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

1.
    两人相对似拥的亲昵场景，正好被摄影师抓拍。
    他们说，这张拿来作《前尘燎旧梦》的海报，效果最好。
    之后进入如火如荼的宣传期，这也是最为粉丝们喜欢的一张海报。拿来做成各种周边，提上剧中不同的台词。
    “如果世界有尽头，一定有人在那里等我。我们还有太多的岁月，没有彼此偿还。”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良人归来。
    2.
    试完妆，乔然看到自己第一眼，有些恍惚。
    似曾相识，却怎么也记不起。
    随急流冲去，断了根茎的芦苇，漂浮打转，顷刻消失。
    ——脑海里大概是这种想抓又抓不住的感觉。
    隐隐约约还腾升起一股怒气。
    “是你杀了我。”
    剧本最后，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虽然只看过一遍，但对于故事情节，他如同亲身经历，熟谙于心。
    3.
    对于乔然的造型，导演等人一众满意，觉得这就是剧中角色应有的形象。
    双男主的设定很符合当下观众的需求。
    乔然因为《戏雪》重新被人熟知，名气渐大才得了这个主角之一。
    另一位主角，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并非科班出身，据说是某财团家族的二公子，原本在国外读书，不知怎么突然打算回来，演起了戏。
    定完妆后拍摄宣传海报，乔然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打消消乐。另一位男主姗姗来迟，还在上妆。
    偷懒的编剧把剧本里两位男主名字都改成他们真名，导演说方便入戏，竟然欣然应允。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乔然，七上八下，还想着打打小游戏排除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
    但是心口隐隐作痛，风雨欲来乌云沉沉，十分阴霾。
    好像重复着——被什么利器刺穿胸膛——一次又一次。
    4.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即将溺水，心肺欲炸，透不过气。
    众星拱月一般，那个人在若干助理包围的中心出现，高高的个子，锦衣华服，白底纹理似琼雪，玉带镶珠，色系素雅却气宇逼人。
    崔砚。
    是你……
    看第一眼就知道，崔砚是崔砚。
    阴沉，压抑，绝望。
    两人视线穿过片场众人相望。
    崔砚表情平静如水，略略颔首，似乎这就是打过照面了，似乎在说，“初次见面，就此相识，请多关照。”
    可是乔然紧张得手指发颤、后背发凉。
    他从崔砚那张好看极了的脸上，感受了无处可躲的危险讯息。像一颗耀眼却寒冷至极的恒星。
    我们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这都是没有必要开口的询问了。
    有一种“以为走到了宿命尽头，抬头却发现回到最初之端”的强烈恨意。
    是恨吗？还是心中的那块巨石落地。
    在此之前互不相识的两个人。
    为什么内心在隐隐期盼，抗拒，又恨不得立马逼问他，崔砚，清河寂寞，战事无休，你跟我走吗？
    5.
    即使是没有特定动作，应该无比放松的状态下站在一起拍摄，乔然的心依旧跳得很厉害。
    他怎么可能安之若素？
    身边这个人曾经真实地和我相处过。
    是真的“真实”吗？似乎又不敢确定。
    过往回忆真实难分，虚实不定，各种片段零零碎碎涌入脑海，找不到暂停的开关。
    “背靠背来一组吧，乔然和崔砚。”
    崔研点头，遵从摄影师要求，他转身之前又看向乔然，靠近他轻言问道，“是担心我演不出你心中的崔研吗？”
    乔然惊愕蹙眉，“你……”
    “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我会努力。”
    “哦……那……”
    “那还是说——”崔研停顿略思，近身又问，“你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是什么？”乔然心无城府地追问。
    崔研竟然笑了笑，他温和的笑意如锦鲤之尾悄无声息地荡过嘴角，他伸一手搭在乔然左肩，稍一用力就将其带入怀中，侧头咬耳，“小乔，别再担心，我回来了。”
    他姐姐最先“小乔小乔”地叫乔然，崔砚偶尔也这样打趣他。
    这一声玩笑之称，把乔然真真切切地拉回了曾与他情爱的漩涡，置身于生死相依的羁绊。
    留在大阳，你很痛苦吧。
    没事了。
    乔然。
    我真的回来了。
    清晨山麓里微凉的气息，冲淡了粘稠的血腥味。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那是曾经的一场死亡。
    当初想看最后一眼，都来不及看见。
    当初他点灯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
    当初梦断了，一切回原。
    如今一瞬之间，前尘旧梦，月如钩，人依旧。
    “乔然，曾经我身不己由，不能放下，但——倘若说爱，却只有——乔然，我只有你。”
    接下来的路，请让我陪你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