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

95 第95章


    眼看就要到了爱国会搬迁的日子,躲不过去了,本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在理清新工作入职的手忙脚乱之后,李浩然将陆轻萍约出来,打算在爱国会没有搬迁之前和陆轻萍把事情讲明白,不然,要是真得搬迁完毕再说,事情就大条了。()
    陆轻萍坐在李浩然的对面,面前摆着一杯咖啡,手里的汤匙在手边的糖罐和咖啡杯中来来去去,加完糖之后,无意识的拿着汤匙一圈又一圈的在杯中搅动着,看着杯中泛起的涟漪出神。
    李浩然看到她这副模样,伸手按住了她搅动咖啡的手,将她面前的咖啡夺了下来,挪到一边,说道:“可别糟蹋东西了,你看看你都加了大半罐子的糖了,这咖啡还能喝吗?你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天虽然冷清秋不让陆轻萍再说下去了,但是冷清秋显然把陆轻萍的话给听了进去;再加上她本来就有心事在里面;而金燕西又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一直没有上门说情情况,赔礼道歉;让冷清秋怀疑他是不是要和她继续要“冷战”下去,然后借着这次冷战而分手。又有宋世卿在一旁酸言冷语,几重压力下,短短几天,冷清秋明显的憔悴多了,人也瘦了一大截。
    今天陆轻萍和冷清秋坐在客厅,电话铃响起,坐在冷清秋身旁的她明显的看到冷清秋听到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眼光迸出的光彩,而在知道电话不是金燕西打过来时的顿时黯淡无光的失望眼神。陆轻萍看到冷清秋瘦骨伶仃,憔悴为斯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那天说的话,对一个正在热恋中的女子来说很“残忍”。没人一个人,愿意和自己的恋人分开,何况,冷清秋正是受伤的时候,她的话不亚于在冷清秋心头的伤口上再划一刀!
    才女张爱玲曾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但是对于女子,又何尝不是呢?因为老早知道结果,所以插手别人的命运,虽然是为冷清秋好,但是如果冷清秋真的在这个时候和金燕西分手,那么金燕西会不会变成她心口的那颗朱砂痣,从此永久不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从走出家门,到刚才,陆轻萍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
    回过神的陆轻萍看着已经空了一大截的糖罐,笑了笑,伸手叫来服务生,让他再送一杯咖啡过来,端着新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将她和冷清秋谈心的时候,建议冷清秋和金燕西分手的事情讲了出来,叹道:“本来我是不赞成清秋和金燕西交往的,觉得他们不合适,但是看到清秋现在这副憔悴的样子,我又觉得心疼,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棒打鸳鸯,坏人姻缘的恶人。明明自己做的是好事,但是却好像做坏事一般,真不是滋味!”
    李浩然忍俊不禁,笑道:“好事?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你劝清秋和金燕西分手,拆散人家,明明就是坏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反倒成了好事?”
