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异闻录

第33章


  “这是什么鬼地方!河水像下水道一样脏臭!牛粪,屎尿,居然还有浮尸!哦!天啊!姜茶居然用这里的水浸泡,你们印度人果然像猪猡一般肮脏!”罗纳刚刚呕吐完,对着恒河大声咒骂。曾经作为殖民统治者特有的傲慢,让他根本不在乎周围虔诚教徒愤怒的目光!
  “罗纳先生,不要忘记,您的亲戚也是印度人。”季卡眉宇间闪过一丝仇恨,连忙低头鞠躬掩饰。
  “哼!”罗纳又吐了几口酸水,“真难想象托蒂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你叫季卡是吧?跟你一起来的女人是你老婆吗?怎么看上去像你妈妈。”
  “那是我儿子的保姆。”季卡强忍着怒气,压低了声音。
  “你居然带着保姆和儿子来陪同我参观旅游!”罗纳挺着肥硕的肚子,“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托蒂。”
  季卡忙不迭地恳求:“请您原谅。我的儿子得了皮肤病,只有恒河水才能治愈,所以冒昧把他带来了。‘圣洗’会在明天进行,今天晚上我一定带您去一个好地方。”
  “哦?”在恒河里赤裸洗浴的几个年轻女子吸引着罗纳的目光,“得了皮肤病就要去医院治疗,我看这恒河也无非是个天体浴场而已。”
  “晚上,恒河岸边会有更精彩的表演。”季卡压低了声音。
  “哦?那我晚上一定要来看看。”罗纳搓着粗短的手指,不怀好意地笑着。
  夜晚的恒河安详宁静,潺潺河水洗刷着夜晚的寂寞,虫鸣阵阵。岸边,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胖子双眼冒火,燥热的湿气让他不耐烦地解开了领扣:“我不明白你要做什么!这里鬼都没有一个,哪里来的精彩表演!”
  “表演马上开始了。”季卡站在罗纳身后,从腰间摸出一根手指粗的麻绳,飞快打了个活结。
  “我现在要看肚皮舞,带我……”罗纳正要怒骂,脖子忽然被绳子套中。他猛地往前一挣,绳子越勒越紧,深深嵌进肥胖的颈肉里。
  “难道这个节目还不够精彩吗?”季卡捡起一截手腕粗的木枝,重重击向罗纳后脑,一道鲜血喷到季卡扭曲变形的脸上。
  罗纳双手拼命地抠着绳子,在重击之下,闷哼一声,肥硕的身体扑倒在地,像只待宰的肥猪,踢蹬了几下双腿。季卡擦了把脸上的血,疯狂地砸着。
  树林里,回荡着“噗噗”的闷响声。直到木枝砸断,罗纳的衣服和糜烂的血肉黏在一起,季卡才一屁股坐在尸体旁,点了两根烟。
  一根叼在嘴里,另外一根塞进罗纳嘴里。
  “这个节目精彩吗?”季卡掐着罗纳脸上的肥肉,狠狠攥着,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仇恨,直至他脸上出现青紫色的血斑才松手。
  “你是托蒂那个浑蛋的亲戚,所以我要杀了你。”季卡吸了口烟,把烟雾吐在尸体上,“因为托蒂和我老婆通奸!”
  “他们现在已经都死了吧。”季卡伸了个懒腰,把腿舒服地搁在尸体满是烂肉的后背上,躺在草地里,仰望星空,“我真的很爱我的妻子。你知道吗?”
