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开遍

第51章


  这厮纯粹坏心坏肺,华夏伸手打他:“你才掉毛,你浑身都掉毛!”
  他笑,她也笑。这样就算是放下了吧,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夹杂着生涩的留恋的味道。或许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一点执念令她无法从容接受——你尚欠我一个具有说服力的分手的理由。
  火车三个小时以后抵达淮洇,是一座朝海的北方小城。六月的海水尚凉,明明到了海边,却只能在度假村的游泳池里闹腾,所幸不是旺季,除开他们只零散几个人。玩心无处不在的萧离为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带动了一群人的热情。每天早晨他都和人比赛,或仰泳或蛙泳,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赢。
  关欣有一次指着刚爬上岸还在滴水的他轻声赞叹:“以前太小看萧离为同学了,简直是体育全才啊全才!”
  华夏听得心里微微得意,又实在有些看不顺眼的嘲讽:“是啊,我们家萧离为只要和玩沾上边儿的绝对是一顶一的高手。”
  关欣还自顾自的发花痴:“啧啧,看他套上衣服瘦了吧唧的,没想到这么有身材。”一回头,抓住她小辫子似的,颇意味深长的问,“哦?你们家的谁?”说着就开玩笑的把她往外推了推。华夏是旱鸭子,这么大的姑娘只能跟三岁的小孩一起泡浅水池。关欣一掌来得太突然了,她毫无防备,谁都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利索的掉进水里。掉进去那一刹那,失声尖叫着:“离为!”
  关欣也吓死了,大呼救命。2.5米深的池子,就她一个人在里面扑腾,救得迟了怕不淹死才怪。
  最后把华夏捞上来的是随时待命的急救员,当时两个急救员先后跳下去,一个拦住了急红眼的萧离为,一个去捞华夏。为此离为还差点跟人家打了一架。华夏一边咳嗽一边伸手去拉他:“你干吗呢?”
  他回头,眼睛里都是血红色的。沉着一张脸:“明天我教你游泳。”
  晚上睡觉的时候关欣认真的问:“你和萧离为真的没可能了?看他今天急得那个样子,还要为了你跟人家打架呢。”
  “才不是为了我,他就是那个脾气,我小时候天天替他拉架。”
  “华夏,你可真是。我发现你做事情特决绝。”
  “邵安说,做题时要果断的放弃错误的思路,没有彻底的结束就没有正确的开始。”
  “你信他?他压根不是正常人啊。”
  “我信。”
  不久,不正常的人从雅典得了金牌回来,几日后前来投奔他们。找到组织的时候华夏正在和萧离为在大厅里抢遥控器,她要看西雅图夜未眠,他要看直播球赛,争得无比幼稚又喜感。
  邵安把行李一丢,拿了硬币出来:“猜,字还是花?”
  “花!”华夏抿着嘴笑,邵天才有个特异功能,他想丢字就是字,他想丢花就是花。果然,他右手掀起,左手背上落着她猜的答案,偏心极了。可萧离为也没什么脾气,愿赌服输。
  其余人听到邵安来了,纷纷前来膜拜。面对一切夸奖和崇拜他一概骚包的回复说:“作为中国人不拿数学金牌是不对滴。”
  华夏从大屏幕前移开目光,揶揄他:“臭屁什么呢。”
  他就特腼腆的笑笑:“喂,你报了哪我还不知道呢,是不是终于肯陪我去X大了啊?”
  关欣从沙发背后飞身一把搂住她说:“你美的牌的吧,她陪我去A大!”
  华夏先是愣了两秒,再偏头去注视坐在不远处的萧离为,他脸上的表情带着隐藏不去的震惊。那一刻她心里终于狠狠的畅快着,又狠狠的难受了。
  借口庆祝高考结束以及邵安的载誉归来,那晚他们买了好多啤酒和零食蹲在海边夜幕里,一边放肆的欢歌一边大笑大闹。十八岁的少年人,有着奔腾的活力宛如过了今朝不要明日般洒脱。一开始都兴奋无比,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也许将来会各奔东西。十八岁的少年人,最承受不起的伤便是别离。
  于是一遍一遍的唱着,在你我相遇的地方依然人来人往,依然有爱情在游荡,在你我相爱的地方依然有人在唱,依然还是年少无知的感伤。
  华夏是个从来没有沾过酒的乖宝宝,不知深浅,几口下肚就头昏脑胀。那时她的心情是有些自作自受的压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明日隔天涯不是一句负气的玩笑话而是即将面对的现实,于是抵着全身的力气揪心的挣扎,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酒入愁肠,哀从中来,解脱亦从中来。
  萧离为,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去遥远的南方,明明是我一心想要的干脆的结局,可为什么,可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耳侧的歌声逐渐支离,他们此刻唱的是离歌么?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大家伙结队扯着嗓子摇摇晃晃的走回宾馆时才发现华夏不见了。
  手机拨通后,关欣又傻了眼:“她手机怎么在我这。”
  一整个晚上都心事重重始终不在状态的萧离为转身就往外跑。
  关欣一脸煞白的也要跟出去找,邵安一把把她拉住:“放心,丢不了。”
  真的是丢不了,华夏哪都没去就躺在原地睡觉,萧离为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似乎挂着未被吹干的泪滴。
  她哭过。
  离为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的难受,伸手去拉她:“傻妞,怎么能在这儿睡觉呢。”
  华夏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摆摆手:“等会,再等一下,我脑袋晕。”
  他就耐心的坐在旁边陪着,像是随口问出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问题:“真的报的A大吗?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
  所以说什么是阴谋呢。她反问:“离为,你知道我为什么去A大吗?”
