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师傅了。”许云峰收回目光,捡起寒光剑,淡淡地说。他心中却颇不平静,以他如今的武功,即使绝顶高手也躲不过惊神剑,即便提前知晓,躲过了,也不可能一指弹飞他的剑。
“你师傅有比我厉害?”老头喝问道,一直压抑的气势汹涌而出,如山一般压来,如冰锥一般刺入骨髓。
许云峰蹬蹬蹬连退几步,老头此时如一头猛虎,突然惊醒,怒目而视,煞气腾腾。可是,老头的猥琐,滑稽模样已深入脑海,虽然与此时截然不同,但还是无法改变他心中的印象。。
“你看看我多少岁了?”老头捋顺头发,胡子,挺直腰杆,两手放在背后,眺望着远方的雪山,一副高人的模样。
“六七十?”许云峰随口回了句。
“老夫绝迹江湖已一百多年了,如今我已一百五十多岁了,吃惊吧?”老头忍着笑,矜持地说道,一面装出饱经风霜的沧桑神情,“老夫四十余岁时,打遍江湖无敌手,于是归隐于此,本想了此残生,却一时心血来潮,救了几名孤儿,继而创立了血影门,专为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如今,我行将就木,没几年好活了,想找个弟子继承衣钵。我看你根骨不错,灵气逼人,若是肯拜我为师,学个三年五载,能有我一两分道行就可以执掌血影门,我也算了却牵挂……”
老头说着说着,勾起陈年往事,一丝暮年的哀伤涌上他枯瘦的脸颊。许云峰静静听着,心中思量如何才能逃脱,这老头十句话没一句真的,说不定拜师就是个圈套。
“你师傅有我厉害?他叫什么名号?要不,明天我把他的人头拿来,你当着他的面,改投我血影门?”老头冷声说道,对许云峰犹豫不决很是不满了。
“我师傅可不是一般人。”许云峰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仰着头,高傲地说道。
“哈哈……好,好,我就喜欢不一般的人。”老头大笑了几声,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让你看看我的本事,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是一般人。”
说罢,老头纵身一跃,怀里飞出一道白光,落在他脚下,拖着他向远处飞去……御剑飞行!许云峰惊异莫名,大吃一惊,这老头确实非同一般,或许比黑袍男子还要高明一筹,竟然可以御剑飞行了。
“如何?”眨眼间,老头便绕着山顶兜了个圈,又飞回来,炫耀似的落在他身前,期望他的惊叹与夸奖。
“我师傅可是仙人,只是让我入世体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历经重重磨难,再传我大法。若是我有生命危险,大叫一声,师傅便能赶到。”许云峰并未让他如意,他想起了那位飘然远去的老者,仙风道骨,高风亮节,可不是这老头能比的。
“你不吹大气能死啊。”老头怒喝一声,“你见过什么仙人,我就是仙人,瞧见没,御剑飞行,杀你如宰鸡一般,你信不信我一伸手就能灭了你师傅?”
“那是小道,我师父不御剑,也能飞行。我听师傅说了,他只差半步,就可成仙……”许云峰仍不为所动,不卑不亢地说道。
“死鸭子还嘴硬,还成仙,成鬼还差不多!看来不给你点甜头吃吃,你是没完没了了。”老头火大了,一伸手,控住他穴道,抬脚踢中他屁股,朝山坡下滚去,没滚几圈,便被雪裹成了大雪球,越滚越大。
“砰……”雪球撞上了一块突起的大石,飞上高空,又加速往下砸去。
只见前面两座雪山相隔七八百丈,中间有一道狭长的深谷,被大雪塞满了,远看与其他地方无异。可是,雪球携着呼啸声,一下砸进深谷里,“轰隆隆……”一阵闷响,破开了一个大窟窿,雪球滚进去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在峡谷的下方有一个洞口,开在山壁上。雪球一路滚落,直接穿过洞口,往深处滚去。这个洞挖穿了山脉,深入山体,里面别有洞天。雪球一路滚到洞底,撞到坚冰一般的墙壁,弹回来,落在地上,来回弹了几十次,才缓缓停下。
随着漫天的雪花落下来,深谷上的窟窿慢慢被遮掩了,一切又回归平静,只有刺骨的寒风在山顶盘旋,呼啸,像无头的黑龙,四处奔窜。
“嘿嘿……”老头冷笑几声,心中暗道,这下老实了吧,纵身而下,挑破雪球,提起已经昏迷不醒的许云峰,钻进山洞里。
穿过长长的洞口,便是隐藏在雪山下的血影门,里面别有洞天,异常宽阔,两座山在地底挖通,形成两个巨大的空间,地洞的上方镶着一颗颗月明珠,鸡蛋大小,发着蒙蒙的亮光。
在一阵接一阵吵闹与惨叫声中,许云峰慢悠悠地醒来。渐渐的,他感觉到全身乏力,酸痛,右腿更是刺痛难忍,脑袋如在风车中打转,定不下来。太久没吃食物,没有力气支撑他坐起来,只能躺着。身下是一层薄薄的干草,他能感觉到地上的寒气,一缕一缕,往他体内钻。
这是一个潮湿冰冷的黑洞,透过洞口蒙蒙的亮光,许云峰看见外面数十名少年在厮杀,刀来剑往,打得凶狠,拼得惨烈。虽是没有开锋的刀剑,被砍中了,轻者受伤,重者吐血倒地。不到最后关头,难分胜负,而生死就在一瞬间。
四名大汉立在四周,面无表情地看着,时而将伤者拖下去,查看伤势。
半个时辰后,打斗结束,胜者离开,败者躺在地上。四名大汉将伤者一一拖进对面的一个洞口,黑黝黝的,仿如地狱一般。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走进洞来,到了近前,许云峰才看清是个瘦小的少年,十三四岁,像只皮包骨的猴子。与他相比,许云峰显得壮实了不少。
只见他端着两个白玉碗,口里叼着个馒头,到许云峰身边,轻轻放下一个碗,笑着对他说:“你醒啦?”
