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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苑书剑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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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花她倒是来请教诸葛亮先生怎么办?
  绿仪笑说颂花像她父亲是个道学人儿,虽然两家也还未办文定礼节,她早就自认是傅家人,不看她暗地也在为白老夫人上孝,不单是罗绮衣服不上身,而且这几天连胭脂也不肯用了。
  这事还得防她反对,一时可是声张不得,让纪宝先走一步,她诸葛亮先生答应负责诓诱颂花妹妹一道北上,到京托她干娘李侍郎夫人帮忙劝导,然后假借义勇侯府上举行婚礼,可望不生问题。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纪宝奉派护送张府两位老姨太回京,这差事自然理无可辞,他们带一批老妈丫头少爷们先走了。
  第二天吹花去给马老太太请早安时候,向老人家暗里商量,说纪宝童心未改,此去京都怕他发生意外,可否请小翠跟去管束?
  马老太太本来爱惜宝三爷,同时也知道他最肯听翠姐姐的劝告,立即点首答应。
  吹花回头又找新绿、燕黛密谈,决议着小翠、小绿、玲姑三姐妹准备陪同杨存之,绿仪、颂花夫妻兄妹北上。
  念碧,燕月、起凤跟喜王、畹君、燕惕和蒙古带来的一大堆人马偕行,浩浩荡荡舟车并进。
  到了京都,杨存之伉俪和颂花姑娘回去南河沿杨公馆,喜王夫妇另有行辕。
  小翠、小绿等仍回翠萱别墅。
  这次进京念碧和燕月都不敢在外招摇。
  因为他们俩干过几年乾清门侍卫,颇有微劳,帝眷方殷,怕让皇帝晓得他们北来,不免又多一番麻烦。
  好在翠萱别墅这些年来,由喜萱的父亲一力经营,花木越发茂盛,牧场、农场十分发达,就躲在家里玩也尽可过日子。
  三位少夫人,她们却非常活跃,旧地重游,整天价忙着拜客,结果小翠被李侍郎夫人林佩兰留在公馆里。
  小绿、玲姑也常住在铁狮子胡同张家。
  义勇老侯爷近来渐渐不行了,那就应该说是已经到了手足不仁,耳目不聪明的程度。
  老人家自知死期排在目前,见到纪宝分外安慰。
  老头子意念中就当宝三爷是他的孙子,眼见他出落得形如玉树临风,貌比明珠仙露,他又如何不开心?
  七老姨太碧桃爱宝三好比心头一块肉,她自然是尤其快乐。
  小绿、玲姑背地告诉她此来任务,她简直欢喜得忘记了吃。
  九老姨太银杏,十一老姨太紫菱,也都巴不得早一天让宝三爷成婚、她们一味怂恿,促成其事。
  老侯爷不反对也不很赞成。
  他认为纪宝的父亲小雕,虽然是神力王府宝珠郡主所出,其实都还亏白老夫人玉羽抚育成人,在丧服未满期间,纪宝实在不应该从吉论娶。但既然大太太宝玉有话,那就似乎也可以受命。
  老头子到底也还是有私心,他晓得死期将至,当然愿意能够看见干孙子宜家宜室,明知不可偏说也可以。
  小绿听着暗自好笑,她讲的却另有一篇理由。
  她讲听说那年宝珠郡主死于白玉羽剑下,当场白玉羽痛自忏悔,抛下自己孪生一对儿子窃抱小雕逃往峨嵋山,投奔她师父青花老尼。(详见玉翎雕正传)
  蛰伏十余年,直守到小鹏武文两门都有了成就,这才送他神力王府投亲。
  说仇,宝珠是她杀死的。
  说恩,小雕由她抚护长成。
  然而小雕没有她并无关系,宝珠的死可是完全出于斗杀,讲起来恩不抵仇,纪宝大可不必为她上孝。
  小绿的话大家都附和着说有理,她自己当然满以为对,过两天她和玲姑同去李侍郎公馆看翠姐姐,暗地又把那些话对李夫人林佩兰说。
  佩兰认为从吉言娶礼所允许,但不可以提到那些老古话,究竟当年是什么样情形,谁也都不能讲得清楚,而傅侯由白老夫人卵翼长成显系事实。
  就说老夫人是老侯爷的侧室,也还是宝三爷的庶祖母,上孝一年总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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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李夫人出名儿的女才子,就是才子越道学,小绿、玲姑听着眯眼睛不敢分辩,小翠一旁也是莫赞一辞。
  她对这桩事根本不想出主张,献策教纪宝来京都小住,顾虑的还不过他的健康问题。
  翠姐姐不讲话,这使小绿、玲姑感到棘手,可是她们俩都是勇敢的人,力排困惑,干脆迳向颂花姑娘游说。
