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堂副教授之帝都异闻录

第68章


大正九年的仲见世,是在日式风景当中融合了西洋建筑风格的红砖建筑。
这里是在明治十八年(※西元一八八五年。)依照东京府命令铲平旧有的仲见世,之后又重新建造起来的地方。直到后来因为关东大地震(※大正十二年(一九三二年)发生在日本关东平原的地震,芮氏规模7.9,受灾地区从东京、横滨扩及整个关东地区,是战前死伤最严重的一次灾害。)全毁为止,这里一直都能看到具有摩登气息却又充满下町风味的景致。
现在,秋生他们所在的仲见世,依然充满了许多观光客。
点心、金属雕刻、纺织品等各式各样的商店栉比鳞次,来往行人的言行举止也相当活泼。整条街道充满了活力与热气,感觉温度似乎比东京其他地方还要高。
“人多成这样,要一个一个询问会很累呢……咦?时子阿姨?”
“嗯……唔咕,你说什谋?”
不知何时,时子嘴里塞满了刚做好的雷门米果。边走边吃实在相当不雅观,但是在秋生出言指责之前,时子已经边说“拿去,这是秋生的份”边塞了一份过来……现在也只能吃了。
“真是的……这样很没礼貌耶。”
秋生姑且还是说了这句话,然后才咬了一口。转头一看,发现绅堂也在吃着他自己的份。
“新闻记者,我一直以为是……更加干练的人所从事的工作吧。”
“别这么说,以时子小姐的状况来看,她也算是相当干练的喔。”
两人在兴致勃勃地寻找受访对象的时子背后,以她听不见的音量低声交谈。
时子的工作内容,除了负责以庶民为对象,又称为小报纸(※明治初期有所谓“大报纸”和“小报纸”的区分。前者以知识分子为对象,内容以政论为主;后者主打庶民,多为娱乐新闻。)的类型,另外还负责不定期刊登的评论报导。例如记录每个季节的风情景物、帝都风俗,还有流行、奇妙事件、深究谣言出处等,再加上时子以记者身分添加上去的感想与照片,类型像是现代的专栏。
形式上虽然有报社专属记者的头衔,但是就现代来说,顶多只是个专栏写手而已。看在秋生眼里,这份悠哉的工作竟然能够发挥获得收入的作用,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但是,当初介绍时子这份工作的绅堂知道,她的报导相当受到大众欢迎,而且也知道在秋生所不知的领域,相泽时子女士可是大大有名。
其实可以说出来,秋生应该也可以了解并接受才对。但是以绅堂丽儿的个性来说,他认为这样做实在太没意思了。而且就算要说,也应该要伴随着真实感才行,所以只要一聊到这个话题,绅堂就会以玩笑话轻轻带过。
04
“鸩?啊啊,这么说来我家的老太婆说她有看到喔。刚到家的时候一脸惨白……在那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精神啊。”
“我知道我知道!是在傍晚的时候出现对吧?好像是朝着不忍池的方向飞过去……哎呀?还是两国?反正回去的路就是这两条吧。”
“啊……我也有看过喔。因为那天没工作,所以我从中午开始大喝特喝然后睡觉,等到傍晚的时候,想说出门一下,结果就在天上看到这个,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又黑又大的东西飞过去。虽然只看到一下下就是了。”
“附近的小孩们也都在议论纷纷,实在很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可别说出去喔,听说实际上可能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吃掉了……不不不,只是谣言而已啊。是谣言!”
“隔壁的先生兴致勃勃地说要把鸩抓起来展示,搞得那位太太烦死了……嗯,大概是这一个星期发生的事吧?”
“老实说我一直以为那种东西是骗人的玩意啊。
可是我看到了……就在前天。对对对,就在傍晚,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啊啊,而且在那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莫名沉重,希望不是被作祟了啊。”
如果要采访的话,就不要问仲见世里的观光客,只要问当地居民就好。根据绅堂的建议所得到的成果,大致上就是这一类的内容。
不是为了观光出游而盛装打扮的客人,而是穿着居家服走在浅草街道上的居民们。将他们的证词全部汇整之后……
“确实有人看见了鸩呢。”
“因为不是二手讯息,可信度应该满高的吧?”