    “唉!你不懂!”陆轻萍对着李浩然挥了一下手,说道:“清秋和金燕西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俩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相差太大,现在因为处于热恋之中,彼此迁就,虽然因此产生一些小问题,但是都忽略掉了,但是一旦结婚,朝夕相处,感情由激烈转为平淡,这些掩藏在水面下,曾经露出端倪的矛盾就都会浮现出来,天长日久,两人必然离心,到时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你这话不对!”李浩然不赞同的反驳道:“两人相处,本来就是你谦我让的,互相妥协的一个过程。既然做恋人的时候他们能够互相迁就,难道等成了夫妻反而就不成互相迁就了不成?你所谓的请求和金燕西不是一路人,不就是两家的门第不相称吗,但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都已经民国了,男女交往自由,你还有门当户对的这种老思想,而且清秋和金燕西两位当事人都不在意,你怎么反而替他们斤斤计较起来?清秋不是个肤浅的女孩子,并非因为金燕西是总理家的儿子这个身份而和他交往的,那么说明金燕西身上必然有打动她的地方。他们既然因为相爱而结婚,除非不爱了,否则没有不幸福那一说。”
    细细想来,其实冷清秋和金燕西最后婚姻不幸福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就是金铨的失势以及突然去世,造成了金燕西没有了父亲的护翼,无法继续生活在象牙塔里,必须出去面对外面风雨,而金燕西却没有那个能力迎接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家里三嫂玉芬的敌对和挑拨;下人们有意无意的瞧不起;白秀珠的虎视眈眈;金燕西的不求上进;冷清秋的清高倔强;…… 最终造就了他们婚姻的悲剧,所以如果把责任都怪到金燕西身上是不对的。因此陆轻萍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吧。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婚姻里只有爱情是不够的,还要有面包。
    “什么叫做有点道理,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好不好。”李浩然对陆轻萍给出的莫棱两可的答案很是不满意,说道:“感情这事,没有外人置喙的余地,‘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们不能因为喜欢萝卜,而就说青菜的不好。我还觉得除去家世不如人之外,欧阳不管哪方面都要强金燕西一大截,但是最后冷清秋还不是和金燕西对上眼了。可见,你觉得好的,人家未必觉得好。人各有所好,你不能强求人家和你喜欢一样的东西。”
    对李浩然称赞欧阳于坚的话,陆轻萍不爱听,白了他一眼说道:“欧阳于坚哪里好了,在我看来,他还不如金燕西呢。就他那个对感情拖拖拉拉的样子,分外让人瞧不上。他喜欢清秋喜欢多久了,可是直到金燕西出现,也不见他表白,一直这么拖泥带水的。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就那么几年,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犹豫多久,若是照他这个样子,恐怕清秋头发都白了,也等不到他表白,就这么态度暧昧着。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是他自己迟迟不表白,错失了机会,但是清秋和金燕西在一起了,他反而在一边伤春悲秋的,好像清秋和他原来有什么似的,没的让人讨厌!”
    由这话,陆轻萍想到金燕西身上,金燕西在对白秀珠的态度上,和欧阳于坚对冷清秋差不多。你要说没意思吧,他又暧昧着;你要说有意思吧,他又没给过准话。两人的关系算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正是这样,让金燕西处于退可守,进可攻的境地,所以在为冷清秋动心之后,才可以大言不惭的宣称他和白秀珠不过是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比别人玩得好罢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白秀珠对他死心塌地,一片痴心,几年的青春时光花费在她身上,结果换来这么一句话,真是让人伤心!
    李浩然听了陆轻萍对欧阳于坚的评语,笑笑为他辩解:“欧阳出生环境不同,他自小没有父亲,跟着母亲长大,所以在感情上未免迟疑了些,有些犹豫不决。或许他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是也算是情有可原,你也就别怪他了。心上人别有怀抱,他失恋了,难道还不许他流露出一点情绪吗?毕竟他对清秋可是真心。”
    陆轻萍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说道:“真心又有什么用?这会伤心懊悔,早干嘛去了?”叹了口气,挥挥手,“算了,都过去的事了,又是人家的事,我们说这个说得热火朝天的,怪没意思,还是不说了。”
    见陆轻萍心灰意懒的想结束话题,李浩然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放下后,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轻萍,我知道你和清秋要好,但是感情上的事是说不清的。你到底不过是她的表姐,疏不间亲,何况就算她和金燕西之间有什么事也应该由她的长辈出面才是,而不是由你来趟这个浑水。涉及到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冷太太自然不会无动于衷,难道你就没看出你舅妈对清秋和金燕西之时的态度吗?”
