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

第51章


学生的组次像吟唱诗歌时一样,每隔一天就让一个组练习礼仪,其余的三个组都认真观摩。练习礼仪这一天,免去其他功课。每隔十天集合四个组在学堂依次练习礼仪。每十五天集合各学堂到书院练习比赛礼仪。
教师讲授功课不在数量多少,贵在精熟与否。根据学生的资质,能掌握二百字的只应当教给他们一百字,要保持学生的精力有余,这样就不会产生厌恶情绪,反而会有收获的愉悦。在诵读时,务必让他们专心致志,口诵心记,字字句句反复理出头绪,声调要抑扬顿挫,思想要宽广虚静。久而久之学生自会举止有礼、谈吐文明,智慧与日俱增。
每天的功课,先要考查德行,而后是背书、朗诵,再次是练习礼仪或功课,再读书、讲课,最后吟唱《诗经》。大凡练习礼仪、吟唱《诗经》,均是为了存养儿童的本性,使他们喜欢学习而不会感到厌倦,从而没有闲暇时间去干歪门邪道的事情。教师们知道了这些,就知道如何实施教学活动了。即便如此,显然这里只说了个大概。毕竟“要真正明白某一事物的奥妙,在于各人的领会”。
【解读】
在古代学校中,教师的讲解是学生进一步学习理解的基础,伦理道德规范的传授正是通过这一过程得以实现。古代的教学过程和方法一般是:每学习一首诗歌,往往先由教师教读,然后学生自己温习熟读;下一次上课时,教师先检查温习情况,然后再逐字逐句讲解大意;之后就由学生自己熟读领会,如有疑难,教师再作解答。王阳明则在《教约》中规定了蒙学教学的更具体的方法。
〖下卷〗
——《传习录》下卷,是王阳明去世后陈九川、黄直等提供并经钱德洪整理的语录,此部分虽未经阳明先生审阅,但较为具体地解说了他晚年的思想,并记载了王阳明提出的“四句教”。
第一卷 陈九川录——戒慎恐惧在心念
陈九川(1494—1562年),字惟浚,又字唯溶,号竹亭,后号明水。江西临川人。陈九川是江右第一代门人重要的一员,其得受王阳明真传的时间比东廓(邹守益)、南野(欧阳德)都早,是江右王门的代表人物。著有《明水先生集》14卷。
第1章 破数年之疑
【原典】
正德乙亥,九川初见先生于龙江。先生与甘泉先生论“格物”之说。甘泉持旧说。先生曰:“是求之于外了。”甘泉曰:“若以格物理为外,是自小其心也。”九川甚喜旧说之是。先生又论《尽心》一章,九川一闻,却遂无疑。
后家居,复以“格物”遗质先生。答云:“但能实地用功,久当自释。”山间乃自录《大学》旧本读之,觉朱子格物之说非是;然亦疑先生以意之所在为物,物字未明。
己卯,归自京师,再见先生于洪都。先生兵务倥偬,乘隙讲授,首问:“近年用功何如?”
九川曰:“近年体验得‘明明德’功夫只是‘诚意’。自‘明明德于天下’,步步推入根源,到‘诚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夫?后又体验,觉得意之诚伪必先知觉乃可,以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为证,豁然若无疑,却又多了格物功夫。又思来吾心之灵何有不知意之善恶?只是物欲蔽了,须格去物欲,始能如颜子未尝不知耳。又自疑功夫颠倒,与诚意不成片段。后问希颜。希颜曰:‘先生谓格物致知是诚意功夫,极好。’九川曰:‘如何是诚意功夫?’希颜令再思体看。九川终不悟,请问。”
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唯浚所举颜子事便是了。只要知身、心、意、知、物是一件。”
九川疑曰:“物在外,如何与身、心、意、知是一件?”
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视、听、言、动?心欲视、听、言、动,无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无心则无身,无身则无心。但指其充塞处言之谓之身,指其主宰处言之谓之心,指心之发动处谓之意,指意之灵明处谓之知,指意之涉着处谓之物,只是一件。意未有悬空的,必着事物,故欲诚意,则随意所在其事而格之。去其人欲,而归于天理,则良知之在此事者无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诚意的功夫。”
九川乃释然破数年之疑。
【译文】
正德十年(1515年),九川(我)在龙江初次见到了阳明先生。当时先生正和甘泉(湛若水)先生谈论“格物”的学说,甘泉先生坚持朱熹的观点。先生说:“这是求之于外了。”甘泉先生说:“如果说格物的道理是求之于外,那就把自身看小了。”九川很赞成朱熹的说法。先生又谈到《孟子·尽心》章,九川听后,对先生的“格物”的学说就不再怀疑了。
后来在家闲居,九川又以格物之说问先生,先生答:“只要你能下真功夫,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在山中静养时九川抄录了《大学》旧本来读,于是,觉得朱熹的格物学说不太正确。但也怀疑先生认为意念所指即为物的说法,这个“物”字还是没弄明白。
正德十四年(1519年),九川从京城回来,在南昌再次见到先生。先生此时正忙于军务,只能趁着空闲时间给九川讲课。先生首先问:“这几年用功用得怎么样?”
