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恋爱时代

第39章


家里头干净整齐,显然钟点工来过了;钟点工每周来三次,每次三小时。向飞单身五年,头半年过得混乱不堪,后来渐渐形成了一套良好的单身秩序。要说这还得归功于孙景。孙景毛病突出,优点也突出:脑瓜灵活、善解人意。是他提议向飞请钟点工。钟点工的好处在于,既可保证家务有人做,又可避免住家保姆给主人,尤其男主人带来的种种不便。
向飞来到二层进卧室。双人浴缸显然刚刚刷洗过,灯光下白得放亮。这大浴缸是当年装修时前妻坚持安的——她当时尚存复婚想头,他很不以为然。安它做什么?一个人泡澡,这么大池子得多少水?水不值钱,但不该浪费。两个人泡,谁和谁?他和她吗?她的裸体他看都不忍多看,怎可能与之共浴!女人即使没生过孩子,上了三十肌体都会变化,瘦的会松弛,胖的会出横肉,不胖不瘦的也会筋肉凸凹分离。健身能保证的只是不长体重,属于少女身体的流畅浑圆留不住。作为正当年的钻石王老五向飞阅尽人间春色,尤其离婚之后,在这个问题上很有发言权。
他阅过的女人里不乏年轻女孩儿,奇怪的是,他竟没跟其中的任何一位共过浴,究其原因还是没有兴趣。她们打动他的只是欲,没有情。她们对他的兴趣是钱,他对她们的兴趣是性。不是没想过好好游戏一番玩他一番,往往事到临头便没了整这些花样的兴致。
如果不是第一次的相遇,向飞会无条件爱上沈画。除了漂亮,他喜欢她的生动、聪颖、激情,还有顽强和努力。多少次了看着她他想,投入地爱一次吧!每每临渊而退。一想她竟能和孙景勾搭成奸——这个“奸”属意气用词——得知对方是司机立时弃如敝履,便生兔死狐悲之感。虽说从商多年,文人天性不改,随着岁数渐长,更是有种玩不起了的紧迫感,越来越渴望一份稳定的感情,渴望能与一个他爱的、爱他的女子共同生活,共浴,共度余生……
周末,向飞约海潮小坐,约在了家里。再次修改后的“脑神宁”销售方案得到有关各方认可,使他们紧绷的神经得以短暂松弛。他带海潮参观他的住宅,如所有来过的人一样,海潮一下子为那只与卧室相连的大浴缸所吸引。很少有人家会这样装修,此为向飞前妻从外国电影里得到的启示。
海潮看着浴缸和正对着浴缸的大床,眼里浮出自以为会心的笑。向飞不点破、不解释,跟着笑,笑着道:“现在你也单身了,对成功男人来说,单身意味着绝对的选择自由,满园春色任你——”
如果搁从前,海潮会就这话题与向飞敷衍,女人是一个能迅速拉近男人关系的话题,此刻他不肯——此刻谈这些仿佛是对小可的背叛——毫不客气打断对方,说:“是。可惜我没这个福气,不好这口。”
向飞问:“你好哪口?”
海潮简洁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吧。”
向飞沉默片刻后道:“其实我也是,”纠正补充,“感情上也是。”然后,他说了,关于沈画。
沈画去了南京,参加《非诚勿扰》录制。虽然这事是他的提议,但他那不过是为表明心迹,见她一直迟迟没动以为这事算过去了,没想她不哼不哈完成了报名、面试等一系列手续,真的去了。此一去对向飞来说吉凶难卜,凶多吉少。沈画这档次的女孩儿一经《非诚勿扰》这个平台的强势传播,势必如脱了线的风筝,扶摇直上离他远去……
海潮不明白,既然爱,为什么不能直抒胸臆?此时他们已在一层客厅坐定,茶几上是整套的工夫茶具。向飞烧水、冲茶、淋罐、烫杯……动作熟练流畅一气呵成。他不嗜烟酒不爱咖啡,只好茶。海潮接过他递来的半个乒乓球大小的茶杯,喝下,向飞期待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海潮赞:“好!”他不懂茶,但懂得分析,看这喝茶的阵势,说“好”断然不会有错。没想到向飞接下来还有问题:“什么茶?”
海潮只能猜了:“绿茶?红茶?茉莉花茶?”
向飞不禁苦笑:“给你这种茶盲喝我这茶,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海潮大笑,先承认自己确是茶盲,后虚心求教:“这什么茶?”
向飞斜他一眼:“武夷山大红袍。”
海潮忙道:“听说过!很有名!”
向飞皱眉一笑:“这茶,早年间,全国年产量,八两。周恩来——”停住,“周恩来听说过吧?”
海潮气道:“没有!”
向飞笑起来:“你们这些八〇后,有知识,没文化。……周恩来拿它搞外交,1972年尼克松访华时赠他四两,谓之,送他了‘半壁江山’!”
