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第两百四十八回]嫁衣


    第两百四十八回嫁衣
    东陆,蜀南,绵州郡,蜀南王府。
    后殿的主殿内,挂满了红‘色’绸缎的寝屋内四下都点着大红‘色’的高烛,这是白天,但天空却很昏暗,高烛的火光照亮了半间寝屋,却没有办法照亮坐在那面铜镜前的‘女’人。
    屋内只有穿着红‘色’嫁衣的那个‘女’人,‘女’人静坐在那面铜镜前,好半天才伸手从铜镜前拿起那支发簪,双手握紧,随后将发簪倒转抵住了自己咽喉处,正要用力时,便听到身后有人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那样做。”
    ‘女’人抬眼看着铜镜内反照出的那个身影,那人是到蜀南后她唯一还能说话的人,但这个人如今已不再是天启军中的将军,而是蜀南军中的大将,一个名为千山的北陆人。
    “我们已经赶到升寅山口,听到消息后我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千山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你要嫁给蜀南王?”
    苔伊放下手中的发簪,扔在铜镜前,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两侧宽大的嫁衣衣袖展开,摊在两侧,背对着千山,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最终目光又落在了铜镜前那柄母亲留下来的青‘花’剑上。
    苔伊伸手去抓青‘花’剑,千山疾步上前,夺过青‘花’剑抓在手中,低声问道:“蜀南王‘逼’你吗?”
    千山问出这句话来,自己都不相信,卢成梦不会是那种人,这种欺男霸‘女’的行径这个人是绝对干不出来的,更何况全军上下无人不知,苔伊在不久之前还是贾鞠的“‘女’人”,而她与谋臣之间又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苔伊摇摇头,淡淡地说:“与蜀南王无关,我自愿的,没有人‘逼’迫我。”
    “那为什么?你嫁给蜀南王不如嫁给谋臣……”千山脱口而出这句话,他也知道贾鞠临死前曾经叮嘱过数次,如果他战死,那么苔伊要带着自己去投奔谋臣。这个“投奔”二字中包含的意思很多,其中就有托付终身的意思,普天之下也只有将苔伊‘交’给谋臣,贾鞠才会真正的放心。
    苔伊低下头不再做声,如果那天不是因为好奇,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仅仅是因为一个念头就被迫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余地,保守住那个秘密只有两个办法,其一就是自杀,其二就是按照与白甫之间的约定,嫁给蜀南王,做他名分上的妻子,一辈子保守住那个秘密。
    苔伊想到这,又笑了,苦笑,惋惜的苦笑。惋惜着贾鞠这么多年的努力是那么的愚蠢,一个智倾天下的前大滝皇朝的谋臣之首能算破天机,依然无法算到白甫面具下的那张脸。如果他泉下有知,一定会再死一次。
    多日前,住在王府中一直无所事事的苔伊如往常一样,在王府内闲逛。蜀南军没有给她安排任何事情,没有官衔,没有权力,甚至故意将她和谋臣两人隔开,目的是为何,她很清楚。不过这样悠闲的日子她突然发现很不适合自己,因为一旦静下来她就会想起在北陆死去的贾鞠。
    卢成梦率军离开了蜀南,白甫这个神秘谋士也不知去向,王府内异常清净,每天只能看见那些仆人重复着昨天的工作,每个人都会向她微笑着点头,或者行着王府内对贵客的礼仪。可苔伊却觉得自己呆在王府如同关在囚牢中一样,就在她打算离开王府去集市上走走时,途经正堂,竟发现白甫独自一人悄然返回王府,向自己所居住的偏院走去。
    苔伊站在那,看着白甫的身影,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一个现在回想起来都很可怕的想法——白甫的面具下到底隐藏着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白甫是谁,这件事苔伊一直很好奇,就如同她一直很好奇谋臣面具下隐藏着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一样。当年在宫中时,她数次有冲动揭开熟睡中谋臣的面具,甚至‘私’下也告诉过贾鞠,但却被贾鞠阻止了。
    那时苔伊曾问贾鞠,为何不能知道?
