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得知这个人的消息,我以为他已经算是彻底从我的生命中离开,再也不会回头。可是时隔不到一年,再次听到米靖唤我姗姗,我居然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公。”我下意识的喃喃而出,忘了我们俩都已经离婚很久了,我这样叫他叫了那么多年,或许是真无法轻易改掉。
“姗姗!”米靖听到之后立刻激动了起来,“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立刻把电话挂掉,可我的手却不停使唤,牢牢握着手机不肯动弹,我的喉咙也好像有什么卡住了,有些哽咽的感觉。
“杠!”忽然左嘉文大叫一声,米靖立刻问我是不是在左嘉文家里,我摇头没回答,可是米靖又看不见,他有些着急,在那边轻声的重复着,姗姗,你在哪儿啊,到底在哪儿。
他说他去过我们曾经的家,房子一看就是空置很久了,也去过我外婆那里,屋子也没人住的模样,小白楼早已换了主人,他不知道要去哪儿找我。他说他很想念我,想看看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瘦了。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傻站在那里,赵之源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桌,走到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肩膀。
“姗姗,怎么了?”赵之源的语气很温柔,但是米靖不是聋子。
“赵之源,你把姗姗怎么了!”米靖大吼起来,若不是屋里正热闹,恐怕所有人都会听见,好在电视开着,搓牌的响声稀里哗啦,也没人注意我和赵之源。
赵之源将我的手机拿过去,我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往上,然后看到赵之源一脸严肃的模样,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清醒了。
我在干什么,难道吃了那么多次苦,还不长记性吗?
“米靖,你还有脸给姗姗打电话?”赵之源的声音很冷,“你差点儿害死她了,如果你真为她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找她。”
赵之源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再转念一想,就算跟米靖说话,要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他,难道又要重演旧戏重温旧情,让他再伤害我一次吗?
“姗姗?”赵之源低头看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强迫自己挤出笑脸,“我很好。”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好。”赵之源微微皱着眉,“不用勉强,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用。”我立刻拒绝,“这么开心的日子,别扫了大家性质。”
赵之源默默片刻,“要不,去阳台上吹吹风?”
我点头,和赵之源一起到阳台去。推开乔苡轩家里并不大的全封闭式阳台的门,我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大纸箱,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忍不住苦笑。
当初乔苡轩和周进离婚,让周进收拾了所有东西,可她却时不时翻出点周进留下的零碎,她不忍心看,就全部装进了这个大箱子里,说是要还给周进,却也放了一年还没还。
她跟周进不过两年夫妻,依然有这么多放不下,我跟米靖相识相爱结婚七年,怎么能那么容易过去。
我虽然是想通了,明白米靖对我的爱太自私,知道赵之源对我才是真的好,可真当再次听见他的声音,过去所有种种,又点滴溢上心头。
我开了阳台上的一扇窗户,深秋的冷风呼啸着吹进,发丝吃进唇缝里,赵之源伸手替我拨开,挽到耳后。
“姗姗,我知道我不能强迫你立刻忘掉他的一切,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回头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再被他伤害。”赵之源从身后将我抱住,温暖的胸膛贴着我,“风冷,别着凉了。”
我低头将手盖在赵之源的手背上,拇指缓缓摩挲着他的手指,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这秋风吹乱了,我依恋着赵之源的温暖,却又还在不自觉的回想米靖给的激情,是不是我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放不掉。
之后在乔苡轩家里,我一直都在走神,心不在焉,笑的浅淡勉强,或许其他人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是没有人戳穿揭破,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直闹到很晚才散。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我跟赵之源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们各怀心事,沉默到家。洗漱之后,我走回卧室发现赵之源就在门口,他欲言又止,最后告诉我,他想留在我房间里睡。他说他什么都不做,就是想抱着我。我不是信不过他,但是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最后我还是把他推了出去。
我有些失眠,拿着早就关了机的手机,一次次想打开,又一次次无力的垂下手臂,我很挣扎,总在想米靖离开的那一年,他对我是如何关爱呵护,如何心疼宠溺。可我又无法忘记他跟赵之源的对话,他为了自己把我拱手他人,他离婚不要一分一毫,恐怕也是因为赵之源给了他一大笔钱吧。
再想赵之源,从前我并没有觉得他哪里有错,但是如今细细想来,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米靖也不会对我那么坏,还有米靖在公司里做的那些事,既然他早就知道,为什么要等到事情无可挽回才跟米靖摊牌,不就是为了逼米靖走么。
我越想越觉得混乱,这两个男人都说爱我,也都在背后使了心机手段,到底谁才是真心对我好,我居然又不确定了。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的脑仁都疼了,想喝口水,于是开了灯下楼。
我没想到赵之源也没睡,他在黑暗的客厅里,点着一支烟慢慢吸着,若不是那一点火星燃烧,我都没注意沙发的阴影里还有个人。
“怎么还没睡?”我开了一边的落地灯,这光线并不刺眼,柔和的浅黄色。
“你怎么也起来了。”赵之源对我浅浅微笑。
“我下来倒水喝,你要不要也喝一杯?”我问他。
赵之源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眸片刻,缓缓开口,“姗姗,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你也是半夜下楼来倒水,看到我坐在这里,我们的对话,跟刚才是一样的。”
我一愣,自然想起那年发生的事情,我当时以为将我送上楼的是赵之源,第二天还心中惴惴不安,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不是被你吸引,我们现在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赵之源按灭烟头,又重新点了一根,我这才发现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多烟头了。
“想这些干什么,死去的人已经不能复活,离开的人也不会回来。”我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你告诉我,人不能总沉湎于过去,必须向前看么?”
“可是离开的人如今回来了。”赵之源苦笑一声,“你明白我有多担心么,我知道你对米靖有多么深的感情,你原谅了他那么多次,我很怕你心软,又原谅一次。”
我没吭声,不仅赵之源担心,我自己也担心,我本就不是什么好强的性格,我太软弱,太容易屈服让步,我也太爱米靖,哪怕知道他不是什么好男人,我依然抹不去对他的感情。
米靖,已经成为我心上的一颗朱砂痣,哪怕流血,哪怕疼痛,也丢不开,忘不掉。
我与赵之源在客厅沉默相对,早已忘了自己下楼来是做什么的,夜色暗沉,月亮也躲进了云里,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玻璃,只透进些昏昏沉沉的光,加上并不明亮的落地灯,如同我们俩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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