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神医,誓不为妃

108幼年相交


    南宋天禧年间
    夕阳流金,映红了群山,为忙碌了一天的东京城铺陈一袭祥和的暖意。【全文字阅读.】蝉儿俯在树梢,仍拉着响亮的大嗓子,像是抗议又一日的匆匆溜过。
    集市上的人群散了,纳凉的人渐渐出了,干活的人也陆续回家了。
    城外,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正缓缓地淌过两户人家之间的湿软空地。空地左边是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林尚书家的宅院,而右边则只有一所年久失修的清平陋室,一条溪流讽刺性地鲜明了两户人家的对比。
    与往日不同的是,右边的简屋本已久未住人,但今儿个却反常地闹腾起来,一大一小两人,屋内屋外穿梭着忙个不停。折腾了一整天后,才总算把这屋子收拾得亮堂起来,这样一看,这小屋又别有一番风情雅致了。
    "小紫!"洪亮的男声从屋顶传下。
    "爹!要草根吗?"一男娃装扮的幼童利落地将脚边的干草根捆好,精准地扔到正在屋顶上补破洞的父亲手里,"接住了!"
    终于,最后一处洞眼也被补好了,韩问天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从屋上一跃而下。
    "完了吗?"韩紫潇抬起晒成小麦色的脸,问道。
    "嗯。"韩问天拍拍她的头,快去洗个澡,你也累着了。"
    "爹呢?"
    "爹把锅灶打理好了再洗。你洗完澡要记得提桶水回来。"
    "哦。"她乖巧地点头后飞快地从屋里取出个桶子,桶内装了件换洗衣服。
    "那爹,我走了哦。"
    "还有,"他拉高女儿的衣领,"洗澡不可以脱裤裤,知道了?"
    "嗯!紫儿知道!"说完,耐不住闷热的韩紫潇立刻一溜烟冲向不远处的小溪去了。
    溪畔的草坡上开满了紫红色、白色的小花,爹说那叫"紫云英",是娘最喜欢的一种花儿。每到紫云英开的时候,爹就会想起娘,就会带她回娘埋葬的地方看看。
    今年和往年不同,爹说这次会住很长时间,所以就不能在客栈里留宿,爹说他们再也不与娘分开了。
    其实在韩紫潇的印象里,娘的影子已经很模糊了,她并不怎么想娘。因为她看到过很多人的娘,都不喜欢。心想"娘"应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吧?她只要有爹就够了,爹又会武功,又会给人看病,可以教她好多东西呢!
    韩紫潇将沾满泥土的脚丫子伸到凉凉的溪水中,满足地吁了一声。
    劳累了一天可以洗个舒服澡真是好呀!要是可以游几圈那就更好了!嗯!反正时间还早,就游一会儿巴!
    她飞快地脱掉上衣后就往水里"卟通"一跳,刹时舒畅得令她差点叹息出来,小小的身子宛如一条鱼儿在水中钻来穿去。可这样的兴奋持续没多久,她开始觉得不够自由了。因为裤子吸水后变沉了,使她无法游得更快更尽兴。
    为什么不可以脱裤裤呢?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随着爹在外面漂泊行医,爹总三令五申地绝不许她脱裤裤,更是强调绝不可让人看了她的身子去。
    爹说什么"名节"的,她是不懂啦,还有什么
    "女人的生命"她也搞不大清楚,只是她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呀!穿着裤裤游水是很不舒服的,爹应该也知道的吧?
    她的大眼睛灵活地扫了扫四周,发现并没有人。那她只是脱一下下,不被人看到应该没事吧?爹越是不许她脱掉,她便越想试试看,脱裤裤又不会痛,为什么不可以呢?而且爹不也说了"君子坦荡荡"吗?她一点也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感觉。脱就脱,又不会怎么样!好!就这么办!
    下定决心后,她再不迟疑地脱下裤子往岸上一扔。
    "呀呵!"她欢快地在水中扑腾起来,水肤相贴的感觉真是舒畅呀!
