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号当铺]重生之薄契迷踪

第51章


  苏怜衣饿极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接过碗和勺子就开始喝粥。
  等苏怜衣喝完,那中年美妇接过碗放好,给她擦了擦嘴,这才做到床沿上,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戏班里的孩子们都叫我婉姨,你也就跟着他们这么叫我吧。婉姨问你,你不要怕,你昨晚怎么会在门口睡着了呢?”
  苏怜衣迟疑半响,还是决定说出来。然后,就把她是怎么被拐子虐待,然后又怎么趁着拐子不注意的时候逃走,然后又是怎么睡着了,都一一道来。
  婉姨听完红了眼圈儿,道:“可怜的孩子,也亏得你聪明伶俐的,不然怎么能逃出来呢。我家那混小子也就和你一般大,整日里还只知道调皮捣蛋。好孩子,你受苦了,爹娘呢?也记不得了?”
  苏怜衣摇摇头:“不记得了。”
  婉姨握着她的手,叹道:“也是你运气好,恰巧就坐在了侧门边儿上,那侧门边儿上又有一棵树挡着。若是坐在大门边儿上,那拐子铁定就找到你了。”
  苏怜衣这才知道,原来她无意间的一躲,竟还真是躲对了地方。
  婉姨又道:“今儿一大早,荷衣起来去开门的时候,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你在门口睡着了。还发着高烧呢,真真可怜儿见的。荷衣就是刚刚你醒过来的时候站在你床边儿那个。她是所有孩子们最小的,我看你比她还要小。好孩子,你先好好睡一觉,等发了汗,风寒也就好了。”
  苏怜衣喝了药吃了粥,现在正困得厉害。婉姨上前来把被子掖好,然后把托盘端着,掀开帘子出去了。
  苏怜衣躺在温暖的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么么哒!
  ☆、苏怜衣(3)
  等苏怜衣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傍晚的时辰了,戏班里的学徒们这会儿才有了时间能够歇一歇,在等待着吃晚饭的这段时间里,一个个儿的都涌进来看苏怜衣。
  小孩子好奇心重,不过一早上的时间,大家都知道,今儿早上荷衣开门的时候,发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晕倒在门口。听说师傅把她带进了如意班,婉姨还亲自照顾呢。
  所以等苏怜衣睁开眼,就看到床前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一个个眼睛睁得溜圆,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荷衣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到她睁开眼,忙粲然一笑,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声音脆生生的:“你醒啦?”
  声音脆生生的,好听得紧,让苏怜衣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春日清晨在林间婉转啁啾的流莺。
  小孩子总要比大人看起来要可信任一些,一直跟绷紧了的弦似的的苏怜衣在看到她这个笑后,竟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一直到现在,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逃出来了。
  看到她要起来,荷衣忙上前去扶她,口里还道:“慢些,慢些。”
  苏怜衣朝她一笑,沙哑道:“谢谢。”
  说起来,两个人的情缘,竟是从这个笑开始的。来得这样早,这样猝不及防。
  婉姨听到动静之后走了进来,看到两个小姑娘气氛融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倒是有缘,方才你睡着的时候踢被子,还是荷衣在一旁照顾着呢。既然你们这么投缘,以后你就和荷衣一起睡吧!”
  荷衣也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你就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苏怜衣看看荷衣,再看看慈眉善目的婉姨,还有屋子里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顿时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根本就不敢想的。有很多很多的小伙伴,能够得到大人的温柔相待。
  她几乎是仓促的点了点头:“好。”
  荷衣欢呼一声,跳起来拉婉姨的手:“婉姨,这个小妹妹要留下来啦!”
  婉姨温柔的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呀,看起来你要比这个妹妹大些,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妹妹。戏班里就你倆年龄最相近,以后一定要相亲相爱才好。”
  荷衣重重点头,像是在这一刻,就许下了一个会让她用一辈子时间去践行的誓言。
  就这样,苏怜衣留在了如意戏班。每天天不见亮就跟着众学徒们起来吊嗓练功。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莫说是小孩子,就连大人,也鲜少有说不累的。戏班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嚷嚷又苦又累,但苏怜衣从来不,吊嗓子吊得都哑了,还是不喊苦。练功练得不小心摔了,爬起来继续。刚刚开始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
  婉姨和班主都是见过些市面走过些地方的,苏怜衣这样的孩子,还真是少见。
  婉姨道:“这孩子,倒是个能吃苦的。咱们这个戏班,她天赋虽然不算最好的,但却是最努力的。有朝一日,如意戏班的大梁,恐怕就要靠这孩子来撑了。”
  天道酬勤,这句话是真理。
  自从苏怜衣来后,荷衣是最开心不过的。她俩年纪相仿,性格又合拍,不消半日便亲密得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似的。
  就连婉姨也感叹,“果真是有缘,怎地那天早上,偏偏就是荷衣去开的门呢。”
  从此以后,两人便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吊嗓一起练功,到哪都在一起。戏班里的人混熟了,也爱开她们两个的玩笑:“你俩莫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这么亲密的样子,多少夫妻都不如呢!”
  这时两人已经长大许多了,又整日里在戏文里扮夫妻,苏怜衣扮张生,荷衣便扮作莺莺;苏怜衣扮柳梦梅,荷衣自然也就是杜丽娘。哪有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当下,苏怜衣也不恼,也不羞,和荷衣相视而笑,而后,荷衣一边笑,一边已经不知不觉的略整丝绦,轻掸锦袍,水袖一扬,做了个身段,“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他是个矫帽轻衫小小郎,我是个绣帔香车楚楚娘,恰才貌正相当。俺娘向阳台路上,高筑起一堵雨云墙。”
  这一出,正是那《倩女离魂》的故事:官宦小姐张倩女与书生王文举自小订婚,两情相悦,却被贪富欺贫的张母强行拆散,倩女因此重病不起,魂离肉身,于月夜追赶王生而去。
  “从今后只合离恨写芭蕉,不索占梦揲蓍草,有甚心肠更珠围翠绕。我这一点真情魂缥缈,他去后,不离了前后周遭。厮随着司马题桥,也不指望驷马高车显荣耀。不争把琼姬弃却,比及盼子高来到,早辜负了碧桃花下凤鸾交。”
  “可正是暮秋天道,尽收拾心事上眉捎,镜台儿何曾览照,绣针儿不待拈着。常恨夜坐窗前烛影昏,一任晚妆楼上月儿高。俺本是乘鸾艳质,他须有中雀丰标。苦被煞尊堂间阻,争把俺情义轻抛。空误了幽期密约,虚过了月夕花朝。无缘配合,有分煎熬。情默默难解自无聊,病恹恹则怕娘知道。窥之远天宽地窄,染之重梦断魂劳。”
  渐歌渐舞,渐渐入戏,荷衣只觉情不自已,脚下越来越迤逦浮摇,身形也越来越飘忽灵动,将那倩女离魂月下追郎的一段唱得宛转低扬,回肠荡气——
  “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露滑。掠湿湘裙翡翠纱,抵多少苍苔露冷凌波袜。看江上晚来堪画,玩水壶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无瑕。你觑这远浦孤鹜落霞,枯藤老树昏鸦。助长笛一声何处发,歌乃,橹咿呀。”
  慢转身,轻回首,长抛水袖,袖头打中了迎面而来的怜衣。
  荷衣眼波微送,双手叠腰下身做个万福,依然捏着嗓子莺莺燕燕地道:“兀那船头上琴声响,敢是王生?”
  苏怜衣笑了,荷衣的这番情意,她俩日日夜夜在一处,如何不解?当下,也就顺口接了:“ 小生王文举,自与小姐在折柳亭相别,使小生切切于怀,放心不下。今夜舣舟江岸,小生横琴于膝,操一曲以适闷咱。”
  正要继续唱下去,就听得众人一阵哄笑兼掌声,更有人高声叫道:“这一出戏,当真是唱得好!改天儿都可以登台去了!”
  荷衣被这一声叫好给惊醒,顿时红了脸,抬眼看了苏怜衣一眼,然后低垂着头,小步快跑着出门去了。
  苏怜衣却是心头一震,刚刚荷衣那一抬眼,一低首,当真是风情无限。比之戏文上那些绝色倾城的小姐们,也丝毫不会逊色。
作者有话要说:  
  ☆、苏怜衣(4)
  
