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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龙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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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有些激动,伸手将穆遇的手握在掌心,穆遇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叔叔是怎么知道我在皇城的?”穆遇忽然想起一事,遂向圣上解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故作深沉地一笑,又装腔作势地摸了摸胡子。
    他的动作吸引了穆遇的注意,这才放宽了胆子来细细地观察。圣上的体格有些瘦弱,单薄的样子似乎风吹可倒。一双招子闪着精明的光亮,面色有些倦意,却分外坚毅。
    “怎地?是不是越看越觉得朕与你父亲相像?”圣上竟挑了挑眉,惹得穆遇忍俊不禁。
    “说正经的,叔叔,我记忆之中你从未与父亲有过往来,而且,穆府在天山那么远的地方,这又是何故?”穆遇替圣上倒了一杯茶,小心地放到他面前。
    “此事说来话长。”圣上站了起来,踱到屋子的一角去,背对着穆遇开始娓娓道来;“当年你父亲与先皇闹了些不开心,其实你父亲是没有错的,奈何有些事不由人做主。”
    “是什么事?”穆遇“噌”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圣上。
    “宫廷之中,也就那点破事。”圣上转过身来,无奈地一笑,“当年先皇越过你父亲,立我为太子,朝野间谣传他要谋反,故而被削去王子之位,发配边疆。先皇终究还是不忍,由他任选,这才去了天山。那可真是海角天涯的距离,我因种种缘由不得离宫,哪知今生再无缘相见。”
    “权势之争,总令骨肉分离,亲人反目。”穆遇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关系,现在你已来到皇城,就让朕好好补偿你。小遇,留在宫中,朕定会好好疼你,像疼自己女儿一样,绝无二心。留下来,好不好?”或许是有些激动,圣上的双目有些充血,亦有盈盈的泪光闪烁。
    “多谢叔叔。只是……只是我还有母亲在世,她定是不肯的。”穆遇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来拒绝。
    “怎么会?你母亲怎么会不肯呢?她是我的……亲嫂嫂啊。亲人没有隔夜仇,何况过了那么多年,又不过是误会。小遇,你母亲不会记挂在心的。”圣上由于过分激动,唇下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穆遇明知不合时宜,却还是想要偷笑。
    “好吧,叔叔,等我在这里的事办完,便回去跟母亲商量。”圣上的神色令穆遇实难拒绝,只得推脱着答应。
    “何必要等?小遇,朕现在就让人送你去你母亲那里,事不宜迟。”一想起分散多年的亲人团聚,圣上的迫不及待甚是小孩气。
    “叔叔,那也不能这么急,我还有朋友在皇城,他受了伤不能赶路。”穆遇想了想,终于决定拉出莫言来做挡箭牌。
    “这点小事,接进宫来,太医自会救他。”圣上大手一挥,此事就要定下。
    “算了算了,我还是带他一起上路,他其实也好得七七八八了。”穆遇想起自己已是医王传人,还是觉得自己照顾莫言比较放心。
    “也罢。小遇,朕现在变令人送你出宫,你明日天一亮便返回母亲那里。”圣上满脸的兴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在屋内片刻不停地来回走着。
    “好吧,那小遇便告退了。”穆遇想起自己不妨先回去,将母亲的伤势医好,再一起回来也是不错,便下了决心打算回转。
    “等等。”圣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将眼睛重新蒙上,下人自会送你回去。”
    “是。”穆遇见状,虽心中不甚明了,却以为这是宫中规矩,便听话地蒙上眼睛,等人来接应。果不多时,便有人将她带了出去上轿。
    依旧是那十六人抬的大轿,依旧毫无颠簸,穆遇被送回了紫竹林。
    。。

    〈五十二〉离京救母
    “到了,请仙子下轿。”穆遇一落地,那些人便绝尘而去,少顷,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紫竹林内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虫鸣,拂过竹梢的风声,便再无动静。
    一盏孤灯点破了夜的寂寥。
    医王的小屋外亮着一盏防风灯,高挂在屋檐下。
    穆遇走过去,在灯下驻足良久,白荫的细心再次感动了她,心中只觉此生无以为报。