    她深吸了口气后埋入水中向对岸疾速游去。
    这溪流说宽也不宽,但一个四岁的小娃儿想一口气游过也不是件易事。而韩紫潇却不是普通的四岁娃儿,她生下没多久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济世救人,多少也攒下一点功夫底子,才四岁,打架就可以胜过好几个十岁娃儿了。
    一口气憋到尽头,当她终于到岸可以大口吸气时,她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呛死。
    是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孩童,可能比她小一点,因为她(他?)太瘦小了,像这样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只有狗儿大小。她(他)戴着一顶小小的硬角幞头,上镶红宝石,秀气的脸上一双漂亮的凤眼儿透露着惊惶。穿着像个富家公子,但长得却雌雄莫辨。
    她喉下一哽,她(他)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对岸呢?刚刚明明看了没有人的呀!韩紫潇站起身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衣物与木桶远远的只剩一个小黑点,原来她顺流而下,沿着条大斜线,游到十万八千里的"对岸"来了!
    "啊……"
    蚊蚋般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自怨,她看向那个莫名其妙被自己吓到的小鬼头。
    "跟桦桦的不一样耶!"她(他)指着韩紫潇的下身,好奇地直看。
    "啊--!"
    完了完了!被看到了!她又气又悔地涨红了脸,挥手对着她(他)白净的脸蛋就是重重的一拳,"臭猪头!不要脸!"
    突然被打,她(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韩紫潇如鱼般潜入水中疾速逃去。
    直到一管鼻血汩汩流下。
    "哇--!"
    远远的,都可以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拖着随意打的半桶水,韩紫潇像蔫了的桔花似的没精打采地蹭回家。
    "小紫,回来了?"正在升火做饭的韩问天探出头问。
    "嗯。"她懒懒地应了声。
    "怎么啦?"见她不大对劲,他关心地问。
    "没。累了。"绝不能让爹知道溪边的事,他会气死的!
    "今天你也是忙坏了,吃完饭就早些睡。"他深知自己不会照顾女儿。别人家四岁的女娃儿,谁不是好好待在家中女红刺绣?而他的小紫却跟着他受尽委屈,像个野小子似的。
    "小紫。"
    "啊?"
    "爹给你买几条百褶裙(宋时女子的下裳)好不好?老扮成男娃儿对你不好。现下咱们也不像往常四处奔走了,也不必顾忌别人说三道四的。"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他就是顾忌着怕女儿抛头露脸以后会嫁不出去,才把她打扮成男孩,带着走动也方便。以后嫁人时再穿回女装也不迟,就说他收了个女儿也成,大略不会有那些麻烦事儿。
    "不要!"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了,那些个裙子都太麻烦,"爹!我以后也当大夫,不必顾忌小节!"她拍拍胸,说得豪气干云。
    他被她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心想反正还小,就由着她吧。
    "好好好,那小大夫快去厨房烧饭吧,爹去洗澡了!"他揉了揉她的头。
    "是!"她重重地点下头。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韩氏父女已在小溪边住了两月有余,一切都已上了轨道,韩问天临时租开的药铺也渐渐有了生意。
    韩紫潇在父亲的练武桩边立了个小号的木桩,早睡早起,勤奋得很。
    "小紫!"韩问天叫住了正准备施展拳脚的女儿,"今日不练了,爹带你去拜访故人。"
    "故人?"
    "是你娘生前最好的朋友家,也是我的同窗好友,渊源极深。"他拍拍女儿的头,"快快梳洗,要给林伯伯留个好印象哦!"
    "是!"她是听不太懂爹说的复杂关系,但最后一句她很明白,就是要她穿得干干净净的,装得乖乖的,这倒简单!
    说起韩林两家的关系,不可谓不复杂。
    林夫人与已故的韩夫人是一同长大的闺中好友,林尚书又是韩问天同窗八载的挚交,关系自然亲密。韩问天精通医术、武学,但为人清高,并不计较金钱名利,所以生活才会一直维持着刚好糊口的分上。林家人懂他,两户人隔溪而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关系一直相当融洽,林家对韩家的帮助也从未断过。直到韩夫人为了生孩子而导致体虚身亡后,韩问天伤心之下带着孩子从此不知去向,也再未与林家人见过面。
    如今,事过境迁,再大的伤痛也有平复的一天。当韩问天带着女儿再度回到心心念念的东京城,也就注定了韩、林两家今生今世剪不断的缘分。
    "爹,是这儿吗?"韩紫潇瞪着气势恢宏的红漆大门,吞了吞口水。
    "是呀!你林伯伯还是跟当年一样,门面功夫一流呢!"韩问天笑道。
    本来以为是爹弄错了,没想到他们一路进来不仅畅通无阻,而且府里的一些仆人看见她爹还会鞠躬问安哩,似乎很熟络。
    更令人无法置信的是,那个衣着华丽、看来严肃威严的林尚书一见到她爹,立即狂喜得又搂又抱,形象全无。久别重逢的挚友互相寒暄了老半天,才终于记起了她的存在。
    "这就是……"林尚书没有问下去,大略是猜到了,而这孩子为两家人带来的伤痛也令他不愿回想。
    "是的。秋娘走前,取名叫紫潇。"他推女儿上前,"小紫,叫林伯伯。"
    "林伯伯。"她睁着大眼,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好好!好个精神的小子!"林尚书挥手招来一名丫环,"把夫人和少爷叫来!"