许云峰艰难地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叫猴子,瘦猴。”瘦小的少年说道,从口袋里又掏出个馒头,递给许云峰,“吃吧,多吃好得快。”
许云峰忍着疼,慢慢伸手接过来,馒头还是热的,他放进嘴里咬了口,难以下咽,嗓子里干得冒火。
猴子机灵地端起白粥,喂他喝了一口。待三口咽下了馒头,喝完了白粥,许云峰有了点力气,轻声问道:“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睡在桥洞里,快冻死了,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听其他人说,这里是血影门的山洞,专门用来训练弟子的,和囚牢差不多,规矩很严,达不到要求的一辈子别想出去。”猴子吃完东西,眼睛放光,嘴巴还在蠕动,明显还饿着。收拾了白玉碗,确认没有残余的米粒后,猴子接着说:“这里就是地狱,一旦进来了,只有死人才能出去。当然,你练好了武功,能在那四位传功师傅任何一人手下走过百招,就可以自由出入了。走不过,就只能老实呆着。看见没有,那个洞里全是武学秘笈,可以随便学……”
“可惜,每人只能挑一套功法,其他的只能看,而且要打赢了才能有资格去看秘笈。”猴子指着对面仿如地狱入口旁边的一个山洞说道,眼中冒出灼热的光芒,一脸热切。
听完猴子的牢骚,许云峰明白了,他终究被那猥琐的老头坑了,还落了一身伤……滚落山坡时,右腿被撞得骨折了,全身如散架一般。许云峰摸摸右腿,虽接上了断骨,但仍钻心地疼,他恨不得杀了那老头。他闭上眼睛,回想着猴子说的话,默默认清现实,这里不是剑谷,而是血影门,是囚牢。
“这里每天早上有一碗免费的粥喝,其他时候要想吃饭,吃饱饭,就得出力,出血。出力,就是搬石头、挖山洞,每天要增加一斤,早上我多搬了两斤石头,有两个馒头。出血,就是去比武,赢了能吃饱,输了能吃一碗干饭。”猴子伸出两只手给许云峰看,枯瘦的两只手掌磨得破破烂烂,没一块完好的皮肤,全是伤口,血泡,茧子。他叹口气说道:“要活下去,每天都要拼命。”
“这里没有粮食吗?”许云峰看得心中一痛。
“有,山洞里有大把的粮食,有酒有肉,只要你有本事,就都是你的。门主不会浪费粮食养废物,在这里不能生存下来,就会被抛弃。抛弃,就是死。”猴子冷笑了几声,笑声充满了凄凉与悲愤,“我打不过他们,只能慢慢等死。如今你来了,等你伤好了,我就能找你比武。”
许云峰默默点头,问道:“这个洞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加上你,两个。这里最差,给刚进门的住,前面有八个山洞,功夫越好的,住在越上面,环境也最好。现在有九个人住进第七洞了,他们武功最好,是种子,不用参加比武就能喝酒吃肉。”猴子一脸羡慕地说,“往后你就知道了,好好歇着吧!你这点小伤不算啥,估计明天你就得去干活!”猴子佝偻着身子,拿着碗出去了,白玉碗映着洞外的光,异常刺眼。
许云峰渐渐明白了,血影门并不缺衣少食,相反,非常富足,连装稀粥的都是玉碗。可要想吃饭,吃饱饭,就得出力,出血。没有付出,就没有温饱,更没有享受……这能刺激每个少年拼命练功,搏斗,厮杀,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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