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第二部(59)


文他娘掉下脸子说:“他爹,你原来是一个多么有血性的人儿,怎么自打闯了关东就变得像只病牛似的?你叫谁吓破胆了?再这样韩家就得骑在咱脖子上拉屎了!怎么跟你越过越窝囊,再这样俺回山东去了!”那文说:“娘,不能这么说,我爹这叫卧薪尝胆,当年我们老祖宗……”
    文他娘恨恨地说:“闭死你那张嘴,关起门来好好过你的日子,家里的事你少掺和!”那文分辩道:“看娘说的,家里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我也是琴棋书画满腹经纶哪,可就是用不上。”传文拉拽媳妇说:“你少说两句吧,赶紧烧火去。”那文下了炕出门。
    文他娘说:“这大媳妇,别看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可是有点儿二,倒也欢喜人。”那文从门外探进头来问道:“娘,什么是二?”一句话惹得一家子人噗的一声笑了。
    第十八章
    1宽阔的松花江水滚滚向前,浪起浪落,水势汹涌。岸边停放着一个大大的木排,宽约十五米,长约一百五十米。这个木排由二十余个小木排连缀而成,粗大的原木扎成。木排的后侧方拴着一条艚船,艚船上装载着众木帮的各种生活用品。柜上带队的曹三颐指气使,指挥大家整理船务。
    在这个木排的最前边搭制着花棚。鲜儿躲在花棚里,不时咳嗽着,探出头偷偷地看着岸边。岸边摆放着一个硕大的供桌,供桌上摆着各种山林中采来的供果,点着很多香烛,香炉中香烟袅袅。约二十名老老少少的男排工,面向供桌与江水跪地。领头的老者瘦削中透着精干,一支缺了臂膀的袖管套扎在腰中,甚是显眼,不用说,此人正是排帮的“头招”老独臂。老独臂身后紧跟的是一个英武的青年,眉宇间虎虎生气,只是因为奔波日久,面有憔悴,却是传武。老独臂引吭高歌道:
    伐大树,扎木排,
    顺着大江放下来,
    哪怕激浪冲千里,
    哪儿死了哪儿埋!
    老独臂唱完了传武唱:
    有心想把江沿离,
    舍不得一碗干饭一碗鱼;
    有心要把江沿闯,
    受不住西北风开花浪。
    双手抓住老船帮,
    木排上,躲在花棚里的鲜儿不甘寂寞,站在排子上接唱道:
    喊声爹来喊声娘,
    孩儿心里好凄惶;
    自从来到关东山,
    十年漂泊到江上;
    前边就是十八盘,
    闯过险滩奔老洋……
    老独臂听到鲜儿的歌声愣住了,朝着传武发火道:“传武,她怎么还没走?”传武说:“爷爷,她没地方去了,你就带着她吧。”老独臂吼道:“你们这两个冤家啊!自古以来哪有女人上排子的?这儿不比山场子,风险太大,让她回去!”鲜儿远远听见了,咳嗽着说:“爷爷,我不怕,你们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老独臂叹了口气说:“唉,拿你们就是没办法,不怕死就留下吧。”一挥手说,“伙计们,上排子啊!”
    排帮们纷纷跳上木排。老独臂一声呐喊道:“开排了啊!”排帮们喊起了号子:
    撑起篙哇。
    嗨吆!
    走江心哇。
    嗨吆!
    闯险滩哇。
    嗨吆!
    斗风浪哇。
    嗨吆!
    奔老洋哇。
    嗨吆……
    号子声中,木排缓缓离岸,顺江流而下。
    独臂老人对传武道:“孩子,你说你,凭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找我来干什么?”传武说:“爷爷,我就愿意过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像你一样,舒心,痛快!”老独臂笑道:“你们两个小人儿一路脾气,心就是野。”传武说:“和你一样,你的心不野?”老独臂说:“和我比干什么?我是被逼无奈。”
    鲜儿从花棚子里拱出头来说:“爷爷,打听你个事,我红姐这几年在哪儿?没有她的音信儿?”老独臂说:“沿着江沿儿走总会碰见她的。”鲜儿说:“她现在干什么?成家了?”老独臂说:“她还能干什么?干的还是皮肉生意。钱没少挣,都作索了。有了钱,不是跑到哈尔滨,就是跑到牡丹江,大把大把地花。臭娘们儿不学好,有了钱就和俄罗斯娘们儿比穿戴,貂皮大衣,高跟皮鞋,还戴着捂眼罩,走起道来屁股扭啊,扭啊,一直能扭到海参崴,两个奶子挺啊,挺啊,恨不能挺到西伯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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