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妓十一娘

第40章


    十娘每每想到动情处,总要将自己装首饰和花奁的玉脂百宝箱搂在怀里,再装套一层漂亮的丝帛,然后,拿出针线和一个纽扣,按照自己的梦想,便缝制一件小花衣,几天后,就把个玉脂百宝箱像个女儿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那绣枕大小的百宝箱已经被套上十五层小花袄,她还想多做一些,不仅是为了女孩美丽心思的一种纪念,也是为了将来能给自己和李贾相公那未谋面的亲骨肉,十娘的小宝宝穿上爱的梦衣……
    十娘很想与姐妹们分享这份等待的幸福,可十一娘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听堂二的帐房李叔叔说他们已经从客栈搬出,去了乡下施竭的家乡,她和十一娘从来都没有分别这么长时间,因而在思念李贾的同时,不免惦念起妹妹。不过,她还是很欣慰,为着十一娘能找到施竭那么淳朴的如意郎君而欢欣鼓舞。
    昨夜,十娘抚琴弹奏了一曲自己做的“十娘忆”,那优美凄婉的调子,让楼中二十几名红颜妓女听和无不垂泪。
    杜十娘忆凤萧妓,
    绝沉孤雁媚罗漪。
    十三纤手破青橙,
    十四怜腰溅梅雨。
    梧桐铺翠捻君雪,
    冰盘薄侵醉纨衣。
    沙鸥扑鹿云妃笑,
    鹈鹕灌狼天子急。
    杜十娘忆凤萧妓,
    蔽月蓬壶榻芳篱。
    金兽凝滑三更舞,
    银猊带簇五更姬。
    千约残香翻情浪,
    万种娇蓉赚狐鱼。
    春华秋梦侬音老,
    谁解罗衫伴妾期……
    十娘回想伤心事,不觉在琴后哭了一阵,幽梦半醒时分,百宝绣枕已是湿辘辘的泪痕。姑娘勉强坐起,燃了一柱香,乞求苍天保佑自己和十一娘早日摆脱娼妓的苦难,也保佑十娘和李贾夫君早结连理。
    昏昏沉沉,十娘倚着百宝绣枕睡着了。说来那香果然灵验,夜深时十娘在梦中便真实地做了新娘!明山绿水的春堂,杜十娘穿着漂亮的锦缎红袄,头顶着缀满牡丹花瓣的红盖头,红酥手被一根茸茸的红绳牵引着,踏着地上撒满的鲜花,女孩偷眼环视,可见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联喜字。姑娘随着郎君步撵珠环,在十姐妹的欢笑声中喜颜衔芳,拜望天地高堂,可走了好长的路,也到不了尽头,姑娘逐渐生了疑窦,娇柔情眸不住地顺着盖头的缝隙,溜瞧起夫君。
    她好想透过盖头的朦胧看一眼自己的如意郎君,可他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十娘有些奈不住了,哪有新娘子拜堂走那么长时间路的啊!十娘拉了一把红绳,娇媚地倒向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希望他停下脚步:
    “夫君,我们的洞房为什么这么大啊!为什么这么奢侈啊,你我夫妻有九尺之床,一方小天地就足够了,快去我们的红莎床吧,小娘子走不动啦!你该抱抱我呀……”
    新郎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她急了,自己索性脱掉了单薄的红袄,甚至红蔸儿的内衣,半掩着美丽的赤身侗体,掀开了红盖头……粉红色的牡丹飘在空中,她笑迷迷地望着郎君!她想说话,可赤身侗体让她含羞地只是站着,……早点要我呀,你的小娘子都等不及了呀……
    可是,等她看清新郎的面孔时,竟给她吓了一跳!新郎的脸面竟是那么陌生,可那公子巾是李贾相公的,渐渐地,那公子巾变了形,变成了血红的乌纱帽?还有……两人手中的红绳逐渐变长,长得冰冷透骨,延绵到了天边,化成了滔滔的银水金河……就像王母娘娘手中的银簪,将贾郎和十娘分开!……可那不是冰舞浪飞的鹊桥河,却是肮脏的银锭铸成的七夕银河……贾郎的微笑凝固了,十娘的身体万般冰冷……郎君,你怎么了啊!为什么要戴那个乌纱帽……
    十娘做了个美好的噩梦,早上醒来时,姑娘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今天早上七姐楚小怜和三姐榕歌儿过来了,三个姐妹又是一番欢喜,眼看十娘与李贾私定终身,迎新嫁娶的日子就要到来,两位小姐姐高兴得给幸福的妹妹又亲又抱,弄得十娘又欢喜又伤心地哭了一场。
第二部 2 第二十一章 十娘赎身泪别栖霞
    第二十一章十娘赎身泪别栖霞
    两姐妹正在楼上为十娘的婚事猜想,不觉听得楼下一阵人声。这会儿李贾早已挺胸叠肚,迈着方步上了正堂,对那一干看门的小厮视而不见,大摇大摆坐到了客座。见穷书生李贾又来惹闹,鸨儿的两个打手便出来阻拦,李贾哪里还把他们看在眼里,不禁大声吆喝道:
    “鸨儿姐,本秀才娶亲来了!”