九川说:“我这几年体会到‘明明德’是要在‘诚意’上着手下工夫。从‘明明德于天下’,一步步往下推,到‘诚意’上就再也推不下去了。为何‘诚意’之前还有‘格物’‘致知’的功夫?后来又仔细揣摩体会,觉得意的真诚与否,必须先有知觉才行,以颜回说的‘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来验证,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好像是没什么疑惑了,但又多了一个‘格物’的功夫。九川又考虑到,凭借我心的灵明又怎能不知道意的善恶呢?只是被私欲蒙蔽了而已,必须格除私欲,才能像颜回那样善恶尽知。九川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下工夫的次序给颠倒了,致使‘格物’和‘诚意’联系不起来。后来问了希颜,希颜说:‘先生说格物致知是诚意的功夫,我认为极是。’九川又问:‘为何是诚意功夫?’希颜让九川再仔细体察。九川终是不解,现在向先生请教。”
先生说:“真可惜呀!这本来是一句话就能明白的,你所举的颜回的例子就可以说明问题了,只要明白身、心、意、知、物是一件事就行了。”
九川仍疑惑地问:“物在心外,怎么能说与身、心、意、知是一件事呢?”
先生说:“耳、目、口、鼻及四肢,都是人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心,它们怎么能视、听、言、动呢?心想要视、听、言、动,没有耳、目、口、鼻、四肢,那也是不行的。因此讲,没有心就没有身,没有身也就没有心。只不过从它充塞空间上来说称为身,从它的主宰作用上来说称为心,从心的发动上来说称为意,从意的灵明上来说称为知,从意的涉外来说称为物,都是一回事。意是不能悬空的,必然要指向具体事物。所以,想要做到诚意,就可以随着意在某一件事上去‘格’,去除掉私欲归于天理,那么良知在这件事上,就不会被蒙蔽而能够‘致知’了。‘诚意’的功夫正在这里。”
听了先生这番话,九川几年来的疑惑从此解除了。
【解读】
把“诚意”视为成德过程中的首要环节,是阳明道德哲学的一个突出特色,认为人只有通过真诚的道德努力,才能够成为一个儒家意义上的具有真实性的人。然而,阳明并非孤立地强调“诚意”在修身功夫中的优先性,他往往把“诚意”与“格物”视作密切相关的整体性功夫结构。
第2章 格物犹造道
【原典】
又问:“甘泉近亦信用《大学》古本,谓格物犹言造道,又谓穷理如穷其巢穴之穷,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只是随处体认天理,似与先生之说渐同。”
先生曰:“甘泉用功,所以转得来。当时与说亲民字不须改,他亦不信。今论格物亦近,但不须换物字作理字,只还他一物字便是。”
后有人问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
曰:“《中庸》曰:‘不诚无物。’程子曰:‘物来顺应。’又如‘物各付物’‘胸中无物’之类,皆古人常用字也。”他日,先生亦云然。
【译文】
九川又问:“甘泉先生最近也相信《大学》旧本,认为‘格物’就像求道,认为穷理的穷,就像穷其巢穴的穷,必须亲身到巢穴中去。因此格物也就是随处体认天理,这似乎同先生的主张逐渐接近了。”
先生说:“甘泉还是很用功的,所以才能转回来。从前我对他说‘亲民’不能改为‘新民’,他还不信。现在他谈论的‘格物’同我的观点也接近了,只是没有必要把‘物’字改为‘理’字,还依旧用‘物’字比较好。”
后来有人问九川:“你现在为何不怀疑‘物’字呢?”
九川说:“《中庸》中说‘不诚无物’,程颢说‘物来顺应’,还有‘物各付物’‘胸中无物’等,从这些可以看出,‘物’是前人常用的字。”后来有一天,先生也这样说。
【解读】
湛若水是希望集宋明理学之大成,而非未脱朱学影响。他认为“格物”的“格”是“至”(造诣)的意思,“物”指的是“天理”,那么“格物”就是“至其理”、就是“造道”,“格物”的目的就是“体认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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