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爷也要领着妾吗?妾和福晋都去了,这府上可如何?”这几年四阿哥歇在栩桐院子里的时间也少了,倒是白日里还经常来坐坐,要不是栩桐还养着两儿一女,许是人人都要欺到头上来了。
四爷坐在庭院中的摇椅上,乘着傍晚的微风,颇有些惬意,“爷让苏培盛留下,外院还有戴铎在,无甚要事。”
“大格格呢?”
“大格格也去的。”栩桐接下来的絮叨被这句话压了下去。
就像是四爷每次说的,晨星已经十二岁了,是个可以相看人家的大姑娘了,“晨星也去吗?”
四爷瞅了栩桐一眼,低低的笑了声儿,“呵呵,是啊,也去。”
栩桐是想着让大格格去的,已经是这样的年纪,还有几次能这样出门儿,可是四阿哥确认了,栩桐却又有些犹豫了,塞外艰苦,一路上又长途跋涉,但凡有一点儿差池,就是她承受不起的重击,四十一年时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意外,四爷之胞妹五公主,就是死在了那趟塞外之旅上,“润哥儿和顺哥儿呢?他们如何?”
这次四阿哥连看栩桐都没看,“弘时去,弘昀留下。”
栩桐拿着这两个孩子,真算不上掏心掏肺,毕竟她并不喜欢脆弱的小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有了晨星后就顺势再没生育,或者已经有这个心,可是四爷一动作,她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对待弘昀和弘时,就更不可能全心全意了,有算计,有利用,有防备,也有少少的几分怜惜,“去就都去,不去就都不去,爷也知道润哥儿心思重,于情绪上又敏锐,偏偏留下了他,这是如何?”
“爷还以为你不喜弘昀和弘时。”四爷屈尊降贵的转头看了栩桐一眼,“什么时候又这么了解弘昀了?”
栩桐也在四爷身侧的一张摇椅上躺了,如今她与四爷已经走进了一个怪圈儿,栩桐在四爷面前早就不讲什么规矩,四爷在栩桐面前,也不谈什么恩宠,可偏偏两人间又没多大暧昧亲密,已是说不清理还乱了。
“自然是不喜的,外人生的孩子,我又如何喜得起来?”说着,就用手里小小的团扇遮住了脸,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红润润的唇儿。
四爷在那张红艳艳的菱唇儿上看了好一会儿,又躺平了身子,也学着栩桐闭上了眼,“那你是要让弘时不去,还是让弘昀也去?”
栩桐的声音懒洋洋的,“让弘时也不去。”
想着那个越长越精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模样的孩子,栩桐弯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笑来,“这样,润哥儿就会高兴了。”
“弘晖也去的。”四爷忍不住,又睁了眼看了栩桐一眼,“到时还不是要伤感?”
栩桐胡乱的挥了挥手,“这个无妨。”
说着,就闭口不言,再没搭理还有些疑惑的四爷,少年的心事,四爷如今已经琢磨不透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问额娘万福金安。”
“儿子给额娘请安,问额娘万福金安。”
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两人穿着一样的金丝暗纹马褂,梳着一样的金钱鼠尾发辫,再加上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粉雕玉琢的,像足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快起,”栩桐一手拉住了一个,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看着一头的汗,先去梳洗了再来。”
“是,额娘。”
“是,额娘。”
两个小小的少年,早就有了皇家孙阿哥的风范,一举一动都矜持高贵,安安稳稳的行了礼,才缓缓的退了下去。
“额娘,是弟弟们回来了?”直到两个少年不见了身影,晨星才从里间儿走了出来。
栩桐回头,有些奇怪,“你如何是从里间儿出来?刚刚你阿玛一直在,怎么没出来?”
“我在里间儿靠窗的位置看了一本书,书太精彩,一时倒没听见额娘回了,这刚刚撂下了书,才听弟弟们回来了。”晨星挨着栩桐坐了,少见的有些小女儿的娇态。
小时候,晨星觉得自己太聪颖了,她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早,走路早,甚至早早的就会思考了,在额娘与阿玛中间,她选择了阿玛。
可如今她大了,于阿玛和额娘的关系中,她重新选择了额娘。即使没了阿玛的支持,她现在和以后的路都会难走许多。
“想来你也知道了,你皇玛法点了你阿玛随扈塞外,也一样点了你,去收拾东西吧,五天后出发。”
“额娘?”晨星低低的叫了声儿,看着额娘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坚定的问出了口,“为什么……不让两位弟弟也去呢?”
