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苑书剑

第48章


  照我的意思办那就太简单了,崖边到涧底少说点有七八十丈,两三千斤石头往下推要加一两倍重量。
  它们就是铁铸的也要压个粉碎稀烂。再说,我们居高临下,是否还可以用长弓硬弩补救万一呢?
  收拾了猩猩再算计熊,那东西更难为敌,砍它二三十剑未必有用,八宝铜刘也靠不住必能敲碎它的脑袋或脊骨。
  那黑努儿要是嗾使它扼守在巢穴的险口,死据不出时,我们该怎么办呢?所以非要把它诱下来。
  我们藏身崖洞里,它不能挤进去损害我们,我们尽可拿铁翎箭射瞎它的一对小眼睛,再杀它!”
  听了燕月的话,吹花点点头说:“你讲得好像蛮有道理,它们假使不下来呢?”
  燕月笑道:“不下来,我有办法。现在请大家拿出干粮用过早餐,准备行事。”
  边说他边去拿来水囊干粮袋,尽量吃喝个饱,从容站起身,伸手腰边摸出两枝短短的竹管儿。
  接着他笑道:“我去装老虎逗引猩猩离巢,姨姨,您那一条虎皮纹毡条子,借给我用一下。”
  吹花道:“拿去啦!”
  阿带笑道:“不错,老虎跟猩猩世仇,不过你要当心。”
  燕月笑道:“我到那边涧底下做虎啸,那边涧跟这边涧相通,我可以不费事把它们请过来。珠兄弟,你在上面注意发号施令。
  大家都要暂时躲在洞里,等珠兄弟吹响口哨再出来推石头,千万别让那畜生望见人,望见人它就不会去追老虎,或许吓得不肯下来,我走啦!”
  说着他要了吹花的毡条子挂到肩上,几个箭步转过峭壁,向那边涧沿飞奔而去,纪珠也上崖顶。
  小雕一直坐在地下动也没动,手中还托着他那一张长弓,眼见燕月盘旋下涧,忽又叹口气笑道:“这孩子好用奇谋,是个大将之才。”
  吹花笑道:“一班小兄弟他算第一,一班小姊妹中小绿算第一,两口子可谓天作之合的了。燕姊姊那样精明能干一辈子,也该有这样一对佳儿佳妇。不枉费她一生的辛苦了,你们以为呢?”
  阿带笑道:“我觉得纪珠也不错呀,阔大雄浑,激昂慷慨,那是燕月所不及的。”
  小雕道:“小红怎么样呢?”
  吹花笑道:“了不得,雍容华贵,艳丽如仙,她跟纪珠都像富贵中人。”
  一句话刚讲完,只听得震天价两声虎啸,回音回荡崖谷,势若奔雷。
  阿带笑道:“干么吹得这么响?好啦,我们进洞去啦,别破坏孩子的计划。”
  他和小雕鱼贯着爬进了洞,吹花她还赖在外面隐身树后看。
  果然,片刻工夫,对面峰岭上并排儿出现了两个极庞大的猩猩,它们手中各拄着一株足有大碗口粗壮的树干,就好像老人扶杖闲眺那么自然。
  虎啸再起,它们同时龇牙咆哮,同时晃荡着攀藤附葛往下爬,爬得也不算太慢,那么陡峭的削壁也还能横着走,眨眼落在斜坡上。
  大约是望见了涧底假虎的影子,立刻伏身曲踊,一踊几丈远,滚下山涧下不见了影子。
  吹花赶紧溜到洞口招呼阿带小雕出来,却还等了半天,才听见壁上纪珠轻轻嘘出一声口哨。
  大家抢到崖边爬下看,看两条黑猩猩围着狸父残骸跳舞样子,好像非常高兴,吹花悄悄说:“怪,它们是有仇。”
  阿带不做声,放倒手中八宝铜刘,跳起来便去抱起一块足有八百斤重大石头,小雕倒翻身伸出两脚踏住前面小屋子那么大的一片断岩。
  纪珠壁上口哨再响,阿带大石头托个过头往下砸,小雕两腿运足气力猛的使劲踹,一声天崩她塌,涧底石层灰沙冲天而起。
  因为深涧里烟尘弥漫,上面看不清底下什么情形,阿带和小雕干脆把崖边多少大石头全给推下。
  这一来就说是洪荒时代的大爬虫也未必就受得了,料那两条黑猩猩怎能逃得碎骨粉身之厄?
  燕月绕道攀登上崖,他也跟大家凑一块爬倒望下看,可是那些石头堆成小山似的,你就是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还要看。
  大家都在出神之际,蓦然纪珠壁上急声儿叫:“当心,大熊!……”
  大家猛回头,只见那大熊黑压压的前半段身躯已经挂在崖头,像一座屋子那么高大,颤巍巍的排列眼前,两边距离还不过十来丈。
  饶她千手准提了得,瞧着这庞然大物也不免慌了手脚。
  燕月使狠劲一手拖着她,一手扯小雕疾往洞里钻,阿带他就只差向后退一步,她下捡起八宝铜刘的工夫,那大熊飞快迫近了他。
  无玷玉龙也总是艺高胆大,摆一摆八宝铜刘一纵丈余高,暴雷般一声断喝手起铜刘落,正击中大熊项背。
  那畜生蛮不在乎,反而尽力往前冲。
  阿带火速腾跃闪躲,大熊冲得凶,前肩肘恰好冲上大树,那么两合抱抱不来的大树,竟然平白撞倒下去。
  一霎时崖翻壁地动天摇的。
  纪珠树头站不住,顺势儿飞身而下,三不管拉住岳父一只臂膊进洞,阿带直嚷好厉害的蠢东西。
  吹花叫:“怎么样?带哥哥!”