    想到以前冷太太和她说的话,陆轻萍毫不犹豫的说道:“那还用说吗,当然舅妈是……”电光火石之间,陆轻萍想到前些日子夏夜乘凉的时候电影票的事情,“反对”这个字眼梗在嗓子眼中说不出来了。
    当时,金燕西只拿出一张电影票,说他不能去看,所以打算转给冷太太,但是冷太太表态不爱看电影,嫌弃屏幕一闪一闪的,晃眼睛。因此金燕西叹息,说这张电影票只能浪费掉了,结果被冷太太要了过来,给了冷清秋。这会陆轻萍再想,她不相信,冷太太会看不出金燕西是想请冷清秋看电影,但是因为碍于冷太太在跟前,不好丢开她,所以才出言试探。冷太太将金燕西的电影票接过来给冷清秋,明显就是促成冷清秋和金燕西一起去看电影。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说以前冷太太对金燕西和冷清秋的来往还心有疑虑,担心齐大非偶,那么经过这一阵子的观察,冷太太显然已经对金燕西这个女婿很满意,见冷清秋也喜欢金燕西,所以对他和女儿的事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下来。想通了,想明白之后,陆轻萍忽然心灰意冷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枉作小人,真是可笑,可叹!忍不住说道:“罢,罢,罢,往后这事是我绝对不再管的了,既然连她的家人都乐观其成,偏我在这多嘴多舌,不讨人欢喜,明明一片好心,却没人领情,何苦来哉!”
    见陆轻萍脸色的神色不好,李浩然伸出手去,握上陆轻萍放在桌子上的手,正要出言安慰她,一阵香风卷过来,密斯脱唐出现在他们面前,“哈,真是巧,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目光落在桌上交握的陆轻萍和李浩然的手上,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嘿嘿嘿的怪笑个不停。在她暧昧而刺眼的目光下,李浩然不好意思的收回了他的手。
    密斯脱唐一点没有做“电灯泡”的自觉性,用目光示意陆轻萍往里坐坐,按着陆轻萍坐下,伸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对着李浩然非常不客气的问道:“哎,李浩然,一会儿你和轻萍还有事吗?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借用一下轻萍,等会她要跟我走。”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中根本没有给李浩然拒绝的余地。
    李浩然也听出来了,面对密斯脱唐的强硬,无奈的叹道:“如果我说不可以呢?”他将陆轻萍找来的正事还没说腻,你要是把人叫走了,回头我还要找机会,眼看爱国会搬迁没几天了,这几天他刚开始上班,正事忙的时候,好不容易抽出一次时间来找陆轻萍,他容易吗!
    “我不管,反正轻萍我是带走了。至于你,我不稀罕,你自便吧,爱哪去就哪去!”密斯脱唐一副我不讲理,就这么办了的姿态说道。转头看向陆轻萍,做出一副可怜的姿态:“轻萍,你不会‘重色轻友’,要李浩然而抛弃我吧?”
    密斯脱唐都这样了,陆轻萍也不好意思说她要继续和李浩然约会,所以只好无奈的点点头,“我跟你走。”听到答案,密斯脱唐对李浩然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然后就将陆轻萍从咖啡店里拉了出来,陆轻萍对着李浩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跟着密斯脱唐离开。走到街上,陆轻萍挣脱密斯脱唐拉着她胳膊的手,问道:“好了,你把我生拉出来,到底有什么事?”虽然密斯脱唐没有说,但是陆轻萍觉得她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所以让她跟着她走,一定是有事。
    “聪明!不亏是我认定的朋友!”密斯脱唐伸手拉着陆轻萍的手,拉着她一面往前走,一面说:“今天我家里开酒会,我邀请你参加,但是你身上这身衣服可不行,我们赶快去百货大楼买一身新的,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因为今天酒会里可是有一位特别来宾哟。”密斯脱唐在“特别来宾”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跟着揭晓答案:“就是李督学的夫人——李太太,李浩然的母亲。我从家里的宴客名单上看到这个消息后,就赶忙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一大早就出了门。本来我已经这事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路上遇到你,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你不想和李太太见面都不行!”
