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落

听李世民的话，杨洛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发白。
    以前在□□，他来过夜之后，她都会趁他未醒之时吃下避子丸的。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这事，今天听他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他是知道的。
    她用干涩的嗓音问道：“你……你一直都知道？”
    他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一下沉默了，低下头，半晌才问道：“那……你生气吗？”
    他笑了，扬起眉毛：“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想生孩子，就不生了！”
    她一下子抬起眼，定定看着他，然后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是啊，你要生孩子，有的是人帮你生！”说着便从他的腿上抬起身来。
    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搂得更紧：“我不生气，是因为我知道你当时心里有芥蒂，但当时我不能跟你解释，而且我也不想逼你……反正我们不是已经有恪儿了吗？”
    她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他伸出手，将她搭在额前的一咎头发别到她的耳后，然后轻声说道：“阿洛，你知道我为什么给恪儿取这个名字吗？”
    她抬眼看着他：“是想要让他谨言慎行吧？”
    他笑而不语，执起她的手，将她的手心摊开，先用手指在她的手掌心中写了一个字“洛”字，然后用指尖将“氵”旁改成了“忄”。
    他抬起头，定定望着杨洛，说道：“因为，我的心，在这里！”说完，将杨洛的手掌慢慢握回一个拳头，紧紧捧在自己手中。
    “王爷……”杨洛心头一震。她以前一直以为他为李恪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想提醒自己和恪儿要谨言慎行，不要有非分之想，从来没有想会是这样的含义。
    两人的目光紧紧胶着，他的目光似火，她的眸色似水。
    他捧着她的脸：“阿洛，我做的事情，有时候可能会身不由己，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嗯！我信！”杨洛不停的点着头，泪水夺眶而出。
    “阿洛！”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在他的怀里，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什么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他爱着她！
    进了长安城，杨洛发现，李世民没有带她和李恪回□□，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杨洛虽然有些诧异，却没有多问。她心里知道，李世民应该如愿以偿当上太子了。
    进了东宫，李世民说是有事处理，让李康带杨洛去住处，自己一人便离开了。
    杨洛也清楚，刚刚弑兄杀弟坐上了太子之位的他，此时定然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吧？杨洛也不想给他添乱，只温顺的点了点头，便带着李恪跟着李康离开。
    穿过显德殿，一路向后殿而去。
    杨洛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这东宫，曾经住过自己的父亲，自己便出生在这东宫中。如今，自己的丈夫又成了这里的主人！以后，自己还要随着丈夫一起住进祖父亲手所建的大兴宫，也就是现在的太极宫中。世事无常，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在李康的引领下，杨洛和李恪来到了一处院落。
    一推开院门，便看见秋芸直直地跪在院中。
    秋芸也看见了杨洛，两眼一湿，把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秋芸有负夫人所托，请夫人责罚！”
    杨洛一惊，忙上前道：“秋芸，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秋芸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夫人，秋芸……秋芸对不起夫人，秋芸没有完成夫人交的任务，将夫人带着三公子离开的事情告诉给了太子！夫人是要打要罚，秋芸都认了！”
    杨洛轻轻笑了起来，说道：“为什么要罚你呢？你没错啊，秋芸！”
    秋芸已是泪流满面：“不！奴婢有负夫人所托！太子一问奴婢，奴婢一害怕，便什么都说了！”
    “秋芸，你先起来再说！”杨洛一把扶起秋芸，柔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王爷……不，太子怎么会知道我和恪儿没死吗？”
    秋芸拭了拭腮边的泪水，摇了摇头，说道：“是奴婢所说呀！”
    杨洛轻轻笑了起来，说道：“非也！太子跟我说，当时他发现你只是惊恐、害怕，却没有哀伤之情，便知道我和恪儿必定没有死去，然后再诈你，你果然中计，便将我和恪儿的去向告诉他，他才追上来找到我们的！”
    “原来，太子早就知道夫人和三公子没有死？”秋芸问道。
    杨洛笑着点了点头。
    “那……夫人，你……你愿意跟太子回来吗？”秋芸小心的问道。
    杨洛略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还要谢谢你，秋芸！我和太子现在已经将误会解开了，所以，我是心甘情愿随他回来的！”
    “太好了！”秋芸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秋芸也不会再内疚了！”
    看着秋芸如释重负的样子，杨洛温柔的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李渊逊位，李世民在显德殿登基，改元贞观。
    算尽了一切，他终于成为了天下之主。
    长孙无双被封为皇后，韦圭为贵妃，而杨洛则是淑妃。
    同时，杨洛也被太医诊出怀孕了。