  阿带道:“了不得,我使尽劲也还伤不了它一根毫毛,不亏倒下的大树挡住了它,也许我要被迫跳崖。”
  纪珠叫:“来啦,来啦!”
  洞口过来一大片黑影子,张得见那熊一双前腿,粗壮若两层并排宝塔,据地几个爪差不多有水牛角子那么大。
  吹花暗里想:这家伙恐怕真的刀剑不能伤,虽然这般想,她还是摸出几枝铁翎箭紧往洞口挨。
  这洞口窄窄一条缝横宽不过一尺四五寸,直长约莫三尺多高。
  熊身上最小的部份大概算脑袋,但也不止洞口那么宽那么长。
  洞口这一被它上前堵住了,你就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它鼻子里断断续续咻咻呼吸声音。
  吹花恨透了扔掉箭取宝剑,猛使劲扎出一剑。
  这枝宝剑是雍正帝那天晚上给她的,剑号燕支,确是一件利器,一剑扎穿大熊嘴唇。
  这东西也奇怪,哼也没哼一声,掉转头用屁股反撞洞壁,整个洞震得岌岌摇动。
  阿带叫:“不行,我们要赶快出去,危险。”
  吹花嘴里不响,曲背弯腰站起来,紧一紧手中宝剑,趁熊屁股再来撞那一口狠劲,照它两条腿腿缝隙漏光处,奋臂探剑迎冲。
  剑刺入熊小腹,人跟着尽力向外窜。
  吹花的臂力不弱阿带,再加熊本身反撞万斤以上实力,剑划那大熊两三寸厚的坚韧肚皮,摧枯拉朽,快如破竹。从尻至胸,豁然开膛。
  大熊破腹坠崖而死,吹花总因身手极端迅捷,紧切中人算躲开,但一身银灰色紧装却也不免沾上许多血污,她急得直跺脚咒骂。
  阿带、小雕、纪珠钻出崖洞,他们又都忙着去崖边看熊的尸骸。
  只有燕月笑嘻嘻的向前给姨姨请安。
  他说:“恭喜啦,姨姨,熊既除,黑努儿无能为矣!现在请您带包袱进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我们立刻出发犁庭扫穴,下半天稍作休息,晚上踏月下山,兼程奏凯言旋。”
  吹花叫:“你讲得很轻松,我力也使尽了,要不要歇一歇呀,你刚才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呢。等着啦,我洗个澡再说。”
  边说,边扔下宝剑取了包袱往洞口走。
  燕月过去拾起她下宝剑,颠倒反覆细看,看剑叶上水纹映漾灿若银蛇,而且竟然没带上一点血渍。
  看着不由生爱,握紧嵌满宝石的剑靶儿,使个撒花盖顶,他觉得非常趁手,微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使燕月有此一枝利器,横行天下,孰敢当我?”
  却不想吹花还没进洞,瞥见他一番做作,蓦她又扭翻身笑叫:“好孩子,不要叹气么!
  等会儿斩了黑努儿就送给你啦,这一次你实在帮我一个很大的忙。”
  燕月红了脸,急忙说:“姨姨,我……不要。”
  吹花道:“不许客气,你也还够得上使这一枝宝物。纪珠本来有枝巨阙剑,那比较还要好,他却转赠了蒙古喜王爷。
  倒不错,阿喜那个人称得起一条好汉。宝剑这东西,就是不能随便乱给人,你若是不行,我也还能送你?”
  讲完话她进去了,燕月还怔怔瞧着手中剑出神。
  阿带过来笑笑说:“你想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有这一枝宝剑,就没办法刺穿那大熊几寸厚的坚韧肚皮。
  不是你姨姨三千斤的臂力,谁也没办法把得定剑迎当它那一下子屁股后撞的那一股的猛劲。
  不是使它大开膛,它也就不会这么快殒命,熊负伤必然拚死,人所不能控制。像它这样大的躯体,简直无法估计有多大威力。
  我们藏身这个洞,管保被它弄崩无疑。孩子,你晓得刚才那一霎那,我们担着什么样子危险!”
  燕月笑道:“怪不得姨姨说使尽了力要歇歇。我本来主张用铁翎箭射它小眼睛么!”
  阿带道:“你错了,不用说它那眼睫毛粗如一根根铁筷子必能避箭,就算射瞎了它两眼,包能死么?要不死那更糟,它明知仇人伏在洞里,底下什么情形你讲啦。”
  说着呵呵大笑,笑得小雕纪珠也来凑热闹,小雕说好歹也要把熊和矍父的爪牙拔几个带回去吓人。
  纪珠说熊项下那一块熊白是件宝贝,阿带说晚上有空非要割下熊掌猩唇甘旨尝新,他们谈着笑着好不开心。
  大半天工夫才见吹花由崖洞里出来,头发刚洗过还没有干,湿淋淋她散披肩上,身上换了一套宽大衣服,底下跻着鞋,懒洋洋的一步一步拖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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