到,民众只要掌握了正确的信息,就不会让他失望。他说,“战场已经摆开……我们不能后退,只能前进。”这将是威尔逊的最后一次十字军出征,事关重大,无妥协余地。上帝赋予他的使命,他的命运,他能留下的最后遗产,就是国联。如果没有国联,威尔逊说:“我可以绝对肯定地预言,不出一代人的时间就会又有一次世界大战。”
  总统计划在27天内跑26个城市,从他的7节车厢的专列的尾车平台上向民众发表讲演,一天达十次之多。一开头似乎很顺利,但随专列采访的十几位记者很快注意到情况不妙。威尔逊在群众面前又笑又挥手,但一回到车厢内就脸色苍白。他的夫人要他休息一下,到大峡谷休息一星期,但是他一口拒绝了:“现在是办事的时候,不折不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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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直接向民众说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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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在华盛顿,参议员洛奇处心积虑要摧毁国联,派了一批附和他的参议员到各地演讲,跟威尔逊唱反调。威尔逊到哪里,他们也跟到哪里,力图消除威尔逊辛辛苦苦做工作的效果。威尔逊每到一站,他的敌人也跟到一站。
  在西雅图,一台摄像机的闪光灯突然一闪,使威尔逊吃了一惊而跌坐到椅子上。他又站起来演讲,在场的一位海军将领说:“总统似乎出了问题,讲话失去了他通常的力度和热情。”一位陆军老战士后来也回忆说“他显得苍老,真是苍老了”。
  但在多数人看来,这位带领美国冲过暴风骤雨的总统仍是一位凯旋的英雄。报界以满腔热情报道了总统在每个城市受到的欢迎。一家报纸说“洛杉矶高声为总统喝彩”,另一家报纸说“民众的激情近乎狂热,叫好之声不断,一阵高过一阵”。
  在盐湖城,威尔逊在摩门大会堂向15000人演说,建筑物内没有通风,闷热,已经有病的总统汗流浃背,衬衣一会儿就湿透了。一个晚上,他不得不多次换衣服。
  三天内,他先到科罗拉多州的普韦布洛,再到堪萨斯州的威奇托。那天晚上11点半,威尔逊剧烈头痛,难以忍受,把他的妻子伊迪丝叫到了他的房间。
  伊迪丝给丈夫垫上几个枕头,希望他有个适当的姿势能减轻头痛。折腾了5个钟头,威尔逊才睡着了,伊迪丝一直静悄悄地守候在他身边。天亮后,他醒了,坚持照常洗漱刮胡子,要照原计划出去演说。伊迪丝只好去找医生。
  伊迪丝带着医生返回时,威尔逊已穿得整整齐齐,可是他一张嘴说话,左嘴角就流出口水。医生坚决要他休息,但他不听:“我必须继续干。要是取消计划,洛奇那一伙人就会说我临阵脱逃,失败了。盟约就保不住了。”他想走,可是左半边身子突然麻木,左腿和左臂都动不了。脸的左侧凹了下去,口齿不清。医生告诉威尔逊:“我们必须考虑的,是你的性命。”
  医生给白宫发了电报:“即返华盛顿。切勿惊慌。”他告诉记者们,总统因病取消下几站之行。专列疾驶返回首都。
  第二天,报纸上说威尔逊“神经崩溃”。白宫发消息说总统需要休息。《纽约时报》三天后报道说威尔逊只是神经疲惫,已稍有好转。只有与总统亲密接触的几个人才知道问题比这严重得多。
  医生们希望总统休息几天会好转。可是回白宫后一星期,威尔逊已瘫在床上了。这是一次严重中风,身体左侧完全瘫痪。
  有6个星期,威尔逊说不了话。右眼只能半睁开,一次只能看几行字,无法正常理解事物,偏执,爱发脾气。威尔逊重病卧床,他的国联计划也瘫痪在参议院里了。
  但是外面的人不了解威尔逊的病情。他的妻子和医生们决定对他的病情保密,因为担心病人会被解除总统职务。威尔逊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病重,他坚持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洛奇将威尔逊的国联计划提交参议院表决,对文字做了一些修改,但未影响到它的基本精神。假如威尔逊是身体健康的话,他会看到这一点,从而会让民主党参议员投赞成票,使盟约得以通过。可是威尔逊对民主党参议员说不许有任何修改。于是民主党参议员投了反对票,国联盟约也就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公众反应非常强烈,参议院迫于政治压力,再次就盟约进行表决。但威尔逊仍坚持不得有任何修改,他的支持者又只好投反对票。结果盟约仍未得到所需要的1/3多数,这一次只差7票。洛奇欢庆他对威尔逊的胜利,可是他不知道被他斗败的,是一个已难以理智思考问题的病人。
  这时,1920年的总统竞选已启动。威尔逊不了解自己的病情,想要史无前例地竞选三连任。公众并不知道总统有病,倒是很有可能让他以压倒多数票重返白宫。但是他的妻子和顾问们大量做工作,不让他得到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共和党提名的候选人沃伦・哈定最后当选为总统,他为人和善,但对国联没有兴趣。尽管公众反复呼吁重新考虑国联问题,但它始终未再付表决。
  国联盟约未获通过,其后果恰如威尔逊所预见:一代人时间后就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2500万人丧生。当年倘若威尔逊身心健康,这场灾难也许会得以防止。
  威尔逊逝世于1924年2月3日,直到最后,他仍然相信他主张的原则会最终实现,国际联盟总会建立。在威尔逊葬礼之前,他的妻子发现葬礼参加者名单上有亨利・卡博特・洛奇。她给洛奇去信:“你若在场,你会感到尴尬,我也不会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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