秋生和时子正各自记录着访谈得来的内容。因为受访的对象相同,所以记录内容应该会十分相似才对……
(这个……应该是个性不同的关系吧。)绅堂眯着眼睛,从后面偷看两人的笔记本。
时子的笔记本上,写的是采访对象的“目击证词”和她对此的感想。与其说是情报,其实更像是在搜集小故事。
相对地,秋生的笔记本则是详细记录了采访对象的性别、年龄、职业。关于鸩的目击证词,则是写了目击场所与时间等详细资料。至于对鸩的印象,除了外表特征几乎没有写什么。
这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不过针对“鸩”,两人的确如实表现出她们的目的与立场。
“共通点在于所有目击证词都是出现在傍晚。目击地点则是在浅草一带……不对,范围应该更大一点吧?”
一行人走出了仲见世小路,进入浅草寺境内。
秋生一边分析,一边疑惑地说:“可是……”
“为什么会是傍晚呢?鸩不是在晚上出没的生物吗?”
“喔喔,真难得有人知道!”
秋生朝着沙哑声音的方向回头,看到一个蹲坐在寺庙境内石灯笼底座上的矮小老人。
松垮的和服用腰带随意固定,光溜的头顶和一把纯白的胡子,让人联想到神话故事里的仙人。再加上他边扭曲自己满是皱纹的脸,边发出如同漏气似的“哗哈哈”笑声,感觉就更像了。
“鸩呀,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毕竟‘鸩’这个字是写成夜和鸟啊。哗哈哈哈哈……”
他说完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之后,又笑了起来。他的笑法相当夸张,几乎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会随时休克倒地。
“哎呀,老先生您也有看过鸩吗?能不能告诉我们细节呢?”
绅堂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时子、秋生和老人交谈。这时,他突然从某个方向感受到视线。
(……嗯?)
有猫正在看着这里。应该是只野猫吧,像是躲在草丛里窥探般,眼中充满警戒。当它的视线和绅堂对上,身影随即消失,但是附近同时出现了好几个相同的感觉,表示应该不只有一只。
绅堂微微眯起眼睛。
(嗯哼……)那些猫到底在看什么?是自己?还是秋生她们?
另一方面,采访老人的动作依然持续进行着。
“那么,老先生您是在晚上看到鸩的吗?”
“不是呢,是在傍晚。在一片红得像血一样的天空中,飞过一只又黑又巨大的怪物啊。”
老人把整个头歪向一边,然后回答。在那个几乎快要转了一圈的角度下,实在很难看出对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胡闹。
“红得像血一样,不是很有气氛吗!”
但是那种装模作样的语气,似乎勾起了时子的兴趣。她在老人身旁蹲下,请求对方说下去。
“虽说是傍晚,但是却红得不像是阴天啊。因为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抬头一看,结果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像鸟一样的怪物,啪沙沙地飞走……”
老人眯起眼睛,手舞足蹈地说着。他说的内容不只和其他人说的完全一致,而且还说了比其他人更详细清楚的特征。
“它的脚上好像挂着某个东西。大小……对,差不多就跟那边那个小弟差不多。”
“……咦?”
一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自己,让秋生忍不住反问:“我吗?”时子则一边把老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全写下来,一边回应:
“哎呀,难道是抓了人吗?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不得了了。”
虽然不知道她有多相信老人的话,但是可以确定她的确是兴致勃勃地发问。
“马上就是鸩出没的时间了……它可能会在这附近飞来飞去吧。为了寻找猎物而聚精会神,准备抓走傍晚回家的小孩子们。”
“猎物……秋生也要小心,不然会被抓走的喔!”
时子皱着眉头看向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秋生虽然也跟着抬头看了看,但是态度比时子冷静许多。
(要是真的有人被抓走,应该会引发更大的骚动才对吧……)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不舒服的感觉确实无法否认。
(虽然没有……引发骚动。)
秋生的视线不经意地从寺庙境内看向仲见世。
在仲见世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依然非常热闹吵杂。但是当自己重新从外围观察这份喧闹时,看起来却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面带笑容走来走去的,全都是前来观光的人。至于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顾店的老板娘,还有单手拿着烟管,和同伴站在一起的木匠,以及走在路上的小孩子等“浅草居民”身上,影响似乎变大了一些。
当自己居住的地区出现毛骨悚然的谣言,就算觉得不在意,内心某处还是承受着压力吧。
毕竟目击鸩的第一个条件是“傍晚”,这是每天都会来临的时刻。像今天,也只需要再过一小时左右就到傍晚了。
(这么说来,传说里的鸩好像也是在未曾现身的状态下,让天皇染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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