    鸨儿听得糊涂,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公子大清早的来找小妓开红,喜煞得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便穿着大红内裤跑下楼来。见又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酸儒,心头的怒火油然而发:
    “吆!奶奶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个死泥鳅,跨下不过三钱的铜子儿,又灌了几盅狗尿,想泡金香玉啊,也不看自己那张呆面!要不要奶奶撒泼尿,你净个脸,等过会儿梅大爷拿根淫棍子,戳你个泼皮乌龟孙子!”
    鸨儿和众采堂的小厮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可这次李贾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将那包用孙府的锦缎包裹的银子掷到桌子上。扬起脸来鄙睨着鸨儿道:
    “五百两,够不够买你半个香楼?如今大爷施得银子,还不快快将我娘子请出来!”
    “呦!……”
    那鸨儿见了银子,眼珠子差点掉进银锭的窝子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皮上缀满了尴尬和贪婪。可她转念一想,不对,这穷秀才哪里混得这么多的银子,莫不是偷来的吧。
    “好你个窃贼,为了那娘们,竟敢盗来银子,糊弄你奶奶,来啊,把他拿进郡衙……”
    几个小厮正要上前,谁知李贾竟稳丝不动,见小厮们踌躇不前的奴才样,李贾的脸色变得夸张,后来竟哈哈地狂笑不止,李贾笑得难以自抑,直到出了眼泪,便用手指顿顿戳点鸨儿的面皮道:
    “好!好!你个有眼无珠的丑婆子!要不要查验是哪家的库银?啊!”
    “这!……”
    鸨儿被奚落,也没了底气,想那李贾如此张狂,兴许是这小子和哪个大户有关联,也说不定。
    “李公子真的当真,鸨儿姐姐是开玩笑的!”
    鸨儿自我解嘲,说完偷眼斜看那银子,白花花的摆摞整齐,不像是盗来之物。
    李贾继续发威道:
    “孙槲孙大善人刚刚请本秀才吃了酒,不想撞你一身晦气,要不是我思念我的十娘,今天岂能饶你的白虎舌!”
    鸨儿一听是孙槲的背景,知道事情不是假的,也吓得脸儿变色,马上讨饶道:
    “请李公子息怒,你们读书人别和我一个婆娘家见识!鸨儿这就请十娘下来,公子有所慢待!公子侯着,姐姐就来,就来!”
    鸨儿急匆匆上楼,众妓女们闻言也都从楼上下来,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十娘好福气啊,有这样的痴情郎君,侬家就是少挣得百千银子,也心甘情愿啊……”
    十娘她们早已听得堂下嚣乱之声,榕歌儿出来打探,竟不到片刻跑回绣阁来,粉颜中充满惊喜之色:
    “十娘,好妹妹,是李贾公子带来五百银子,声言来赎你啦!”
    “真的!”
    十娘喜悦得差点晕倒,七姐楚小怜赶快将妹妹搀扶,且听三姐的下文。
    “是他,那鸨儿还想为难李公子,不想李公子提到孙家员外,鸨儿倒成了抱雏的母鸡,尿桶里的王八,公子一番的骂,她只赔罪,现在已经上楼………”
    三姐正说着,那鸨儿忸怩摇滚着胖胖的身躯,进得十娘的屋子,手中的罗帕抖了不知千百下。
    “哎呀,我的闺女,你可有得出头啦,那李贾公子正怀抱着金娃子,等着十娘出红楼呢!”
    十娘由于情绪激动,竟也昏眩了一阵,见鸨儿真的过来说话,事情定是真的,不觉娇颜含芳,气挽葳蕤,听鸨儿假惺惺的话也不搭言,缓慢脱了七姐的手臂,便横穿过鸨儿的肚皮,鸨儿见十娘兴奋得变了颜色,也吓得急忙躲开,跟在十娘身后,下了楼去。
    十娘勉强支撑起清醒的意识,手扶着楼廊,慢慢走下楼。
    “郎君!……”
    话刚说了半句,就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前番的大病尚未痊愈,如今这等命彻骨髓的真情刺激,令姑娘有些休克,她呆呆地站在楼梯上,泪眼惺忪地望着堂下傻傻站着的李贾。时隔二十天,两个情人故地重逢,李贾感动万分。
    “娘子!”
    一声深情的呼唤,李贾醉蒙蒙的眼里依然饱含热泪。他哪里顾得上什么君子不授女色的颜面,急切地跑上楼来,搀扶起十娘。
    “十娘,李贾命中该与娘子结为伉俪,今蒙天公恩惠,让贾喜得五百银子,我的好娘子,今天我们就可离开这怡红院,回我们自由的家……”
    “郎君……侬家这不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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