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孩，我的公主

第二十章
    “小姨！”回家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根本无法进门，周心怡气喘吁吁抱着几个袋子在门口按按门铃，好半天才忽然想起小姨曾说要回中国，她连忙苦着脸拿手机打给她，听闻她因艾欣不同意并没有真的订下机票，这才松了口气，将袋子扔在门口，坐在草坪上可怜巴拉地望着四周。
    阿德人口不过百万，天色一黑，大马路上便看不到几个人，而小姨家是北边靠近GLENELG海滩的一个SUBURB，尽管距离海边步行街不是很远，可在个居民区里，夜幕降临，也只见一家家灯火燃起，附近走动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年轻的艾欣嫌弃这里太过宁静，也确实情有可原。
    周心怡坐了半个多小时，小姨还没有从CITY回来，她揉揉眼扭扭脖子，渐渐有些发困。可起身正想去街区尽头的便利店买些水喝，不经意看到隔壁邻居家的窗帘一闪，一个高大的影子像是突然从那个位置消失，她怔了怔，再抬眼看看夜幕下静寂的四周，连忙跑回门口继续坐下，心里有些害怕。
    之前……好像听小姨说这家房子的主人已经移去悉尼居住，什么时候又搬回来的？而且看起来那么鬼祟。尽管澳洲的治安很好，但偶尔还是会有案件发生，等小姨回来，一定得让她问清楚隔壁的情况。
    又等了十几分钟，其间周心怡一直观察着邻家的窗户，见那个高大的影子不时在几个房间来回走动，偶尔还撩着窗帘往这边看，她越发觉得那人行迹鬼祟。待得眼前车灯一闪，小姨终于提着一大堆吃的下了车，她连忙一路小跑前去迎接，小小声说道，“小姨，你看那家人，什么时候从悉尼回来的？看起来很可疑。”
    小姨经营着一家咖啡店，恰逢周四给工人发薪水，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瞥见周心怡贼兮兮的模样，她俯身帮她拿着袋子开了门，临进门前看了那边一眼，笑道，“这栋房子前几天被人买了，价格贵了一倍不止，据说还是个中国人呢。他们应该是今天才搬过来吧，昨天晚上还黑着灯呢，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呼。”
    周心怡对于这种邻居间的互动没有兴趣，她帮着小姨把东西放进冰箱，看她拿出一小盒蛋糕就要出门，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追了几步，叮嘱道，“小姨，那边好像只有一个男人，要不要我陪你去？”
    小姨又笑，瞥她一眼摇摇头，“心怡啊，既然来了，就要安心享受。虽然这次过来看你心神不定的，可在澳洲，还是不要有被害妄想症的好。”
    周心怡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便笑着帮她开了门，站在门口观望。眼见小姨按下那家门铃后微笑寒暄着走了进去，她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今次的愁苦那么明显？不仅小姨，连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艾欣都察觉到了，呼……还真的要学习下如何战胜被害妄想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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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好可惜啊！”
    等到小姨端了盘蔬菜沙拉捶足顿胸地回来，声明这是邻居回赠的礼物，周心怡也不客气，接手一边吃一边往里走，含糊地问道，“可惜什么啊？”
    小姨摇头看她一眼，又开始捶胸，“那么帅的男孩子，居然已经结婚了！孩子都四岁了！怎么不早点，哪怕早个一天，搬来跟我做邻居啊！”
    “噗！”周心怡嘴里的生菜差点喷出来，因小姨夸张的神色笑得前仰后合，“小姨，您都说人家是个男孩子了，还是个有小孩的，怎么还这么相见恨晚啊！哈，真是被澳洲人的开放带坏了。”
    “胡说。”小姨佯怒地瞪她一眼，继而一边做着晚餐，一边唠唠叨叨八卦起来，“我还不是想让艾欣找个帅哥老公么！哎，你是没看见，那家的男主人真的很帅，高高大大眉眼清秀，气质好得像个英国贵族公子哥。名字也好听得很，ALVIN，啧，可惜可惜了……”
    “ALVIN？！”这下轮到周心怡嘴里的西红柿要掉出来了，她眨眨眼，忽然想起来这是在澳洲，不由再度自嘲起自己的被害妄想症。在人家老外的地界，叫ALVIN的男人多如牛毛，哪里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呢？更何况这还是个有了妻儿的。
