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龙

第49章


    “这也行?”白荫眼睁睁地看着藤蔓死死地钉在在石屋之上,下巴只恨不能张到脱臼。
    “小遇,似乎……我永远都看不清你的实力。”莫言惊呆了良久,十字夫人将小眉钉在石壁之上时,他已经感叹过十字夫人的内力,可现在毕竟距离太远,能将柔软的藤蔓深深地嵌入石屋的墙壁中,这样的内力修为,有些人就算穷尽一生都难以抵达。
    “这些都不是重点,白大哥,以你的轻功,带着我叔叔行走在这藤蔓之上,可有难处?”穆遇将藤蔓地另一头嵌入了山体,转而询问白荫。
    “没有问题。”只见白荫点地而起,翩然跃上了那道生命之路,随即只见一道白光飞速前移,稍倾便已落在了圣上的前面。
    “前辈,我来接您了。您抱稳了。”白荫右手环住圣上的腰,又示意他也这么做,再道,“前辈,您稍等,很快便到。”
    果然是很快便到,圣上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双目难睁,待他猛然觉得脚下一稳,已站到了穆遇的面前。
    “十几年了,我从没想过,我还有走出地面的一天。这山腹中,有沼泽地,箭雨林,蟒蛇群,而我偏又如此不堪,只能蜷缩在石屋一角,连幻想都是没有过。”待到真真切切地踏上了土地,圣上反倒失态,再没先前的淡定,脚下一软便要向着地面扑去,幸而白荫在边侧紧紧扶住,才不致栽倒在地。
    “叔叔,我带您回家。”穆遇向着圣上伸出手去,将希望和光明递到了他的面前。
    隔世十数年,再回首,前尘烟消云散。
    当圣上踏进皇城的那一刻,不由得涕泪纵横。
    人已不再是当年的人。
    城亦不再是当年的城。
    九年前,皇后突染急病,薨。
    五年前,太子感染伤寒,薨。
    从此,本朝再未确立太子。
    “皇后已死,皇儿亦死,我就算回到皇城,就算再得天下,又有何用?又有何用啊!”圣上闻知噩耗,只觉心神已死,独留自己在这人世间只是枉然。
    “定是父亲,怕皇后认出,又怕太子威胁自己,故而下此毒手。”穆遇咬着唇,狠狠地掐着自己,只有身上的疼痛,才能让她暂时抵消心里的苦。
    “丫头,别伤害自己。”圣上看穿了穆遇的所为,伸手将她阻止,“你已经不容易,原以为父亲早已离世,这才刚失去母亲,便又知道父亲一直在骗自己,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不好过。乖,记着,不要用别人的罪过来惩罚自己。”
    穆遇狠狠地一点头,将最后一滴眼泪忍回眼眶,咬牙道:“我不会再为任何一个欺骗我的人而落泪,我要还天下一个公道。”
    白荫深深地看了穆遇一眼,心中明白,这世间无人再比她更痛。
    几人找了一处客栈暂且落脚,穆遇找来墨汁,小心地将圣上的头发染黑,至此,他与穆老爷的容貌再无异处。
    穆遇择日便与圣上进了皇宫,前一回她蒙着眼睛不认识路,幸而皇宫并无任何改变,纵使依然相隔十数年,这地方已深深地烙刻在圣上的心里,在沼泽地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要把皇宫的每一角落都放在脑中细细温习。
    这一座牡丹桥,右拐,是太子喜爱的花苑。
    那一处怪石林,前行左拐,是与皇后初见的扑蝶地。
    物是人非事事休。
    “皇上吉祥。”一面行,一面跪倒了一地的宫女。
    这一声皇上,如此遥远而模糊,甚至遥远到记不清了发音,模糊到看不清了年轮。
    “平身。”圣上微抬右手,示意她们起身离去,转而便慌张地看向穆遇,“丫头,我还像一个皇帝吗?我还能对得起天下吗?”
    “叔叔。”穆遇笑而不答,眼中的坚定却是最好的定心丸。
    “我们该去哪呢?”圣上挺直了身子,那一刻,纵横经纬,江山在握。  
    “御书房,叔叔。”穆遇想了想,歪着头回答,“我记得上一次,父亲见我的那间房内有很多书籍,会不会是御书房?”“好,我们就去御书房。守株待兔。”圣上点了点头,掷地有声。
    〈六十七〉偷梁换柱
    红漆的顶梁柱,描金的琉璃瓦,九丈高的大木门,镂空细致的雕花。
    汉白玉包了边角的书桌,镇纸石下压着沉甸甸的过往。
    檀香在角落里微微地熏染着悲伤。
    左手边的鸟笼早已不在,那只会背诗的鹦鹉许是在轮回中转生。
    圣上慢慢地在御书房转着,每一寸的地,每一块的砖,都像自己的毛孔一般亲切。
    可是那上面,现在沾了别人的余热。
    “丫头,这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啊……”圣上坐上宽阔的椅子,阖了眼去慢慢地说,“丫头,这场梦,会醒么?”
