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来到的日子

第28章


  ……我终于静静地坐了下来,想到:我们虽然没有弄清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是,却可以证明:我们现在有力量,有勇气,有爱,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却没有一件重演。我们能预见,能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说着,一边叹息一边下决心。
第三章 贝尔坦节与除夕
 
  昨天,母亲忽然逝世了。这对我是个重创。
  当时,医疗条件还不那么优良。一位大夫草草地检查了她的病情后就开始进行治疗。她一直在发烧,精神萎靡,很快就死去了。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进行抢救,当一切都过去时我居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热闹非凡的大贝尔坦节(注:贝尔坦节(BeltaneFestival)是过去的一种消除垃圾的焚烧活动。)上了。在我们的年历上,每年从五月一日开始就要举行贝尔坦节。这是每年十次焚烧垃圾活动的第一次,表示新的一年到来了。如今的年轻人很难想象我们到底要烧毁多少废弃物。如果我们没有规定某一天某一时刻来处理它们,那么到处都不可避免地弥漫着因燃烧垃圾而产生的连续不断的恶臭。
  我当时特别忙于完成我的那份清除垃圾的工作,所以,我没有注意到巨变对我母亲产生的微妙的影响。实际上,我有点怀念她。她当时的脸色发红,很想说话。
  到了贝尔坦节前夕,我们在罗切斯特的大搜查已经结束。我顺着山谷来到了斯威星里去帮助银行在那儿的机构将股份分类。我发现那儿的活儿不多。
  就是在那儿,安娜通过电话找到了我,告诉我,母亲已于早上,我刚离去不久后去世了。
  一开始,我不敢相信是事实。这突然的消息使我感到难以站立。我似乎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一时刻的到来,我又干了一会活儿,然后,处于一种麻木不仁精神状态中,后来才启程到罗切斯特去。
  当我到那儿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已下班了。我被人领着去看面色苍白但神态安祥的妈妈。她的面孔安静而冰冷,看上去有点陌生,她躺在白色的花丛中。
  我独自走近她,呆在静静的屋里,在她床边站了好久。我坐下,沉思起来……
  终于,随着我内心深处的孤独渐渐地消失,我平静下来,静静地走出屋子,又走入外面的世界,走进那个耀眼的、焕发着生机的世界中,走进那个嘈杂、欢乐的世界中,走进那个准备焚毁废弃物的世界中。
  我记得第一次过贝尔坦节是我一生中最可怕最孤独的夜晚。那晚的事情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我记得我站在罗切斯特大宅子的楼梯间(尽管我已记不得我是怎么从停放母亲的屋子来到那儿的)。
  就在我下楼时,正好遇
  到安娜上楼。她刚听说我回来了,就匆忙上楼来见我。她站住了,我也站住了。我们紧紧地握着手。她像女人那样认真地端详着我的样子。于是,我们就这样呆了几秒钟。我无话对她说,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很激动。我想了一下,对她紧握的手做出反应,然后松开了手。我仍旧向楼下走去,又开始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当时,我根本不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仍记得晚间走廊里柔和的灯光,仍记得我是怎么机械地迈着步子走向餐厅的。我突然看到了那些小桌子。当有人在我面前把门推开时,我听到一阵谈话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并不想吃东西……
  那之后,我记得我走过门前那片开阔的草地。我的目的就是单独一人在荒野上呆一会儿。有人从我身旁走过对我说帽子,我才发现我出来时没戴帽子。
  有一段时间我想起了落日的余辉洒在草地上一片金黄,金黄的草地上只有一道长长的影子。这世界没有了内蒂,也没有了母亲,对我来说变得异常空旷。再想她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内蒂又回到了我的意念中……
  后来,我来到荒野上。我绕开坡顶……那里正在堆柴点篝火,专走人少的地方走。
  看得很清楚,我坐在树林外的篱笆门那儿,那是坡顶下一块起伏的地方,正好掩住了山顶上的篝火和拥挤的人群。我望着落日,欣赏着晚霞。金色的大地和天空看上去就像是个小气泡,飘浮在人类生活的地球上……
  后来,在暮色苍茫中,我沿树篱之间一条不为人所知的、蝙蝠常出没的路走去。
  那晚,我没有进屋睡觉。我感到饥饿,后来吃了东西。那是接近午夜的时候,我是在通往伯明翰城的路上的一家小店里进餐。那儿离我家只有几英里远。我本能地绕开坡顶,那里人太多,而这儿也有许多人。我只好和另一个人一块使用一张桌子。
