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

第38章


中午,吃饭之前,她在食堂门口碰见石老师,石老师冲她说:“容老师,找梁燕燕去了呀?您呀,可真是吃苦不落好的命!”她淡淡一笑。也许吧,她就是这么个命。命运把她同学生紧紧连在一起。她承认,她离不开学生,学生也需要她。她有这个自信和自负。 
  下午,上课之前,吕咏梅站在语文教研组办公室门前,迟疑着没有进来。容老师看见了她,对钟老师说:“你看,吕咏梅是不是有事找你?”钟老师招呼了她一声:“吕咏梅,进来!”吕咏梅却扬扬手:“钟老师,您出来一趟!”钟林走出办公室:“吕咏梅,有事吗?”“钟老师……您找到梁燕燕了吗?”“没有。”“我听说,昨天,梁燕燕好象找过游晓辉,您去问问游晓辉……”吕咏梅说得有些羞涩,也有些生气。钟林回到办公室,把这个新情况告诉给容老师。“是吗?那咱们赶紧找一趟游晓辉吧!” 
  于是,容老师借辆自行车,和钟林一起骑车到游晓辉的单位。他出车了,到一家工厂去运货。他们又赶到那家工厂。终于找到他。他正跷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室里抽烟。身边还坐着一个留小胡子的小伙子,可能是他新认识的哥们吧?他没料到两位班主任都突然降临在自己的面前。 
  “钟老师,容老师!”他跳出驾驶室,显得很有礼貌。“游晓辉,昨天梁燕燕找过你吗?”钟林问。“是呵!”他答得挺爽快,“不过是前天。”“梁燕燕这两天没回家,你知道她到哪儿去了吗?”容老师问。“我哪儿知道!她又不是我媳妇!”钟林有些生气。他望望游晓辉,又望望正坐在驾驶室里的小胡子,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游晓辉,今儿你还管我们两人叫老师,说明你还记着我们。那你就对我们说实话,梁燕燕前天找你干什么?” 
  游晓辉摸摸脑袋,没有讲话。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小胡子把头探出车窗,冲着钟林和容老师叫了一嗓子:“那个女的找他借钱来了!”“是吗?”钟林问。“我给了她十块钱。”“那还是朝我要的呢!”那小胡子”又嚷嚷一嗓子。“你知道,她借钱干什么?”“不知道。” 
  钟林和容老师只好推着自行车走了。刚走不多远,游晓辉追了过来:“钟老师!容老师!我忘告诉您了,明儿我要去学校!”游晓辉跑了回来,悄悄地说了一句:“梁燕燕和那帮人掰了,那帮人要找她算帐呢!您们甭找她了!”说罢,他又跑回车旁。显然,这话,他不愿意让车上那个小胡子听到。 
  钟林感到问题的严重。梁燕燕一定是参加了什么流氓集团。那伙子人要找她。她和那伙子掰了,为什么掰了?一定要找到梁燕燕,免得万一出事。这伙子流氓,是什么毒手都下得来的。 
  “钟老师,得立刻找到梁燕燕。”容老师当了那么些年班主任,当然有经验,“咱们先给学校和派出所报个案。” 
  “对!” 
  他们找到附近一个公用电话。两个电话都打通了。 
  上哪儿去找梁燕燕呢? 
  容老师也皱起眉头:“这个梁燕燕,果然要出事!她要是早听老师的话……”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连容老师自己也感到这都是多余的。她反问钟林:“她在北京还会有什么亲戚吗?” 
  “亲戚?她哪儿还有什么亲戚呀!还有个爸爸,早早地就和她妈妈离婚了!” 
  容老师眼睛一亮:“会不会找她爸爸去了?” 
  “她爸爸住哪儿呀?” 
  “问问她妈去!她妈肯定知道!? 
  两个人骑着车赶到梁燕燕家。她妈知道她爸爸的地址。可是,她妈实在不知道两位老师突然打听他的地址干什么?难道女儿会跑到那个死鬼家去了吗? 
  钟林和容老师顾不上多做解释,骑上车急匆匆地赶到梁燕燕的父亲家。从南城骑到北城,横穿整个北京。钟林倒没觉出什么,容老师已经汗水淋淋了。在靠近安定门的一条胡同里,找到了他的家,已经是黄昏时分,家家户户炊烟缭绕,散发着葱花炝锅的香味。 
  他们敲开了门。是个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壮汉子开的门。钟林和容老师迅速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壮汉子,他们迅速地得出同一个答案:这一定是梁燕燕的父亲。因为在他们父女的身上、脸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你们找谁。” 
  “我们找梁燕燕!” 
  “她不在。”他要转身关门。 
  “我们是她的老师。我姓钟……” 
  话还未说完,梁燕燕已经出了屋,喊道:“钟老师!”这时,她才看见还有容老师,又喊了声:“容老师!” 