海潮再看那茶肃然起敬,捏杯尖嘴轻啜,努力品尝后咽下,仍不得要领。向飞摇头直叹,起身拿瓶矿泉水放他面前:“你喝这个!”
海潮笑:“好,好好!对我来说确实区别不大——没区别!”
向飞独自品茶,徐徐咽下,说:“就这一口,百元不止!”海潮不信,餐厅、咖啡厅哪里没有大红袍,一壶才不过几百。向飞道:“能一样吗?……我这茶,500克,十万!”
海潮摇头:“炒作吧,炒作的结果!”
向飞也摇头:“炒作只对外行管用,对内行——”不再说,不屑再说。海潮亦知趣地闭嘴。他固然不懂茶,却懂得对陌生领域心存敬畏。
向飞自斟自饮:“这茶于你是,明珠暗投;于我是,”卡住,片刻找到了一个不那么恰切的词儿:“——珠联璧合。”细细品茶,缓缓说道:“——人和人也是一样。”
海潮笑:“向总所指,是不是沈画?”
向飞不笑:“她上那节目,她那条件,肯定能找到一个硬件不错的。如果那个人只硬件不错,对她来说就是明珠暗投!”
海潮真觉得不解:“向总,邓文宣完全构不成你俩之间的障碍,你只要跟她说清楚,等这段时间过去——”
向飞一笑:“我只是拿这事说事,欺人、自欺罢了!”
海潮道:“你真怕的还是,沈画爱上了你的钱?”
向飞欠身拿起茶杯,却不喝,凝视杯中那一小口昂贵的金黄色茶汤,说:“我不怕她爱上我的钱,怕她只爱钱。”真想跟海潮说一下孙景,咬着牙没说,“北京有家女学馆听说过吗?专收年轻女孩做学员,办学宗旨是:如何跟成功男士打交道。这算含蓄的;直白的,成都,办了个培训班叫‘如何嫁个千万富翁’,四十个课时学费一万,真有人报名!你说,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
海潮想起小可。第一次见,她坐他对面宣布:“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安静清爽坚定,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而今,阴差阳错二人误会越来越深,关系岌岌可危,而在与向飞的合作结束前他实在没办法面对她。他必须抓紧时间面对,刘旭刚说,感情凉不得!
海潮果断打断向飞:“向总,我们说一说公司上市后的股值?”神情严肃。向飞愕然,不明白他态度、话题为什么陡转,一时拐不过弯,片刻后道:“今天我们能不能彻底放松一下?”海潮坚决摇头。
小可坐邓文宣办公室等爸爸。门开,邓文宣手术完回来,小可起身迎了过去,欢快地道:“爸爸,告诉你个好消息啊?”
自从有了海潮,小可很少专程跑医院找他了。女儿有自己的感情归宿固然让他高兴,同时难免失落。但开门看到女儿在时,他不仅没有丝毫喜悦,相反,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她真的没别的感情出口了吗?她和海潮真的不行了吗?他享受女儿对自己的依赖,但比这重要的,是女儿的幸福快乐,他要她过得比他好。
小可的好消息是:免试进东京大学读研。这确是个能称之为“好”的消息,她可以松口气歇歇了,这孩子近来瘦得厉害,小脸成一窄条,眼睛都变大了,但她的消瘦绝不是因为考研——邓文宣实在忍不住,假装不经意问了:“这事告诉海潮了吗?”女儿登时小脸一沉,邓文宣心随之重重一沉,但再没就此说一个字。他了解女儿,她想说的事不问也会说,不想说问了也不会说,她不说你硬问,只能让她反感。
自此,从离开医院到回家,父女二人的话题全是围绕东京大学,一路欢声笑语。“……东大教授看了我提出的研究课题,左想右想,前想后想,觉得能提出这课题的学生真的是太有才了,应该直接收下她,免得她花落别家!……”邓文宣听着小可朗声大笑,心一阵阵痛:他眼睁睁看女儿受苦,一筹莫展!
沈画录制《非诚勿扰》回来了,春风得意。两天录了四期,四期二十个男嘉宾,二十个男嘉宾十三个选她做“心动女生”。录最后一期时,她与上海某大公司一位年轻高管牵手成功。
夜深了,邓文宣、惠涓关灯休息了,两个女孩儿仍在小可屋里叽叽咕咕说话。小可说:“你们俩一个北京一个上海,往下怎么进行?”
沈画说:“短信?电话?邮件?”想起什么,笑,“跟他要QQ,人家说只用MSN!”
小可也笑:“说明人家有层次嘛!将来怎么办,你去上海还是他来北京?”沈画道:“走着看吧。其实前面三期有几个比他条件好,但我总想,往下会不会有更好的?他是最后一期最后一个。”
于是小可明白,沈画对那人不是很满意:“不满意别选啊,再去录嘛!”
沈画摇头一笑:“这个我想过,但想,再去还不是这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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