    一听说是李浩然的母亲也会来,陆轻萍立刻紧张起来了,忙摆手说道:“不行,绝对不行!这次的酒会我不参加了。”说着就转身要走,被密斯脱唐一把拉住,不以为然的说道:“有什么不行的?我们家的酒会你以前又不是没有参加过,比督学还大的官的夫人你都见过了,在她们面前你都没有丢丑,人家还夸你呢。这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督学夫人,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难道你还一辈子不和李太太见面不成?早晚还不都是要见的。”
    “你要是作为儿媳妇出现在李太太面前,就算你是一朵花,因为你是要和她‘抢’儿子的,所以她免不了要对你有所挑剔,到时,你就算做的再好,身上总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这会你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她见面,她自然不会挑你的不是,能够给你一个客观的评价,而且你表现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赢得她的夸奖。留下一个好印象之后,等你在以她的儿媳妇的身份出场,到时,她也能少挑你很多的刺,毕竟要是挑多了,要是和她以前夸你的话相悖,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还有,你也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李太太好不好相处,能够稍微了解未来的婆婆一点,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你怎么傻了,反而把这机会往外推!行了,别闹了,快跟我走!”密斯脱唐根本不容陆轻萍反抗,硬把她给拉走了。
    在密斯脱唐的指导下,陆轻萍在百货商场买了一身新衣服,又跑到理发店做了新发型,这才战战兢兢的跟着密斯脱唐去参加她家召开的就酒会。在酒会上,果不其然,陆轻萍在密斯脱唐的介绍下,见到了李浩然的母亲,是一位打扮得雍容大方的富家太太。陆轻萍在李太太面前,只觉得手脚僵硬,都没处放了。虽然想着给李太太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是陆轻萍的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笑容如同刻在脸上一般,面对李太太的问题只是机械式的给予回答。勉强支应了李太太一刻钟,在李太太看到朋友走过去和她们说话之后,陆轻萍绷在胸口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只觉得出了一身的汗,揉了揉发硬的脸,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受过。
    密斯脱唐家的酒会结束的很晚,大约到了晚上九、十点钟才散去。因为是主人,所以密斯脱唐担负着招待客人的任务,又因为她是唐家目前唯一未婚嫁的女孩子,所以很多有意和唐家联姻的人家都想着借此机会多了解密斯脱唐,或者将家里的下一辈推介给她,所以密斯脱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因此直到酒会散场,她才捞到机会和陆轻萍说话。
    因为密斯脱唐好奇,一定要将陆轻萍和李浩然的母亲相处情况听陆轻萍说个仔细。而且因为外面下起了雨,参加酒会的很多客人有些是没有车的,但是外面的情况不好叫车,所以唐家的几辆车一直忙着送客人回家。这个时节,汽车送客,自然是按照地位的高低和唐家关系的远近来的,以路清萍的地位和唐家的关系,她自然是要排在后面,暂时是没有空余的车送陆轻萍回去。
    密斯脱唐见状,拉着陆轻萍干脆不让她走,要求她在她家住下,两人来个抵足夜谈。在密斯脱唐的要求下,而陆轻萍在经过和李浩然的一番谈话后,暂时也不想回去面对冷清秋哀愁的脸,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因此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打电话回去,告诉家里,她今晚要留宿唐家,不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陆轻萍在冷清秋和金燕西的事情上,真的没有太多的发言余地,要说长辈,有冷太太在,再次,还有宋世卿呢,要说亲戚,就算她和冷清秋是表姊妹,但是以前从来没有相处过,所以感情也没有多好。而且爱恋中的人,能够听得进去旁人的劝告吗?我觉得根本听不进去,我一个朋友,交了一个混子般的男朋友,这个男的,基本上不工作,就是靠着我朋友样,但是我朋友就是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甚至在知道这个男的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女人,因此分手后,在那个男的回头又来找她的时候,又复合了。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不知道劝了多少次,但是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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