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启示录

陆皓和李毅去参加一个同城线下活动，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他们开着开着，有辆车突然从中间的路口冲出来，陆皓赶紧猛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辆车斜撞到一起，对方开着一辆本田，车的中部凹进去一块，陆皓的别克车盖被撞得翘起，冒着黑烟。
    两车相撞的一瞬间，驾驶位上的气囊弹开，陆皓不知道被撞到哪儿，晕了过去，李毅在陆皓急转弯的时候扭曲了一下，气囊弹开正好压到他的腿，一阵剧痛让李毅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他现在被困住，下半身基本动不了，他一边叫着陆皓的名字，一边费力摸索出手机，打120叫救护车，叫了几声陆皓都不见反应，李毅顿时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恐惧，叫着陆皓的名字都开始发抖，但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们在出了车祸，一共三个人，我朋友昏了过去，叫不醒，我腿被困住动不了，对面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情况，麻烦你们快点派救护车过来。”
    打了120李毅立刻给景然打电话，电话嘟嘟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等一接通李毅的声音便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景然，你赶紧去首都医院，我和陆皓出了车祸，我已经打了120，陆皓现在昏了过去，你别太急，我没看到外伤，叫上祁阳和你一起。”
    景然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里面嗡嗡地响，吵得他甚至听不清李毅在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听懂了没有，只是一边跑着叫祁阳，一边问道：“你怎么样。”
    那边李毅说：“我没事，就是腿被卡住了，你和祁阳来得时候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你先别告诉陆皓爸妈。”景然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镇定地做着该做的事，他去叫了祁阳，干脆利索地说明了情况，祁阳看着景然平静的样子觉得脊背发凉，连惊吓都忘了就开车和景然往医院赶。
    车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祁阳觉得拥挤的交通，景然的沉默压得他透不过气，便小声地说：“不会有事的，景然。”景然只是“嗯”了一声，身子还是绷直地坐着，祁阳看见他甚至朝自己扯了一下嘴角，可他紧紧攥着青筋暴起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正在崩溃的边缘。
    到了医院，车还来不及停稳，景然就下了车，和祁阳说了声他先上去，就往医院里跑去。路上李毅给他们发了病房位置，景然到了之后没看见陆皓，倒是有个护士朝他走过来，礼貌地问道：“请问你是陆皓的弟弟吗”
    景然听到陆皓的名字，直接说道：“我是，他怎么样”他俩在外面，如果不方便让别人知道俩人的关系，就和别人介绍说是兄弟俩。
    护士小姐热情地说：“医生判断是被气囊弹晕的，没有外伤，初步检查没什么大碍，为了保险，医生正在做进一步检查，看是否有内伤，不过你不要太担心，一会儿应该就查完了，你在这等一下，你哥哥就该出来了。”
    直到现在，景然也没觉得放松多少，或者他现在完全屏蔽了自己的感知，这样才能冷静下来，景然又问了李毅的情况，护士说李毅也没大事，不过怀疑腿骨折了，去做X片了。
    景然对护士说了声谢谢，小护士见景然长得帅，自然是想多说两句，可是看着这人很疲倦的样子就没多打扰，说了句不客气，有事叫她就走了。
    护士走了，景然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从接到电话到现在，脑子什么也没想，甚至感觉不到担心，就什么也不干地等着看见陆皓，在见到陆皓之前，他的脑子拒绝任何设想。
    祁阳上来的时候，正好李毅拍完X片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景然陆皓的情况，祁阳跑过去问坐在轮椅上的李毅怎么样，“小腿骨折，没事”李毅看着祁阳淡笑着说。
    “出了车祸还没事，怎么着是有事啊”祁阳一直被景然压着的害怕此时才算是爆发了出来，忍不住大声说，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景然，见他正往这边走，便压低了声音问：“陆皓呢，陆皓怎么样。”李毅和祁阳说了陆皓的情况，见他放下心来，拉了拉他的手，轻声到：“这次是个意外，我和陆皓幸运，下次会注意，你别担心。”
    祁阳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抽出手推着李毅往景然那边走，景然问了李毅的情况，便让祁阳和李毅先去固定腿，自己在这儿等着就行。
    祁阳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忙，再说李毅也得有人照顾，就跟着去了，只是告诉景然有事给他打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护士推着陆皓出来了，景然赶紧跑过去，陆皓还没醒，便问医生：“医生他怎么样，有没有事。”医生是个挺和蔼的中年人，微笑着说：“我们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伤到内脏，外部除了几块擦伤也没有大碍，只是他被撞昏了，应该是气囊，有轻度的脑震荡，等他醒过来，再问问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再做一下检查，基本上没大碍的。”
    景然听了这些，才算是真正的送了一口气，又问道：“他大概多长时间能醒。”
    “一个小时左右就该行了，你好好看着他，等他醒了叫医生过去再做个检查。”
    “好的，谢谢医生。”
    然后景然去交了医药费，就回病房等着陆皓醒，他看着陆皓沉睡的样子，轻轻摸过陆皓脸上的一处淤青，才慢慢地感受到了心疼，痛感随着他抚摸着陆皓温热的脸逐步升级，直到疼得他想哭。
    他自小就对人和人的感情看得清楚，认为相逢相识皆因缘，无缘，是人所不能强求的，缘尽了，是人所不能续的，所以对任何感情、任何人他都不强求，不强留，做好了不定哪天会失去的心理预设，这并不是一个刻意的行为，甚至到景然自己察觉这一点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些年都是以这样的心境待人处事。
    这样的景然，很少焦虑，他甚至想过，即使爸妈有一天不爱自己了，虽然难过，但他可以理解，他不会怨恨，没有人非要对你好的，即使是父母也是一样。他们把自己养大，给了自己良好的教育，已经尽了为人父母的义务。
    一旦你明白了万事无应当，又怎么会因为失去而怨恨、痛苦呢。
    可是和陆皓在一起之后，景然发现自己害怕失去，担心变故，看到飞机失事的新闻，陆皓每次坐飞机，他的心都得在确认陆皓安全到达之后放下来；陆皓开车出门，他总会不经意间担心，不安的躁动总是要看到他的回复才能平息。
    景然觉得自己就该和陆皓这样幸福的过一辈子的，不会缘尽，他已经下意识地拒绝了自己前二十几年的心理预设。他想，如果自己和陆皓分开，缘尽缘灭是无法让他谅解的。所以，这一路上，他屏蔽了任何陆皓会出事的念头。陆皓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如果硬要相离，必是抽筋拔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