    “叔叔……”穆遇轻轻地喊,怕惊了他的梦。
    “既然是梦,又如何不会醒。”一个人从屏风后踱了出来。
    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一个穿着布衣,一个身着龙袍。
    只是……
    只是……
    一个眼中尽是温软与黯淡,一个眼中满是野心和明亮。
    一个落寞了沼泽,一个张狂了王朝。
    “小遇,我让你去接你的母亲,你却找来了这么一个人。”身着龙袍的眯上了眼睛,斜斜地靠在一旁,像质问,却更像叙述。
    “你真的,是我的父亲么?”穆遇慢慢地走上前去,面前的那双眼睛像是一口深井,永不可窥见井底一般的深邃。
    “我是。”穆老爷微微一笑,他的活力让整间屋子都似乎是满地金光。
    “到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穆遇以为他会辩解, 便对着自己女儿,他却依旧不想言语,不想提及。
    “既然,你也已经来了,坐在了这里,告诉你又有何妨。”穆老爷看着自己最亲的弟弟,那个被自己关在沼泽地十多年的弟弟,那个,一卵双生的弟弟。
    “皇兄。”他,心中依旧念着那一脉的血缘,他的心里,依旧愿意再喊一声,皇兄。
    “朕,告诉你。”念着这个“朕”字,他的面上波澜不惊,似乎这本就他的自称。
    “父亲,你的心里,竟是没有丝毫的愧疚吗?”穆遇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那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那个曾经高傲正直的人,他似乎再也不在了。
    “愧疚?笑话!我为什么要愧疚?这本就是我的天下,是父皇脑子糊涂了,才坏了祖宗的规矩,将这天下给了别人。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你看看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人,他敢说句话吗?你看看他那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孬样!把天下交给他,就是把我们的脸送到别人面前去让人打!”穆老爷狠狠地看着自己的胞弟,可是他却看不到惶恐,那张跟自己一样的脸上,只有嘲笑。
    “父亲,你当年那样对母亲,为什么到头来,母亲还要帮你囚禁叔叔?”穆遇靠在了圣上的身旁,似乎现在他才可以给自己唯一的勇气。
    “我对你母亲,从没有不好过。”穆老爷背过身去,此刻的穆遇在他心里是如此可恨,对他而言,那是为了一个外人背叛自己的父亲,“那个时侯,我刚刚失去了太子之位,心中苦郁难解,故而想用强力夺回本属于我的东西,哪知兵败,最终发配天山。你母亲原本只是我的一个皇子妃,但她却孤身一人来到天山找我,从此我便发誓,此生只要她一个人。我们两个都是嗜武成痴之人,有人陪我在那雪山之巅习武,我心中苦闷也日渐消退,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可是有一天,帕里黛出现了,她用魔龙爪来换取侍妾的位置,我跟你母亲都答应了。哪知帕里黛却总是离间我和你母亲之间的感情,我们便打算将计就计,骗她将魔龙爪的秘诀说出,故而假意冷落你们母女。连失两子,你母亲的心情极为难过,再加上她无法再生育,我们之间的感情差点崩溃。于是有一天,我告诉她,我们可以除掉帕里黛,让她无法再介入我们的生活。”
    “父亲,二娘她就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要死吗?至少她让穆府有后了啊!”穆遇虽然知道了父亲从未对母亲变节,可他对枕边人的冷血与绝情,却让人觉得寒意入骨。
    “你懂什么?除掉帕里黛只是一计,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诈死,金蝉脱壳,否则我又怎么能从这世上名正言顺地消失呢?”穆老爷摇头轻叹,暗道这个女儿实在未得自己的真传。
    “你们假借夫妻情变,演出一场穆夫人毒杀穆府所有人的惨案,令所有人都以为,穆夫人因爱生恨,故而下此毒手。既除心头所恨,又能让世人以为穆府灭门,连穆老爷都未能幸免于难,正好可以让你们上演一出偷天换日。”圣上闭上了眼去,满脸的嘲弄却掩盖不住,“好戏呀好戏。可惜了那么多条的人命,只是为了这一张龙椅,可叹呐。”
    “那么,你们何必非得找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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