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过招

第36章


秘书长唐国枢也来了,安慰似地说:“没关系,案件调查当中,什么可能性都有,讲出来大家分析分析也好。”
刘大状又怀疑地看看众人,这些人里面他官最小,自然得服从,一咬牙,讲了。讲到要紧处,尤其说到古董还有五百万这个价码,声音禁不住就发抖,像是从嗓子里一个音一个音硬挤出来。
全场静住了,不只是赵朴,几乎所有人,包括秘书长唐国枢,也吓得喘不过气来。唐国枢恨怒地瞪住刘大状,心里骂:“这人疯了,完全疯了!”
“大家说说吧,谈谈看法。”朱天运倒是平静,好像这事跟他一点没有关系。
赵朴结巴半天说:“信口雌黄,纯粹乱咬人!”
唐国枢也说:“这种话完全不可信,我们得保持清醒嘛。”说完,目光停到了朱天运脸上。
“不!”朱天运打断唐国枢,非常严肃地说:“既然案件进入调查程序,一切都要按办案程序来,下去之后,纪委再加大力量,补充一些人员进去。对刚才大状同志反映的情况,我在这里表个态,但凡牵扯到我本人的,马上由纪委向省委报告,如实报,不得隐瞒一个字。谁隐瞒将来谁负责。听明白没?”
赵朴慢吞吞说:“明白了,按书记指示办。”
“但是,案件调查不能受影响,既然人家开了口,就要让人家把藏在肚子里的话全部说出来,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隐私,都可以说嘛。我们要的就是人家如实相告。”最后他又强调道:“这案子继续由大状同志负责,请大状同志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我朱天运牵连进去,该查的还是要坚持查下去,这是原则!”
刘大状早已是满头大汗,朱天运讲的他一字未听进去,邪门了,这世界真是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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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委很快将情况汇报给省纪委,于洋听了也是一身汗,他带着赵朴,直接找铭森书记汇报。铭森书记听完,沉吟良久,然后缓缓松开捏着的拳头,问赵朴:“天运同志知道这件事不?”
赵朴点头道:“办案人员汇报的时候,天运同志在场,是他主张立即向上汇报的。”
“是这样啊。”赵铭森心里重重叹一声,没敢让这声音发出来。又坚持一会,他道:“这样吧,这事复杂,毕竟牵扯到省里高层干部,我看还是要慎重。我的意见,省纪委派人下去,一方面把好关,另一方面也为海州的同志壮壮胆,不要把海州的同志吓住,老于你看怎么样?”
于洋本来想说,这事到此为止,请示中央后再做决断,赵铭森这样一说,于洋就不好拐弯,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吧,书记指示了,就按书记意见办。”心里却替朱天运担着忧。这个层面上的领导,谁也不敢保证哪一个人有事,哪一个人没事。老百姓有句话说的好,把他们哪个叫进去,都能审查出问题来,如果真要按原则办,一个也跑不掉。但监狱不是关他们这些人的啊,再说真要那样做,事业还怎么干下去,怕是得没完没了修监狱了。乱想一会,于洋定下神来,揣摩赵铭森的话。甭看他们之间啥都可以讲,讲跟讲不一样。有些话是明着讲,大家都理直气壮,因为这些话本身不藏玄机,讲到哪也对。有些话则不,要横着讲,或者倒着讲,总之,机关重重,玄机四设,怎么领会就全看你功夫了。
“另外,海州这几起案子要跟骆建新案联系起来,不能把它孤立,这方面老于你们做得不够啊,总是来水挡水,来火防火,这样下去劳财又伤命,我们要讲效率。骆建新案,是不是效率太低了?”赵铭森忽然又把话题拉到骆建新案上,于洋不得不检讨一番,这段日子他也急啊,中央催得紧,群众逼得急,他这个纪委书记,日子极不好过。
又扯几句,赵铭森来了电话,于洋给赵朴递个眼色,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赵铭森秘书从对门走出来,快步来到于洋跟前:“于书记急着要回去吗?”