  不久,每座山顶都升起了一团小小的郁金花形的火焰。周围是一簇簇的人影,点缀在花瓣的根部,而旁边的人则被柔美的夜色融化了。离我不远的地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大火燃烧时的辟啪着。我离开大道,走上小路,漫步在田野上,尽量避开人们。
  我漫步到一块荒凉的草地,躺在一块洼处的阴影里,凝视着天上的星星。耳边不时地传来贝尔坦节燃火的飒飒声、热闹喧嚣之声。这大火烧毁了一个逝去的时代的愚蠢。这声音中混杂着人们的喊叫声和渴望解脱禁锢的祈祷声。
  后来,我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我再一次变得孤独的,内心再一次充满了对内蒂的深深的想念。
  那晚,我想了许多事情,主要想的是在巨变苏醒后心中充满的爱和温情,想到了更多的需要,那种我所没有得到满足的需要,只要我的母亲活着,她就在一定程度上拥有着我的心。她提供给我养料,使我的情感得以寄托,并且填补了我灵魂的空旷。可是,原本可以得到的慰藉却突然消失了。
  我实在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站起,然后,在午夜的火光中我摇摇晃晃地走在曲曲折折的山谷里,我记不清是怎么躲开那些在半夜三、四点钟又说又笑朝家走去的人群。他们重新振奋起来。
  黎明时分,当世界上令人兴奋的大火成了灰烬不再发出火光时,那是一个黯淡的黎明,我穿着薄薄的夏装在晨风中战栗。我穿过一片原野来到了一小块开满淡紫色风信子的矮树林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使我站住。我站住,心中十分奇特,接着我离开道路走了十几步。一种奇形怪状的树又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这就是那个地方。我曾站在这儿,放了我的旧风筝,用我的左轮枪去练习射击。我想要学会射枪,以便有一天遇到弗拉尔时有用。
  风筝和枪都已不在了。我过去所有的激情和利己行为,都已经在贝尔坦节的大火中化为飞灰。
  我回到了罗切斯特的大宅屋,感到很疲劳,也很沮丧。对蒂毫无结果的思念搞得我没有一点斗志。我根本就没有想起躺在我面前的母亲。
  强烈的痛苦把我引到大屋来,再看一眼母亲脸上的宁静。
  当我走到那间屋子时,一直坐在敞开的窗旁的安娜站起来迎接我。她脸上带有焦急地期盼着谁的神色。由于守候了一宿,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一整夜,她都在守望着死者,观看外面贝尔坦节的大火,同时期待着我的到来。……我默默地站在她与床之间……
  “威利。”她轻声说,同时,眼睛和举止流露出怜悯和同情。一种看不见的神秘的力量把我们引向一起。母亲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坚毅很威严,我扑向安娜就像一个孩子扑向保姆。我用双手搂着她结实的肩膀。她用双臂抱紧了我。我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我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虚弱地依附着她,不禁失声痛哭……
  她搂着我,悄悄地对我说:“好了,好了!”那样子就像一个成年人在温柔安慰着一个孩子。……忽然,她开始亲吻我。于是,我也亲吻着她……
  突然,我们停了下来,分开地站着,互相凝视着。
  好像在我触到安娜的嘴唇时,我对内蒂强烈的思念一下子烟消云散。我爱安娜。
  我们来到了当时的市政厅。我们在那办理了结婚手续。
  一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儿子。
  我们经常对视着,亲密地交谈着。
  她是我忠实的朋友,永远如此。有一段时间,我们彼此热恋。她一直爱着我,使我心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我也一直爱着她。当我们的手相接触,眼睛投出温存的目光时,从那时以至我们的整个一生,我们彼此都可以得到及时可靠的帮助和庇护。我们彼此交谈极为坦率,毫无保留。……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对内蒂的爱和强烈的向往又重新出现了,就好像以前从未淡漠过。我爱内蒂,我爱所有像内蒂一样的人,那些在声音、眼睛、体形和笑容上像内蒂的人。在我妻子和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爱与美的女神阿芙罗狄蒂的那种痛苦,它根本就不能削弱我们相互之间的爱。因为,在我们这个已经发生了巨变的世界,爱是无限的。它就像是一个金色的大网笼罩着我们的地球,包容着整个人类。我们都觉察到了这一点。我们尴尬地把这种感觉置于一边。弗拉尔的话表达了我的想法。他说:明天我们应该会面,再告别。因此,我们的相遇应为下一次的会面做一简要的安排。我们决定三人一起到蒙顿的小酒店,在那一起吃午餐……当然,我们当时只能说这些……
  我们有些尴尬地分手了。我仍然在村庄的路上行走,没有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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