    贾鞠笑道:“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往往的结果就是事情的发展会很不自然。鬼‘迷’心窍的苔伊纵身跃上房顶,赶超在白甫之前来到了他的寝屋上端,揭开角落并不透光的瓦片,望了下去,静等着白甫进屋后揭下面具的那一刻。
    如她所料,白甫回到房内后,立即关紧了所有的‘门’窗,并且仔细地在房间内搜寻了一阵,确定没有任何人之后这才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那张面具。
    揭下面具时,白甫还只是背对着苔伊,面朝铜镜,用‘毛’巾清洗着自己的脸。
    在房顶的苔伊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脸,总觉得那张脸很是熟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就在白甫转过身来准备重新去戴上面具时,苔伊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顿时惊呆了,也立刻明白了很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愕的瞬间,原本握在苔伊手中的那块瓦片掉落在了屋顶,落下发出的声音让屋内的白甫立刻抬起头看向苔伊所在的方向。
    苔伊赶紧缩头回去,但并没有立即逃离,只是呆呆地坐在那。没多久,手持短剑的白甫追上了房顶,在看清楚是苔伊后,将短刀收起来,静静地站在那。
    两人一坐一站,在那对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终,白甫选择了离开,但离开时却扔下了一句话:“这个秘密你一定要替我保守住,不仅仅是为了东陆,也为了你自己……一直保守到秘密不得不公开的那一天,只是时间的问题,能做到吗?”
    原本苔伊以为白甫会杀她灭口,却没有想到白甫只是“求”她保守住那个秘密,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白甫所说的保守秘密的方式竟然是让她嫁给蜀南王卢成梦
    苔伊没有开口答应,却已经默认,她清楚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改变现在的一切,可这并不是令她最惊讶的地方,最惊讶的是没过几天,蜀南王又重新出现在了王府内,将一张婚贴当着王府仆人们的面‘交’给了她手中,同时布告全绵州郡自己要娶苔伊为妻的消息。
    苔伊接过婚贴时,也没有答应蜀南王的要求,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以自杀来保守住这个秘密,也可以圆了自己追随贾鞠的梦想,但当夜蜀南王将她带往密室,告诉了白甫面具下的另外一个秘密……
    也就是那个秘密,在苔伊知道命运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注定,不管是她的,还是贾鞠的,亦或者是谋臣的,无法摆脱的命运,剩下的只能是接受。
    “军师死前,让你我投奔谋臣,现如今你竟嫁给蜀南王,谋臣要是得知,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今蜀南军大将数人都是追随谋臣之人,远宁、卦衣、张生、尤幽情,就只凭这四人就不知道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更何况如果谋臣有变,我……只能遵守军师的嘱咐,全力辅佐他你明白吗?”千山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却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很担心如今大军开拔北陆关,出了这种事,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苔伊摇摇头:“你错了,千山,就算我不了解谋臣,我也相信他在这种时候不会做过‘激’的蠢事来,他要是属于那类热血上头,就完全不顾后果的人,早就死在了宫中,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蜀南王才会赶到谋臣回来之前,办完与你的婚事对吗?”千山道,将青‘花’剑依然抓紧在手中。
    苔伊道:“我与蜀南王已经商定,只保夫妻之名,不保夫妻之实。”
    “你们知道,外人谁知道?难道蜀南王还会将这件事公布于众?还会告诉谋臣?”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千山,你迟早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保住这个秘密,也保住了东陆未来的命运,这是注定的,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
    千山将青‘花’剑往桌案上一扔,问:“好,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你做这样的决定?你可以不告诉其他人,难不成连我都信不过?”
    “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蜀南王和白甫信不过其他人,也没有办法相信其他人,所以才会将那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就连曾经跟随白甫多年的杵‘门’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如今普天之下,知道这个秘密的,连我在内,只有四个人”苔伊将发簪‘插’入发髻之中,盯着铜镜中的千山。
    “哪四个人?为什么只有这四个人知道?”千山不依不饶。
    “卢成梦、白甫、我以及……天佑宗大‘门’主。”苔伊慢慢地说,说完后抬眼看着千山。
    千山的反应果然如苔伊想象中一样:“天佑宗大‘门’主也知道这件事?”
    “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但请你相信我,这个秘密在此时绝对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就算我被九泉之下的贾鞠误解,我也必须这样做”苔伊起身,宽敞的衣袖从铜镜前的桌面上扫过,胭脂水粉滑落一地。
    苔伊推开千山,向寝屋外走去,千山站在那一动未动,盯着洒落一地的胭脂水粉,知道苔伊心意已决。
    “今夜,我与卢成梦拜堂成亲之后,我便会一直久居王府后院不出,一直到秘密被公开的那一天,此间无论谋臣要做何事,都请你告诫他保持克制……”苔伊站在寝屋‘门’口,轻声说完这句话,身影一转便消失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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