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到底

第338章


猛虎丹是什么人,他不是什么正经游侠,他只是一个惯于下阴手的下流货色。独狼痛悔自己竟然向他求情,这是羞辱之外的最大羞辱,单凭这一点,他必须在眨眼间死去,或者,长久地活着。死,是为了洗刷耻辱,一了百了;活着,其惟一的意义便是雪耻。
  独狼见猛虎丹转身欲去,就拼力喊道:“猛虎丹,你听着,我是为你着想,你最好杀了我。一个人要是没有活路,那好说,有无数条死路还在等着。可是,你居然断绝了我的死路,那么,我必须活着。只要我活着,你就死定了,而且死得无比难看。”
  猛虎丹正迈步走路的脚还未踏实在地上,听了这话,将悬着的身子旋过来,他看见独狼满嘴是血,仍将牙齿咬得脆响,不觉一阵寒意袭过心头,他两腿软了一下。既而,腿又硬了,腰也硬了,心也更硬了。
  猛虎丹大声道:“狼果然是狼。断了腿的狼仍然是狼。你想激我,让我杀了你?不不不,你要活着,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我今天的功业才有意义。”
  猛虎丹命人将祖传金创药强行敷在独狼的伤口上,找来一块白布将伤口死死裹住。独狼顿感身上有了一些力气。
  他强笑着说:“谢谢你,猛虎丹。你让我活着。我不敢不活着。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今天犯了一生最大的错误。”
  猛虎丹哈哈一笑道:“人总是要犯错误的,英雄哪个不犯错误?不犯错误不是真英雄,我愿意在大名鼎鼎的独狼手中犯一次错误,如此才可成就我一世英名。你老人家高卧,马我借走了。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独狼将那把成就他功名的刀扎在他失足的胡杨树上,向天大喊:“从今以后。作为游侠的独狼不复存在了!”
  这声喊是向命运,向一种信念的告别,同时也是宣言,这就意味着,他不是游侠了,不再受游侠规矩的制约,而与他结有仇怨的游侠从此不可再以游侠的方式向他寻仇。他也失去了向别的游侠寻仇的资格。独狼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安全保障。
  独狼来到了大佛寺,宏德主持收留了他。
  猛虎丹断绝了独狼的死路,独狼只有活下去,而且要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出另外一种样子,并以另外一种方式找回一个游侠迷失的尊严。
  鼓舞他活下去的理由还有,他的坐骑黑鹞子居然从猛虎丹手中逃脱了。半年后,它在大佛找到了主人。
  当时,独狼正在禅房闭目静修,忽闻一串熟悉的嘶鸣,他出去将飞速而来的黑鹞子紧紧搂抱在怀里,主人泪流满面,马两眼湿润。众僧和香客为这只有在古书中才可一见的场面深深感动了。
  独狼只有三十出头年纪。当他感到死路已绝,必须活下去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条辉煌的大道,直通人生的另外一种境界。
  在大佛寺禅房养了半年伤,他已经学会并习惯了单腿走路,他将使刀的功夫转化在使拐杖上,几乎不费什么周折,那根拐杖已是神出鬼没,明眼人也难测玄机。
  ……
  “可是,你又是如何收黑蝎子为徒的?”李陶追问道。
  “我在康居城外贴出告示,要收徒授业,并且声明,终生只收一徒。我独狼的名声在外,登门拜师者络绎不绝,不知有多少人想投在我的门下,可几个月间,连一个中意的也没有,我不能因为收徒不慎而让旧耻未雪再蒙新辱。直到有一天……”
  ……
  那一天,一个妇人带着女儿来找独狼拜师,独狼一眼就相中了她的女儿。那妇人是看了告示才决定携女儿师的,她原想,独狼大名鼎鼎,自家的女儿又是一介弱女,无奈她仇怨在心,难敌那人世间的风吹雨打,她只想试一试。
  那妇人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搁在香案上,她要把使她陷入人生苦海的黄白浊物捐给了大佛寺,请独狼传授女儿杀人夺命之术,她让女儿学的也是血腥的本领,她要给师徒俩买一个来世的前程,使两人今生业缘今生了,不要像沧浪之水,循环不已。
  独狼请求宏德主持同意,宏德主持叹了口气道:“独狼,你身虽残,却狼心未除,人世间还欠着你一盘肉,佛寺里容不下你一颗杀心。你去吧,滚滚红尘中,有刀也有血,刀不见血,不是好刀,血不见刀不是热血。六道轮回,不分良贱,天上地下,必有你我,命中缘由,即在脚下。切记切记,阿弥陀佛。”
  “师父!待我大仇得报,必随侍佛祖左右!”独狼长嚎一声,扔掉拐杖,扑倒在地,长跪不起。
  宏德主持摇头摆手而去。
  独狼授徒的方法与他人并无两样,无非是从基本功做起,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压腿,展腰,舒臂,闪展腾挪,爬高溜低,如此三年,那女孩眼见得壮实了。
  对女孩家不能像教育男孩那样,呵斥训诫,甚至棍棒交加。妇人的女儿玩兴大,起初觉得练武好玩,玩厌了,她不愿练了。
  妇人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把女儿叫到跟前问道:“丫头,想阿爹不?”