    "对了,那时走得匆忙,忘了惠娘也快生了,原来是个儿子呀!"韩问天恍然道。
    "原来说好要结亲的,这回一对"带把儿"的,只能当兄弟了。也好,桦儿有个人玩,倒不至于老粘着他娘,变得奶声奶气。"林尚书说。
    "啊?"韩问天见他误会了,忙想说清楚,"其实紫儿她是个……"
    "爹--"一个生得极为清秀的小娃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漂亮的眼睛里含着两泡泪珠子,
    "蚊子咬桦桦了,痛痛!"
    林尚书无奈地冲挚友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太娇气了……"
    "小孩子嘛,长大了就不一样了。"韩问天安慰道。
    "爹,我带他到外面玩。"与其留在这听长辈们哕嗦,韩紫潇宁可拖着这个鼻涕虫出去透气。
    "小紫真乖,"林尚书赞赏地点了点头,"桦儿,要带路哦。"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林桦在认出韩紫潇后就已经吓傻了,连什么时候被她牵到后花园都不知道。
    "喂!你到一边待着去!"她见四下无人,便嚣张起来。最看不惯这种娇气的贵公子,何况他还看了她的……
    哼!真是满腔怒火蓄势待发!不过她倒不是个无聊恶人,不至于平白再揍这个泪眼糊糊的臭小子。她要练武了,一天不动两下,身子可会不舒服的。
    可怜的林桦睁着一双含怨的细长眼眸,敢怒不敢言地呆站在一个自认安全的角落,盯着她有架有势地摆弄着拳脚。
    她……她真的好厉害喔!难怪那天打得他鼻血流了好多……血……他的视线猛地定在自己的手指上不动,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流……流血血了!哇--痛痛!"
    看来挺秀气的一个娃儿,哭起来嗓门却大得吓人。专心练习的她被他惊得差点"走火人魔",以为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大事,一回头,只见他盯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哭得好不悲痛。
    "怎么了?"她心急地上前拿过他的手指,这一看气得她脑血直冲,对着他那张"我最悲惨"的脸就是一拳痛揍。
    "没用的东西!"才刺了个针孔大小的洞洞,出了丝快看不见的血滴就让他哭成这样?有没有搞错?!
    "呜……"她好凶,脸色好难看,明明被她打的脸颊痛得让他好想放声嚎哭,但又不敢,只试探性地以小狗般委屈的眼神看着她,眼眶里泪水浮动,眼看就要落了下来。
    "不许哭!再掉一滴泪珠子我就揍死你!"
    恐吓果然有效,他闻言立刻噤若寒蝉地收起泪珠,只是更委屈地小声"呜"着,煞是可怜。
    韩紫潇见状白眼儿一翻,"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她拾起他"受伤"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吮///吸着。
    他则愣愣地看着她的举动,又看着她撕下干净的衣袖为他包好,一时倒忘了委屈。
    "你也别伤心了,这点小口子,明日便好了!"她拍拍他的头,又走远,练习她的武艺去了。
    林桦歪着他的小脑袋,呆呆地看着她,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凶了……
    没多久后,林尚书一家便从韩问天口中得知韩紫潇原来是个女娃儿!
    一家人大感震惊,不论长相行为,明明都像个男孩子的韩紫潇怎么会是个女的?惠娘更是责备韩问天太粗枝大叶了,还放心不下地硬是将韩紫潇接到林府来住,说是要为她缠足。
    习惯了跑来蹦去的韩紫潇从此一见惠娘跑得比飞还快,可她是小瞧了女人在某些事情上坚韧不拔的意志力,曾经还有一次她被几位嬷嬷强行按住捆住了双脚,断了几根脚骨,当晚她就忍痛逃回家,并视林府为畏途。
    只有林尚书仍笑笑说:"反正自家人,缠不缠也没人嫌她。"言下之意是,反正嫁也是嫁到林家,没太大关系。但惠娘可不这么认为,女孩家就得有女孩家的样子,那才能拴住丈夫的心,在朋友中也才有面子。她可不会让秋娘的女儿像个野小子似的长大。
    这事情纠纠缠缠之下,便过了三度寒暑,双方都有些心力交瘁,韩紫潇的小脚还是没有缠成,也没变形,只是不再像以前那么步履如飞了。
    一个暖日午后,韩紫潇刚从林府惠娘那儿溜了出来,脚指还一阵一阵地抽着痛。她一屁股坐在石巷口,愤愤地扯掉又长又臭的裹脚布。她就不明白,裹脚有什么好的?人过得快乐最重要,干吗活在别人的眼光下?真够蠢的!