  “那快屋里坐吧!”壮汉把他们让进屋,给他们倒了茶,客气地说:“唉!这孩子呀!让两位老师费心了!” 
  钟林没顾上讲客套话,忙问梁燕燕:“你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你知道,你妈妈和同学们都替你着急呀!”容老师说。梁燕燕垂下了头。 
  “这孩子!我真没想到,她能找到我门上来!十几年了,她到是偷偷来过几次。现在,她成了大姑娘了!唉!我这个……” 
  壮汉没有说下去。屋里,再没有其他人。不知道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爱人是否欢迎梁燕燕这个不速之客?这些话,钟林来不及问,只是问梁燕燕:“你要讲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钟老师。我……” 
  梁燕燕已经堕入一个流氓集团。起初,他们只是在一起跳跳舞,喝喝酒。以后,不知从哪儿搞来了黄色录相,于是,跳舞改成了脱衣舞、贴面舞。梁燕燕觉得挺好玩,挺过瘾。最近,梁燕燕发现,有人要她和几个年轻姑娘到一个陌生地方,同陌生人睡觉。这不等于卖淫吗?她害怕了。难道我成了妓女?呵?我还是个中学生呵!一种恐惧从头至脚袭来,她象掉进一个冰窖里。 
  这时候,她想起了钟老师一次又一次的谈话。包括那一记耳光,她没有忘。她理解钟老师的心,起码,在她所接触的男人中,钟老师是另一种人。当女人把一切廉耻都卖光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时候,能够引起她内心震动的人是不多的,也是可贵的。她佩服钟老师。不过,那时,也仅仅是佩服而已,她还没有决心和勇气同这伙流氓集团决裂。她象一片顺流而下的轻轻的叶子,身不由己。现在,她再一次想到了钟老师。也许,可以对钟老师讲讲这一切。只有钟老师能够救自己。即使自己再不是人,也不能同素不相识的人去胡乱搞关系,替别人去赚这种黑心钱! 
  几次放学时,她想去找钟老师,走到半截,又退了回去。她悄悄地躲在校门口马路对面的大槐树后,等钟老师下班出来时叫住他。可是,她自己打了退堂鼓。她怎么说呢?她不愿意讲了。不讲,钟老师还不知道。一讲,钟老师还不都知道了?那么,钟老师怎么看自己呢?原先,钟老师对自己就看不顺眼,那样一来,还不把自己看得更坏吗? 
  她的犹豫,害了她自己。 
  那伙子人看出她的犹豫,一再威胁她:“你小子要敢卖了我们,留神给你放放血!” 
  她怕了。从来没有感到那样怕。她既不敢告诉钟老师,也不敢告诉妈妈。她想跑。她找到游晓辉借钱,想跑出北京城。她想的很简单。她没有跑出北京城。游晓辉只给她十元钱。她万般无奈,只好跑到父亲这里来。 
  父亲收留了她。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的亲骨肉。她并没有说这一切,而是编了个谎:“我妈老打我!我住不下去了,上您这儿躲躲!”这谎话骗了父亲,也让父亲的老婆感动了,她一直还在恨着妈妈呢! 
  现在,梁燕燕豁出去了,她想把这一切都讲出来。 
  “燕燕!这两天看你心神不定的,兴许是有事!你快说吧!你看看,两位老师这么远找到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说吧!有我和容老师,有全班同学,有整个学校做你的后盾,你甭害怕!” 
  梁燕燕叙说了这一切。 
  钟林说:“梁燕燕!首先我要表扬你!你做得对!你不愿再堕落下去,而愿意做一个真正的人!我也要批评你!你跑能解决什么问题?你越跑,人家越要追你、害你!这是你胆小的表现!你应该告诉我!告诉学校!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容老师说:“钟老师讲得对!梁燕燕,跟我们回去吧!你的事,学校和派出所都知道了,你放心,没人敢害你!”壮汉没料到这一切,赶紧也说:“是呵!是呵!还是回去好!回去好……”梁燕燕站起身,望望父亲,跟钟老师、容老师走出屋。 
  一年多以来,容老师第一次回家晚了,而且骑辆车。丈夫早把孩子接了回来,正在忙着做饭。他感到万分惊讶:“你这是怎么啦?什么事又忙开了?”容老师一时无法回答他。不过,这一顿晚饭,容老师吃得格外香。她的确饿极了。 
  4 
  钟老师不放心梁燕燕一人回家,便把自行车暂时存在梁燕燕父亲家中,陪梁燕燕坐公共汽车,一直送到家。满城明亮的灯火显得分外柔和。夏日里难得雨后清爽的风吹拂着他们。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