    “小遇,是你在外面吗?”白荫的声音轻轻响起,在这明月高挂的夜里,温暖如春。
    “白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穆遇推门而进,借着月光可见莫言正睡意酣然,而白荫已迎上前来。
    “在给你等门。”见穆遇的眼光落在莫言身上,白荫心领神会,道:“你放心,大哥现在很好,不过我点着他的穴没解,想让他好好睡睡。”
    “若是莫大哥知道自己杀了医王,肯定会万般自责,今后一蹶不振也说不定。”一丝担忧浮上穆遇的脸,缠绕成春江的晨雾,令白荫有些看不真切。
    屋内没有点灯,却依然亮堂。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格,铺满了一地冰冷的霜花。
    穆遇不再说话,开始整理一些医王陈彦的旧物。
    “小遇,整理那些做什么?早点休息吧。”白荫不明状况,想着此时已晚,遂上前来按住了穆遇的手。
    “我要给医王立一个衣冠冢。”穆遇抬眼看着白荫,手上的动作不肯放下。
    “明天白天再说,今天很晚了。”白荫心疼地看着穆遇的脸,上面满是疲倦。
    “明天,明天没有时间了。”穆遇在嘴角绽放一个轻微的笑来,淡若秋菊。
    “怎么,今天入宫发生什么事了?圣上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白荫心下一歪,不知想到了哪个凶险的地方去。
    穆遇看了看床上的莫言,此刻他睡得正香,遂将医王的衣物打包好,将白荫拉了出去,道:“我们出去再说。”又从另间屋内翻出一把锄头来,想来定是医王在世时挖药所用。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白荫接过穆遇手中的锄头,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将医王葬在瀑布那里。”穆遇一低头,一颗清泪从眼中掉落,消失在满地的月色中
    “好。”白荫跟随她的脚步,少顷,便来到了瀑布脚下。
    夜深人静,水流声震耳欲聋,但穆遇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她仔细地刨出一个方形小坑,将医王的衣物埋了进去,然后依依不舍地将土掩上。
    白荫不知从何处寻了一块长石过来,却不大适合用作石碑,踌躇了半天,终于递给穆遇,道:“小遇,这个……能做石碑么?”
    穆遇将长石放在地上,慢慢地伸出右手来,只见她手上红光一片,似有滚滚气流将要喷薄而出。
    “你这是做什么?”白荫大惊,想要制止,指尖刚触到穆遇的手,便如火烧般缩了回来。
    穆遇默不作声,伸手将长石的一面抹平,只见石粉掉了一地,厚厚地铺在脚下。她又将长石翻过,将另一面也抹平。白荫看得目瞪口呆,不曾想穆遇竟有此等内力,再向她的手看去,却因手皮太嫩,已然磨破,开始流出血来。
    “小遇,你的手,快去洗一洗。”白荫心疼万般,只恨自己修为太差,在这种时候居然毫无用处,眼睁睁地看着穆遇自残右手。
    “不碍事。”穆遇见石碑已成,又将内力灌注到食指的指尖,刻出“医王陈彦之墓”六个字来,字字见血,入石三分。 
    白荫慌忙接过石碑,动手立下,晃了晃见已固定好,遂拉起穆遇来到瀑布下,道:“乖,快洗洗干净。”
    穆遇呆呆地,坐在草地上无动于衷。
    “你看你。”白荫在身上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只得扯着自己的衣摆去沾水,拉过穆遇的手轻轻地擦着。
    伤口沾了水,穆遇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连眼波都没有变化,半响,终于开口道:“白大哥,等明日天一亮,莫大哥知道了自己做过的事,他会有什么反应?”
    “以大哥的为人,定会自责良久。”白荫本想照实说,却见穆遇神情恍惚,一副受不了打击的模样,只得顿了顿,换了句话,“不过你放心好了,大哥明白事理,这样的打击他受的了,绝不会因此垮掉。”
    穆遇慢慢地缓过神来,任由白荫将她的手擦干,顺势搭在他的掌心里,有些依恋那里的温度,终于开口道:“你之前不是问我进宫的事么,此事有些复杂。”
    “究竟怎么了?”白荫神色紧张起来。
    “圣上说,他是我的亲叔叔。”穆遇看了看白荫惊讶的脸,他的下巴都快掉瀑布里去了,遂伸手假意替他托了托,又道:“还有一些前尘旧事,便不必再提了。最主要的,便是圣上要我将母亲接来皇城,明日便要动身。所以,有些事情,我想今晚便做掉。”
    “可是,医王这样的坟冢,未免有些太寒酸了,令人唏嘘。”白荫回头看了眼医王的衣冠冢,在银白的月光下,孤单地令人心口发疼。
    “等我们回来,我一定会让圣上将医王厚葬。”穆遇也转头来看医王的坟冢,心中一阵一阵地泛着酸,只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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