    爹也真是,从她开始被迫缠足到现在,都三年了,还是一声不吭的,只会说"惠姨是为了你好"!好?好个屁!碍于她是长辈,否则……
    巷内突然传出了清脆的童谣声:
    辘辘转得响,麦子节节长。辘辘转得欢,麦子冲破天。辘辘转得快,麦子收成袋。
    辘辘叫嘎嘎,麦子进了家。
    这首歌谣她知道,是在玩一种"挽辘辘"游戏时唱的。玩时一个人左手叉腰,右手伸直,做辘辘把,另一个人做辘辘,唱三遍挽三次,然后轮换。
    住在这也三年了,她与附近的小孩早混得烂熟,是有名的孩子王。闻声她也想和他们一块儿玩,无奈这脚疼得她连好好站也站不稳了,何况玩?
    她靠着巷口的墙面,无奈地勉强一笑,算是抚慰自己,边休息边听他们"唱曲儿"也不错的……
    "我也要玩……"
    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从巷内传出--也只有那百年无长进的臭小子才能发出这种集万千委屈、含怨、乞求于一身的声音。
    "爱哭鬼!滚一边去!"一个凶恶的童声道。
    "再不走!小心我们揍死你!"
    "早看你不顺眼了……"
    她竖长了耳朵,却只听到一阵极细的低语声,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着林桦的抽泣声,像是很痛……
    "你们在干什么?!"她冲进巷内,只见三四个孩童围着他踢打,不巧的是,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子她都不熟。
    "潇!"泪眼模糊的林桦看见救星了,却哭得更加惨烈,"哇呜--好痛喔--潇……"
    "你给我闭嘴!没用的东西!"他哭得她的脚更痛了,一想到残害她脚丫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娘,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亏他还有脸向她求救!他不知道她是强撑着的吗?!
    "这不是东城的潇老大吗?你是来救这小子的?"
    一个年龄层划分一阶地头蛇,韩紫潇现在仍是穿着男装跑来跑去,又会打架,因住在城东,自然被列为东城的首号小地头蛇了。而现在这个类似头头的大小子,便是城南小地头蛇之一。
    "怎么可能?"韩紫潇哈哈大笑,"谁不知最讨厌这鼻涕虫的人就是我?见他被修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得也是!"城南小地头蛇状似豪迈地拍了拍挂满肥肉的前胸,"那正好!趁现在人少,好好扁他一顿以?肖心头之恨!我最看不惯这种娘娘腔似的男人了!"
    "正合我意!"
    林桦则是一脸眼泪鼻涕,惊恐地看着慢慢向他逼近的一干人等,害怕得缩成一团。
    "潇……"她为什么不救她?她虽总是对他打骂有加,但也救过他好几次呀!这次为什么……看着她慢慢逼近的拳头,他怕得放声大哭。
    "咦?不行!"她突然阻止他们再打他。
    "怎么?不敢打了?"小地头蛇横眉竖目地说道。
    她摇了摇头,"我是没关系,我爹与他爹交情好。可你们就危险了!"
    "我们?"
    "是呀!你们想,他爹可是堂堂尚书,他们家的家仆比你们一族的人还多,要是他回去告上一状,他爹一气之下……哼哼……"她故意不说下去,就是要让他们害怕。
    其实她知道,林桦这家伙虽嗲气,但并不是个告小状的人,他还是分得出事有轻重缓急。他娘要是知道他在外被欺负,非抄了人家的家不可。但也正因为此,他也才会饱受玩伴们欺负。
    "他……应该不会吧?"孩子毕竟是孩子,稍稍一威胁就慌了神,再一看林桦已然有些鼻青脸肿,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这种可怜虫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她完全无视于林桦含怨的眸光。
    "那该怎么办?"
    "真是!看你们可怜!"她状似大度地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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