  “喂!你听到没有,回答我啊。”季卡踹着尸体,“我很想找人聊聊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的儿子有十二种不同的DNA,也明白了为什么男同事看我的眼神那么异样了。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嫉妒我升得快,直到那天我忽然想到,报社算上我,一共有十二个男的。”
  “你说话啊!”季卡得意地笑着,笑得眼中不停地淌着泪水,“所以这几天晚上我偷偷摸进公司,收集了所有男同事的头发。哈哈……季卡狂笑了半天,才擦着口角的涎水:“你能想到吗?我的儿子,居然是公司所有男人的儿子!哈哈哈哈!昨晚,我在公司饮水机里下了毒,现在他们应该都死了吧!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偏偏这时候来印度,所以你也要死咯。不过我不会让你玷污神圣的恒河,你只配吊在树上,向恒河忏悔。”季卡爬起身,费力地把尸体拖到树下,绳子扔过粗壮的树枝,用力拉着,罗纳被缓缓地吊了起来。
  “儿子,经过圣洗,你的蛇皮癣就会好的。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妈妈和你另外十一个爸爸了。因为你的妈妈早餐里面也被我放进了毒药。”季卡脱掉所有衣服,慢慢走近恒河,舀着水沐浴身体。
  “我真的很爱你的母亲,她救过我。所以我会把你养大的。”季卡把头埋进水中,好半天才抬起头,脸上挂满晶莹的水滴。
  不知道是水珠,还是眼泪。
  九
  太阳照常升起,清晨的薄雾如同漫无目的的冤魂,笼罩着恒河。季卡捏了捏孩子的鼻子,孩子吮着小指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神圣的恒河水啊,请洗去我可爱的儿子留在今生身体上的罪恶印记吧。”季卡捧着河水浇着孩子赤裸的身体。长满蛇皮癣的双腿在河水的冲洗下,竟然脱落了一层死皮,露出鲜红色的嫩肉,竟像是一条蛇在蜕皮。
  一丝慈爱的微笑,挤皱了季卡的眼角。
  “季卡,是我。我是多诺,2006年就死了。你还记得我吗?”孩子突然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季卡捧着水的手僵住了,水珠从他的指缝里渗出,一滴滴落在孩子身上。
  “季卡,是我。我是多诺,2006年就死了。你还记得我吗?”孩子很认真地重复同一句话,天真地咧嘴笑着,露出四颗尖锐的犬牙。
  许多恐怖的景象在季卡眼前飞闪而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天你把我吃掉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孩子张嘴咬向季卡的手掌!
  季卡终于想起了2006年那可怕的一幕!他狂叫着把孩子扔进恒河深处,疯狂地喝着恒河水。
  “我的肉还在你的胃里,即便是恒河水也洗不掉你的罪恶。”孩子在半空中凄厉地喊着。
  季卡大叫,“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着河水。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血丝。终于,他再一次把脑袋探进水中时,再没有抬起头……
  “所有的业报都结束了。”树林深处,扭动着蛇一样腰肢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在找到那个人之前,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丑陋的事情?也许,我是死亡和邪恶的化身。”
  “每个心中有邪欲的人,都是死亡和邪恶的化身,不单单是你。”捕蛇人提着竹篮从远处走来,“卓玛,该走了。”
  “卡塔,尸油用完了吗?我厌倦了这种生活。”
  “我也一样。死不了,才是最可怕的宿命。”
  十
  桌上姜茶已凉,月饼静静地听佩森讲完这段离奇的故事,思索了很久。
  “你在怀疑真实性?”佩森漫不经心地摇晃着茶水杯子。
  “我在考虑另外的问题。”月饼扬了扬眉毛,有些迷茫,“世界上真的有轮回和宿命吗?”
  “有或者没有,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佩森在桌子上写下一行字——eternal of life。
  “这座墓群,埋葬的是谁?”
  “不知道。不要不相信,我们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时代久远,远到我们已经忘记了生存的意义,只是不停寻找生存的方式。”
  “我懂了。”月饼双手合十,“很多以前从不曾了解的东西。关于生命,关于轮回,关于宿命。”
  “既然懂了,你知道来到这里的原因了吗?”佩森伸了个懒腰,干燥的皮肤被抻得直响。
  “成为你们的食物?”
  “哈哈!当然不是。当我们被选为守灵者之后,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宿命——此生不得离开陵墓。但是我们每年都会派出耍蛇人带着他的蛇回到世间,为我们收集活下去的东西。”
  “尸油?”
  “不错,活人要喝水,活死人要喝尸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我的判断错了,你并不是蛇。”
  “我们只是靠尸油存活了很多很多年的活死人而已。”佩森苦笑着摇了摇头,“许多人渴望永生,可是真正的永生,或许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可是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月饼端起漂着油珠的姜茶,慢慢抿着。
  佩森盯着月饼手里的茶盏:“耍蛇人带出去的蛇会魅惑心存淫念的男子,也只有这种人身上的尸油,才会对我们有用。为了化解冤孽,化作美女的蛇会嫁给杀人者一年,为他生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前世被杀的人,圆了这个孽报。可是蛇性至淫,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说到底,一个‘欲’字,要害死多少人。”
  “那公司那些人?”
  “放心,卓玛是不会让他们死的。孽报只存在于前世和今生的宿命里。”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到底在寻找哪个人?”
  “不属于我们,却也靠着尸油永生的人。在这个诅咒中,只要找到这个人,喝了他的尸油,我们才能真正永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月饼微笑着站起:“我想我该走了。”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佩森有些讶异,“很多被我们选中的人来到这里,都会迷恋这里的安静生活。一旦找到那个人,就可以真的永生。你难道不觉得这很诱人吗?”
  “我不喜欢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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