栩桐并不诧异,晨星自小儿就比别的孩子聪慧,她从来都知道如何使对自己最有利的,如何是自己不能放弃的,就像是她还那样小,就已经朝着弘昀伸出了手,“昀”,日光也。一个“昀”字儿,让弘昀永远没有办法忘记。
“如今时态已经严重到我不能了。”五公主死了,自然是意外,而如今,已是康熙四十五年,历史上八岁而亡的康熙帝十八阿哥如今已经六岁了!
十八阿哥的死就像是一个导火索,自十八阿哥死之后,太子爷被废,皇长子革爵,幽拘其府,皇八子被斥,夺嫡就进入了白热化,彻底的拉开了帷幕。
“若是可以,连你我也不想的,可是你身上皇宠深厚,却是不能了。”作为名正言顺的京中贵女,晨星一向得康熙爷看重,在小的时候就得了金口玉言封的“和硕晨星格格”,如今康熙爷点了名,晨星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晨星离着额娘更近了些,把巴掌大的小脸儿贴到了额娘的手掌心里,喃喃自语,“额娘,如何就这样严重了,皇玛法身子康泰,还有几十年春秋呢。”
晨星自小儿就练栩桐教导的养身功法,别的倒是不能,可强身健体的同时,感知也是比别人更灵敏的,康熙爷身子康泰,还有十好几年的活头,晨星经常被康熙爷招去说话,自然是感知的清清楚楚。
“你皇玛法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栩桐轻轻的摩挲着晨星的脸,满是怜惜,早在她把晨星往康熙爷身前推得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局面,这么些年的相伴,晨星面对康熙爷,早已是真心儒慕,可这是晨星必须要经历的,生在皇家,哪里又有没有任何利用的真情?
晨星身子颤了颤,叫了声儿,“……额娘。”
一室的宁谧。
“额娘,额娘,额娘!”嘴里大喊大叫的顺哥儿小炮弹一样,猛地冲到了栩桐的怀里,“额娘,我也要去塞外,要去塞外,额娘,额娘……”
栩桐一手揽着弘时,一手牵住了用渴望的小眼神望着她的弘昀,“额娘的乖乖啊,咱不去啊,不去。”
栩桐看的分明,弘昀眼中的光彩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想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的。
“润哥儿是大孩子了,也想要去玩儿吗?”栩桐说的并不严肃,可是弘昀却是立马儿低下了头,一声儿不吭。
而弘时却是仰着小脑袋看着栩桐,“可是额娘,二哥哥也会去的,二哥哥也去。”
“是你们弘晖哥哥吗?”看着一齐点头的两个孩子,栩桐露出了一点儿微笑,“额娘会再问问你们阿玛的。”
既然乌拉那拉氏都放心弘晖去,这次塞外之行,想来意外不会太多。
“哦,哦,哦,额娘最好了,额娘最好了。”弘时小子一蹦老高,恨不能围着屋子绕圈圈,明明刚刚才梳洗过,鼻尖儿上很快就蓄满了汗珠儿。
“谢额娘。”弘昀少年也含蓄的表达着高兴,漂亮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
康熙四十五年五月二十一日,宜出行。
“额娘,让人叫顺哥儿回来吧,骑马也好一会儿了,一会儿该磨破腿了。”栩桐也算是经历过几次塞外之旅,对于这种万人空巷,齐喊万岁的景象也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懒懒的窝在装扮的舒适的马车里,百无聊赖的和几个丫头子打叶子牌。
栩桐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怀表看了一会儿,“也是,已经半个时辰了,朵儿,出去说一声儿,让人去叫你们弘时阿哥回马车,时辰到了。”
“是,主子。”朵儿在行进的马车上艰难的行了个礼,掀开帘子去跟随车的侍卫说话去了。
看着额娘已经着人去叫弘时,晨星也就撩开了手,不再关注,透过视线良好的百叶窗,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窗外,这是晨星第二次去塞外,上一次她才五岁,是七年前了,她好像已经忘了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也忘了这种要远游的激动和忐忑。
突兀的,晨星的视线对上了一双黝黑的圆眸,晨星的心惊的跳了跳,即使很快就反应过来,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可她还是觉得脸红心跳,怎么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大姐姐,你怎么了?”
“哦,无事。”直到被一双小手儿拽了拽袖子,晨星才回了神,发现是顺哥儿正眼巴巴的望着她,也就歇了刚才的心思,“倒是你,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腿疼吗?有没有觉得火辣辣的,给你抹点儿药吗?”
顺哥儿小小的人儿,一向不知道羞臊的,这会儿却罕见的红了脸,想着早上吹的牛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光的脑门儿,“大姐姐不用啦,一会儿我让小太监抹药,大姐姐别担心。”
看着顺哥儿不时的动一下腿,晨星好笑的戳了顺哥儿一指头,“你这么个小人儿,倒还知道害羞了。”
“……”
一时间,马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晨星也就彻底的忘了刚才的那一眼。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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