  就因为小绿、玲姑光临,李夫人才放车去接干女儿。
  颂花来了她们姐儿们自然又像扭股糖似的扭在一块儿,秋夜、秋窗、秋灯、秋雨,姐妹围坐着圆桌子磕瓜子儿聊天。
  夜深了小绿言归正传,却不想一下子碰了一鼻子的灰。
  颂姑娘并不怕羞,她明白说她已将意见告禀父亲,父亲同意她再等一年,在这一年当中她决不能出嫁。
  她不单是讲得辞色很坚决,而且还附带加以说明,说明也顶简单,那就是两句话:不敢使市井上议论傅杨两家失礼,更不愿意让人讥笑纪宝无知。
  她这么一讲,小绿、玲姑自不好意思再有所劝勉,事情就这样停搁下来。
  宝三爷这十年来真是变了一个人,过去他是极端好动的,现在却非常好静,他仍住了张府的大环楼。
  每天早起到义勇老侯爷床前请安,总是恋恋不舍的赖在屋里给老人家做点事,对三位老姨太一味恭敬。
  尤其在七老姨太碧桃眼前百般孝顺。
  他替老侯爷写了几万字长篇传略,正楷恭缮,笔酣墨饱,文辞并茂,为使老人眼力看得清楚,每一个字足写得胡桃一般大,珠圆玉润,力透纸背。
  老侯爷躺在床上每日看三五页,越看越喜欢,有一两次他竟然欢喜得老泪涔涔。
  他告诉三位老姨太,说纪宝是他生平的第一个知己,这厚厚的一大本册子,也就是他老人家毕生最宝贵的东西,藉此流传后世,永垂不朽。
  因此他暗地教碧桃给立下遗嘱。
  遗嘱身死之后,一切都归纪宝承受,他日纪宝有子两人就得以一子承嗣张家。
  这一纸遗嘱和那一本传略,附在向雍正帝告别的奏折一块,暗地托宫中出来探病的德太监呈皇上。
  传略和遗嘱全被雍正帝留下,翌晨便有旨下来召见宝三爷。
  雍正帝这些年来也老了许多,可是人变得更沉着,更阴鸷,任何王公大臣望见他没有不发抖。
  你说他残酷,但他有时又特别宽宏。
  他常常会平反宽狱也常常会吹毛求疵,一件小案可能掀起大波,一桩大事也可能反而冰释。
  欺骗他决不行,无心的过失都肯原谅。
  总而言之他是个精明严厉的人君罢了。
  他本来十分爱惜纪宝,今天在宫里召见他,这当儿随驾的全是一班贝子贝勒宗室亲人。
  纪宝进去也还没有跪下,雍正帝挺在大圈椅上就戟指着叫:“你这孩子进京多少天了?
  也不来看我吗?”
  纪宝磕头奏道:“进京十日足不出户,义勇老侯爷命在旦夕,纪宝侍候床前不忍少离。”
  雍正帝笑道:“算了,我爱你就因为你不会讲假话。起来吧!你这没络头野马受不了拘束,我们随便点谈谈。”
  纪宝再拜请过圣安,从容起立,眼眶儿红红的含着一泡泪水。
  皇帝瞅住他叹口气说:“你跟张勇也总是缘。想想看一个人活了一百多岁还不应该死么?
  活有何乐,死本寻常,暂时别记着他好不好?我看不惯你这愁眉苦脸。
  过来我瞧瞧,这些年来模样儿倒是长得不错,学问呢?十年时间不算短,到底跟海容老人学了什么奇技异能啦?”
  他紧紧的握住三爷一只手不放。
  纪宝道:“老人也没教给我什么,他替我定的功课是搬石头、跑山、挑水、砍柴、雪地里睡觉、太阳底下做苦工。”
  雍正帝不禁大笑道:“那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的皮肤还很洁白不算难看,这怎么说的呢?”
  纪宝道:“皮脱过三两次,初上山一两年人瘦得不成样子,后来慢慢好了,现在不敢说寒暑不浸,身体确是很结实。”
  “剑练得怎么样呢?”
  “剑,很有点进步。”
  “除了剑还练过什么?”
  “练好十面飞钹。”
  “飞钹如何?”
  “跟普通和尚道士用的铙钹一样模型,边要宽一点蒂略小一点,钢打的每面重三斤七两,随手抛发,衔缀如一缕长虹,迅速有同奔雷掣电,用手接决无可能,躲避也不容易,是一种相当难防的兵器。”
  “十个钹沉甸甸的怎么好带呢?”
  “用两个革囊分装着,挂在左右腰带上,随用随取,两手并发。”
  “怪不得青花老尼死你手中,她那些狐群狗党,全是你一个人给屠光的?”
  纪宝暗里吃了一惊。
  他轻轻问:“陛下怎么晓得这些事呢?”
  “天下的事凡是我要知道的,我都有办法知道。青花老尼我时刻在注意她的行踪哪!今天我留你吃饭,我还有很多话跟你商量,现在你随便坐。”
  说着便有个宫女给三爷送来一张铺着黄缎垫子的矮椅。
  那年头说陪皇帝吃饭简直没有这回事,皇帝向来是一个人吃饭的,他吃完了让你站在桌边吃剩下来的东西,这就叫陪。
  宫中老爱说祖宗规矩,假使皇帝犯了规矩,那些有头脸的太监,如总管、尚衣、司礼,都会叽咕讲话。
  他们只要讲出祖宗两个字,你皇帝就得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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