    只是这样想着，她倒不自觉多了丝兴致，起身站到姑妈身边问道，“那你看到女主人了吗？也看到他们的宝宝了？四岁，正是可爱的时候呢。”
    “女主人倒是没见着。他们家只有男主人、保姆和小女孩在。”小姨还沉浸在刚才和邻居一遇的良好氛围中，端出迅速做好的简餐摆去桌上，给她倒了些果汁，“我过去的时候，ALVIN正在做沙拉，老保姆陪着小姑娘休息呢，我就见了保姆一面，是个美国老太太。听说，她和小姑娘是今天早上才从美国飞过来的，时差还没倒过来。ALVIN说啊，他家女主人因为一点误会，跟他生气呢，自己一个人跑来了这边，过一阵子就会带她来见我们的……”
    “还真是浪漫。”周心怡一边说，一边吃，只是下意识又往窗外看了看，想起另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ALVIN，摇着头，苦苦笑了笑。
    如果三年前，那人会和这个男人一样追着她满世界跑，或许现在，他们也会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宝贝吧？
    漫无边际地想着，已没有了几年来自怨自艾的情思，仿佛也没有了曾经的羞怯，甚至已模糊地幻想出一个可爱宝宝的模样，她的心里已也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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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欣不在身边，小姨又忙着打理生意，周心怡起初还乐得睡觉睡到自然醒，顶着日头上街闲逛，可过了三五天，她也不知不觉嫌弃起过于宁静的当地。这里除了过节日，最热闹的地方就只有海边和CITY，几周的功夫已经腻歪，怪不得艾欣会嫌烦。
    这一日又睡到了日上三竿，周心怡随便吃了个三明治，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打开门，还没等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奶声奶气的英文从腿边传来，她瞪大眼睛低头，便看到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甜甜朝她笑着，双手捧上一小束鲜花，“美女，你好。”
    “……”周心怡连忙捂住正在打呵欠的嘴，吞吞口水眼睛瞪得更大，“呃，小宝宝，好，你好。”
    被一个公主般可爱的小女孩喊声‘BEAUTY’，她真是哭笑不得。可见小家伙继续递着鲜花等待她接受，她眨眨眼，连忙接过来，顺手拉着她向草坪走去，看看大门紧闭的邻居家，不由满心奇怪，“你是那家的孩子吗？你爸爸和保姆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ALVIN爸爸还在睡觉，他是个懒家伙。”小女孩说着地道的美式英语，言辞不怎么客气，小模样却一直保持着淑女般的姿态，稳重大方透着几分早熟，“你可以叫我PRINCESS GLADYS，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还真是个公主啊！周心怡被她这幅小模样逗得直笑，尽管她的名字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过，她也顾不得多想，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去摁邻居家的门铃，“叫我GRACE吧小公主，你真可爱。”
    小公主被她赞美，居然没有脸红，反而眼睛亮亮的，透出一股子得意，周心怡忍不住笑得更加畅怀，待见一个外国老太太开门客气地看着她，她才将小公主的手往前一送，轻声说道，“您好，我是住在隔壁的GRACE，很高兴认识您。PRINCESS GLADYS刚刚找错门了。”
    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她只是点头，见周心怡因自己的神色眼含疑惑，她伸手摸摸小公主的头，说道，“GLADYS想妈妈了。GRACE小姐，今天ALVIN先生不太舒服，我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她，可以请你带她出去玩一会吗？”
    “……”周心怡无语。难道澳洲民风淳朴至此，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都可以让他们放心地把孩子交出去吗？她低头看一眼小公主，见她居然因自己没有利索的接受，似乎有点儿难过地嘟了嘴，她心尖一软，皱眉，“请问我可以见一下ALVIN先生吗？”