  女儿点头道:“想。”
  柳氏又问:“想见到阿爹不?”
  女儿点头:“想!”
  妇人便道:“想见阿爹就要跟师父好好学武艺,学不好见不着爹。
  女儿想爹,就不贪玩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练功
  独狼也想出一个办法,他传授的主要是使铁钩的功夫。
  春天,独狼将徒弟领到野外,指着山坡上的野花笑着问道:“你喜欢不?”
  徒弟点头:“喜欢!”
  独狼怂恿道:“喜欢你就去摘!”
  徒弟看着招摇在高处的鲜花摇头道:“师父,够不着!”
  独狼教她道:“用铁钩拉下来!”
  徒弟踮起脚尖仍够不着。
  独狼继续道:“跳起来够。”
  徒弟为得到一朵花,拼命往高蹦,一蹦老半天。对更高处的花儿,独狼指导她用铁钩扎住崖壁,一手抓柄,一手攀扯着蒿草枝条往高爬……
  一个又一个春天就这样下来了。
  到了夏天,田地里到处是蚂蚁,沙地里到处是沙娃娃虫,蚂蚁跑得慢,但目标小,独狼让她用铁钩扎它们,徒弟一钩钩扎下来,每扎住一只,奖励一颗糖豆。
  沙娃娃虫可是不易对付的小动物,它个头比蚂蚁大许多倍,速度也超过蚂蚁百倍,其肤色与沙漠一般无二,稍一错眼就渺无踪迹。
  越是难做到的,越具有挑战性,黑蝎子为扎一只沙娃娃虫,往往得耗费半天精神。每扎住一只,师父奖励她五颗糖豆,高额报酬的诱惑,使她乐此不疲,头顶艳阳高照,脚下热沙烘烤,她全不在意,一门心思要扎住沙娃娃。
  秋天是更具煽动性的季节,沙地里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沙果树,红的,绿的,黄的,黑的,黑蝎子用铁钩搭住树枝,在树丛间往来穿梭,如鸟飞翔。
  冬天虽是苍白的季节,对喜欢五颜六色世界的女孩来说。最容易产生的是失落情绪,独狼也有办法,他教徒弟纵马飞驰。女徒弟手持铁钩,放开黑鹞子,真个是塞风贯耳,尘埃滚滚,一人一骑便搅得周天动荡。徒弟喜欢这种烈马长风的气象。
  忽忽十年过去,女徒弟已出落成一个娇艳而又矫健的美貌女子。她继承了母亲的全部美丽,又平添了风吹雨打的健美,再加上师父凝结在眉宇间的冷峻、倨傲和沧桑,生人乍然撞见,因为爱怜不由得要多看几眼,因为敬畏,又不由自主地要生出些许卑怯来。她端坐马背,一手抓缰绳,一手舞铁钩。铁钩掀起的劲风,在混沌的天地划出一道道清冽的冷艳来。在打马穿过树林时,她会突然跃起,铁钩搭住树枝,从这棵纵到那棵,一口气可以蹿出百米开外。马在树下跑,她在树上飞。跑出树林,她又可稳落在马背上。手中那把铁钩更是了得,眼前乱飞的苍蝇蚊子,任有多少,她只要想消灭它们,铁钩到处。略无孑遗。
  ……
  “后来呢?”李陶问道。
  “两年前,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徒弟的母亲我与她叫到了厢房……”
  ……
  妇人威严道:“丫头,跪下!”
  女儿赶忙跪在地上。
  妇人问道:“在这个世界上,谁有恩于你?”
  “母亲和师父。”
  “恩从何来?”
  “母亲生我,养我,没有母亲。便没有女儿。此恩重于泰山;师父教我武功和做人的道理,没有师父,女儿形同混沌。此恩如同再造。”
  “那么,你将如何报答你的恩人呢?”
  “听母亲和师父的话,了却你们的的一切心愿。”
  “好!”独狼钝喝一声,一手拍在桌面上:“你已学成武艺,今后可以用自己的名号行走江湖了。行谢师礼吧。”
  女儿斟满一杯茶,退到三步开外,跪下,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又是膝行而前,将茶献给独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徒儿今后当执师徒之礼,若做出欺师灭祖,以及一切有损师门之事,敬请师父按门规行事,徒儿并无怨言。”
  独狼接过茶,一倾而尽道:“师父赠你名号为黑蝎子。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记住,名号就是你的前程,你的生命!”
  “弟子谨记!”黑蝎子朗声答道。
  行礼完毕,她并不起身,仍跪在那里。
  独狼命她起来,她却道:“我要知道你们的最大心愿是什么,我将为了却这些心愿万死不辞!”
  独狼目视妇人,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只缝合了的荷包:“找着那个大腿上长着红痧胎记的恶人,他是驼商,拆开荷包,让他看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杀死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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