  他言语艰涩:“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要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朋友。”
  萧离为皱着眉头,声音沙哑:“那也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吧。”
  华夏摇摇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心底最深的伤口:“用,萧离为,我要离你远远的,我要让你没地方去后悔。”
  他无话可说。夜色里的海深沉得可怕,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远望过去唯一明亮的是海上的灯塔,光芒四射的,信仰坚定的,勇而无畏的。就像是我心中的你。他们都问,跟你在一起压力是不是很大。我总避而不答,可就算我避而不答,压力总迫得我不得不努力,这一年来,我打很少的球玩很少的游戏,可我……挺没用的,看着你报了X大,本来也想放手一搏先报了再说,他们都觉得不靠谱,要我实际一些。华夏,这样的我离你还不够远么?难道X大和B大离的还不够远么?
  海风带着低沉的呼啸和咸腥的味道,像吹过几个世纪,从四面八方而来,饱含深意。
  离为的手机响起来。关欣打来的,她说:“差不多可以回来了吧,大伙都担心着呢。”挂上电话,他扶华夏起来:“咱回去吧。”
  她站直了,脑袋仍旧有点晕,说不上来是酒劲儿没过去还是被冷风吹的。正找不准东南西北的时候,萧离为终于忍不住猛地从背后抱住了她,华夏立地思考不能了,只觉得背后是一片起伏的温暖。可这温暖来的太迟,太残忍。
  天大地大,顷刻只剩下她和他。
  离为的胳膊收得很紧,仿佛怕怀抱的一切不真实,会轻易的被风吹散去。
  那一瞬,时间被谁按下了暂停,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退却,只有急促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
  那一瞬,时间又被谁按下了快进,潮涨潮落,陈年旧事一页一页翻滚。
  离为,我忽然想起来幼儿园时和你一起被登上报纸的那张合影,大人们都说我们平日像前世的冤家一般不能和睦相处,可在最后的演出上我们默契十足。
  小学的时候和你犯冲,动辄吵架。可听说你要去美国时,我难过得睡不着觉,唯恐一睁眼就会听到你要飞走的消息。幸好,你留了下来。幸好。
  初中的时候你和别人打架,我看不惯就和你吵,你不耐烦的嫌我多事。可是校门口的小流氓掀我的裙子时你愤怒的跳出去和他们拼命,我觉得你打架打得特别帅气。
  你天天说我是傻妞,可是你聪明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到最后的时刻,一定要闹得筋疲力尽了才能够彼此温顺呢?
  她还在想这些心里话是说出来了,还是没有。恍然感觉脖颈有了潮湿的温度,一颗两颗,灼热的,无声的。
  离为,是你哭了么,还是我真的喝醉了?
  ——本章完——
  第四十章
  转天华夏醒得很早,一直都没怎么睡踏实。满脑子都是萧离为跑上来微微弓着腰的样子,他说你先不要答应樊覆舟。因为他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而寝寐不安,可她心里并是不多么好受,他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打来电话,没有发来短信,更没有半句解释说明,仿佛是一场他兴起的恶作剧。可她越是满腹的抱怨和疑问越是没有勇气拨电话过去质问。萧离为是她命里的劫难,任何事情只要和他有着关联都必定会令华夏乱了阵脚,再也找不到计划里的步调。她发誓让自己不要太在意,却不能不在意,忍不住隐隐的期待。忍不住一边叹息,一边暗喜。
  精神上的无限消磨令她不得不坦白的告诉樊覆舟:“对不起。”
  他讲:“别一脸苦大仇深的,我没那么脆弱。”
  她小心的说:“其实我这人一点都不好,我有好多缺点……”
  他干脆打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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