    带孩子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作为一个爸爸，是不是应该知道孩子被谁带走了？难道真的可以允许保姆自主主张吗？
    哪里知道老太太听她这样说，笑得越发古怪，甚至挑了眉，“ALVIN先生不喜欢同陌生女孩子搭讪。GRACE小姐，如果您不想跟公主一起玩，您可以亲口拒绝她。”
    周心怡低头，小公主已是一脸心碎地含泪看着她，她连忙拉了她出门，头也不回摆摆手，“晚餐时带她回来，不用谢。”
    *****
    有些气愤地带了小公主回家，周心怡看看公车时刻表，麻利地换上一条靓丽短裙，真的拉了她出门，径直向CITY杀去。
    一大一小两张东方面孔，小的乖巧纯真，大的秀丽可人，走到哪里都一样惹人注目。下了公车，走上街道，因为不时向热情的外国人解释她并不是这位小公主的妈妈，周心怡口干舌燥，索性直接带她寻着地址找到了小姨在北阿德经营的咖啡厅，坐在那里猛灌冰水。
    小公主跟陌生人出来玩，倒一丝怯意没有，一路上乖巧地窝在周心怡身边，直到在咖啡厅里又有人前来夸赞她，并表示羡慕她的妈妈这么年轻美丽而她又这么可爱，她才看着已表情呆滞的周心怡，一本正经，主动开口解释起来，“她现在还不是我的妈妈。”
    现在？还？不是？
    周心怡以为她只是年纪小、时态用的不对，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小公主也细嚼慢咽品尝起小姨递给她的榛子味小蛋糕，她才一脸无奈用中文向小姨说起中午那一幕。
    小姨听了也心疼得不得了，摸摸小公主的头，见她对自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叹了口气，“她爸爸妈妈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不懂得照顾孩子。那你们就先在这里玩吧，待会儿我陪你一起照顾她，不过，还是得早点送她回家。”
    周心怡也看一眼慢条斯理、从骨子里透出一丝高贵的小女孩，尽管因她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满腹埋怨，看着她却怎么也烦躁不起来，她又帮她拿了杯草莓牛奶，抚着她的背脊对小姨说道，“小姨，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她妈妈怎么就舍得为了个臭男人就丢下她不管啊？真是过分。一会儿我想帮她买点小礼物，那男人这么随意，恐怕也不会对她好到哪儿去。”
    本以为小姑娘不懂中文，可她听自己这样说，居然顿了一下抬头看看她，眼眸里渐渐露出丝湿意，这倒叫周心怡连忙搂着她，换做英文又说，“怎么了小公主？你也懂中文？”
    该死，如果知道她懂中文，她一定不会这么说的，哪个孩子被妈妈抛弃后不难过啊。她却这样伤害了小孩子脆弱的心灵。
    小公主却又摇摇头表示听不懂中文，继而转脸盯着快要吃完的小蛋糕看看，又伸出小手抱住她的胳膊，“GRACE，你可以给我买一件妈妈和女儿会一起穿的衣服吗？我真的很想妈妈。”
    “亲子装吗？”周心怡心里酸了一下，看看小姨也是一脸苦涩笑不出来，她点点头，向小公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当然可以啊，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妈妈的尺寸吗？”
    有小姨当做向导，周心怡和小公主很快便在购物中心找到了颜色花型各异的母女套装。只是小公主终究太小，比划来比划去都说不清楚妈妈的尺寸，非得要周心怡做模特，这才最终入手两件粉红色的连衣裙。
    而且，许是真的太喜欢这件新衣服，小公主说什么也不想脱下，还非得拉着周心怡陪她一起穿了在大街上走，这一下，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对这抢眼的‘母女俩’行以注目礼。
    起初周心怡还欲哭无泪，可看到小公主居然因此展露出不再早熟稳重的笑颜，她到底还是容易被小孩子感染，就这样陪着她，在小姨的揶揄中，早早体验了一把带着宝贝女儿逛街的得意感。
    待到赶在夜幕降临前回家，小公主早已抱了一大堆维尼熊、芭比娃娃，窝在她怀里呼呼大睡。周心怡动不敢动，只好一边看着小姨熄火下车径自走向隔壁那家人，一边伸手轻轻抚摸起她柔软的黑发。
    那个也叫做ALVIN的家伙，如果看到小公主此刻安详满足的睡颜，会不会，稍稍有一点内疚？
    过不多时，隔壁人家的大门再次敞开，阔步走来的身影让周心怡微微一怔，身子竟不自觉有些僵硬。
    这个ALVIN，怎么连身高体型都和霍子铭那么相似？！世界上真有如此离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