  这一年农历九月十九,上京太守郑岩为母做寿,在郑家祠堂举办堂会。白天演出杂耍,晚上演出京剧。堂会举办三天三夜,把这上京城里但凡有点儿名气的戏班都请了去。这几年如意戏班靠着荷衣和苏怜衣,到底也有了几分名头儿,是以也接到了请柬。
  郑家是高官显宦人家,他们家的堂会,多演大戏。临时搭建的戏台,具备并列的正院和跨院。至少有五六十间房屋,选择了一个最大的院落搭台。临近戏台的房屋则作后台,另外还要有为男女宾客分别摆席的大厅。演戏院落的正厅作寿堂,东西厢房为女宾看戏的地方。院中搭棚,是男宾看戏的地方。来宾进入这座临时剧场,先到寿堂拜寿,主人照例在旁陪着还礼,然后招待入座看戏。午前开戏,晚饭后继续演出,习惯上称为“带灯”或“灯晚”。凡“带灯”则午晚两宴之外,还招待一次点心,为“灯果”。不另设席,只是在看戏的地方每桌摆若干碟甜包子、肉包子、黄糕、小八件之类。茶则随时更换。
  戏台上钟鸣锣响铿铿锵锵地砸出一个繁华盛世,戏台下毛巾乱舞瓜子四散嘻笑怒骂地上演着另一出浮世绘,氤氲的烟与明灭的灯光彼此纠缠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观众们活在不知今古的时空断面里,听着故事也经历着故事,都飘飘然,醺醺然,苦在其中或者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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