    李世民对此十分高兴，称杨洛此胎是吉胎，必给大唐带来吉运。
    次年晚春，杨洛便临产了。
    照理说，杨洛已经育有一子，这一胎应该生得很顺才是，但杨洛却生了一天却还没有将孩子生下来。
    几位太医表示因胎位不正，杨洛母子极其凶险。
    李世民站在殿外，脸色铁青。在他身下，陈太医伏身在地，身如筛糠，却也不敢说一句话。
    终于，李世民启唇说道：“朕再说一遍，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大小都必须平安！”
    “臣等必当竭尽全力！”陈太医磕了一个头，忙起身回殿内。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在地。
    此时，杨洛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似乎已经精疲力竭。
    几个太医看陈太医进门时的表情，便知道李世民的答案。大家相视一番，束手无策。再拖下去，只怕大人和胎儿都不保不住了。到时如果李世民发起怒来，可能这一屋的人，都只能去陪葬。
    无奈，太医院的首席医官孙太医走了出来。
    李世民自杨洛开始生产，他一直等在外面，这一等，便是一整天，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
    孙太医走上前去，跪下行礼。
    “孙太医，在太医里，你的医术最为高明！你跟朕说，淑妃在里面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李世民冷声问道。
    “禀告陛下，因为皇子是横在肚中，淑妃虽然已经用尽全力，无奈仍无法产下皇子，臣怕再拖下去，淑妃和皇子怕是都……”
    李世民脸色铁青，厉声说道：“什么？”
    “臣恳请陛下早做决定！”孙太医硬着头皮说道。
    “做什么决定？”说这话时，李世民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再耽搁下去，淑妃和孩子双双殒命，自己也难逃一死！横竖都是个死字，还不如拼一下！想到这里，孙太医咬了咬牙，说道：“禀陛下，恐怕现在只能保一个了！到底是保淑妃，还是保皇子，还请陛下决定！再耽搁下去，只怕一个都保不住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李世民听到孙太医的话，脚下不禁一虚，身子向后一退，晃了几下，似乎摇摇欲坠。
    此时，站在一旁边的长孙无双虽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却矫健地迎上前，一把扶住李世民：“陛下，臣妾以为不能再拖了，陛下必须要拿个主意了！”
    李世民一怔，转过头看着长孙无双，无助地说道：“阿婢，阿洛和孩子只能活一个！你说，朕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莫急！待臣妾先问问情况！”长孙无双柔声劝慰道，然后转过身对着孙太医沉声问道：“淑妃可还清醒？”
    “淑妃现在人还算清醒，只是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孙太医说道。
    “淑妃可有说什么？”长孙无双接着问道。
    孙太医顿了一下，说道：“淑妃娘娘说，务必要……保住孩子！”
    “阿洛……她真这么说？”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人揪了起来，空虚的发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要失去杨洛的一天。
    “陛下！”长孙无双转过脸，伸手紧紧扶住李世民，说道：“事情紧急，陛下可否听臣妾一言？”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长孙无双：“阿婢，你有什么主意……”
    长孙无双苦笑一声，然后艰涩地开了口：“如果淑妃和孩子只能留一个，当然……应该保淑妃了！孩子还可以再有，但陛下的淑妃只有一个，不是吗？”
    “阿婢……”李世民有些动情，他一把抓住长孙无双的手。
    长孙无双笑着说道：“而且，臣妾也不想失去阿洛这个好妹妹！”
    李世民此时已经感动得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半晌，他才说道：“阿婢，朕……此生何德何能，能娶你为妻！你的气度非寻常女子能及，有你做大唐皇后，实乃大唐之幸！”
    “能得陛下如此相待，臣妾此生足矣！”长孙无双低下头，羞涩一笑。然后她转过头，敛住笑，对着孙太医说道：“孙太医，你知道怎么做了！”
    孙太医说道：“臣知道了！只是……淑妃娘娘说过，一定要保住孩子，如果她知道为了她，孩子没有保住，她现在这么虚弱，臣怕她受不住，再出什么意外！”
    长孙无双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前两天吕充容不是才产下皇子吗？臣妾可以以皇后之名要求她交出孩子由臣妾亲自抚养，过段时间再跟吕充容说孩子死了便是！”
    李世民先是一怔，接着一下明白了长孙无双的意思，他不禁惊呼道：“你的意思是，把吕充容的儿子抱过来冒充阿洛所生？”
    长孙无双轻笑道：“只要我们此事做得秘密，没人会知道的。反正都是陛下的皇子，不会混淆皇室血统！而且只差了两天，相信淑妃也看不出来。”
    “可是，吕充容怎么办？”李世民皱着眉头说道。
    “等她出了月子，便跟她说儿子死了，然后把她打发到离宫去！她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事的！”长孙无双说道。
    李世民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就依皇后所言！孙太医，让其他太医回避，你一个人留在产房处理！”
    孙太医一听李世民这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说道：“臣遵命！”然后战战兢兢地回了产房。
    一个时辰后，孙太医来报，杨洛娩出死胎，是个女儿，杨洛现在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长孙无双的贴身侍女云兰忙把包在襁褓中的婴儿交给孙太医。
    孙太医看着这可爱的婴孩，心里微微一动，略一迟疑，然后伸出手接过婴儿，便转身进了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