于洋回身,问了声好,然后等秘书说下句。
秘书扫了眼赵朴,笑笑:“到接待室去,就几句话。”
于洋心里闪着悬念,赵铭森的秘书轻易不跟其他领导打招呼的,见面总是露一副微笑,今天这是怎么了?等进了接待室,秘书要沏茶,于洋拦住说:“讲吧大秘书,最好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哪敢,就一件小事,昨天我跟政府那边几位秘书吃饭,秘书嘛,私下也有一些热闹的。”
“应该应该,大家都是人,得理解是不是大秘书?”
“书记这样想,我就轻松了,不过昨天无意中听到一件事,不知对于书记有没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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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听说谢觉萍在上海月湖山庄有一套别墅,好几千万呢,有人还在这个山庄看到过她。”
“月湖山庄?”于洋心里陡地一紧,脸色也变了,这个山庄他当然知道,大上海最贵的别墅区,一平米好几十万呢。当初查两千亩土地大案,他就有一些耳闻,说省里好几位领导,都在这山庄有房,只是一直没有可靠证据,此事便不了了之。这时候大秘书提起这事,是何用意?于洋还在怔想,那边赵铭森已经打电话叫秘书了,秘书说了句不好意思,快步走了。于洋跟赵朴相视一眼,低头出了接待室。
下了楼,上车的一瞬,赵朴突然停住脚步问于洋:“刚才大秘书那话?”
于洋反问一句:“赵书记认为呢?”
“应该不是大秘书讲的。”赵朴毫无防范地就说。
“你是说?”于洋有点兴奋,感觉赵朴跟自己想一块了。
“我啥也没说。”赵朴忽然变了话头。说完又意识到面前是于洋,省委常委,忙辩解道:“我是说大秘书这消息应该引起重视,您说呢于书记?”
于洋呵呵一笑,感觉赵朴这人有点好玩。跟赵朴说一声我先走了,然后上了车。赵朴愣在那,好久回不过味,他真是越来越差劲啊,差劲到话都不会说了。
赵铭森秘书那番话,还是在赵朴和于洋心里留下了东西。各自回到办公室,死命地琢磨。尤其赵朴。赵朴最近是有些问题,不久前他接到过一个电话,是那个电话让他对自己已经迈开的步子犯了难。这事他跟谁也没说,那电话是北京打来的。随后,就有人出面约他,在海州一家酒店跟罗玉笑副省长吃了饭。那顿饭吃得了无生趣,是他这辈子吃得最尴尬最难受的一顿饭。但是他硬着头皮吃完了。前前后后差不多两小时,罗玉笑只说了三句话。一句是赵书记现在干得有声有色啊。第二句是海州就是海州,一个出人才的地方。第三句,就颇有些让人玩味了,罗玉笑说:“今天应该跟赵书记敬杯酒的,可惜我最近胃不好,肝也不好,中了毒,正在设法排毒呢。就先欠着吧,等将来元气恢复了,再好好敬赵书记一杯。”赵朴哪还坐得住,慌忙起身,检讨似地跟罗玉笑说:“省长千万别这么讲,这么讲我就无地自容了。省长身体不好,一定要保重啊。”说完,通红着脸站在那。罗玉笑并不看他,把玩着手中酒杯,最后竟用力将酒杯“啪”一声捏碎了。
赵朴那天惊出一身汗来,感觉罗玉笑捏碎的不是酒杯,而是他。
那顿饭让赵朴心里多了重,多了后怕,也多了另一种幻想。官场上这种摇摆要说是大忌,赵朴拼到今天这个位置,这道理还是懂的。问题是斗争有时候风起云涌,实在让人判断不出方向。尤其眼下这种胶着的时候,更是不敢把胜负果决地押在某一方上。赵朴并不是对罗玉笑报什么奢望,不可能的,他几斤几两,掂得清。罗玉笑从来就没拿他当自己人,连跑腿提鞋这样的角色都不给他。那条线上人密密麻麻,挤得跟公交车一样,赵朴很难再插一只脚进去。正因如此,他才多了份畏惧,扳倒一个人容易,扳倒一股力量,难,太难了。而力量还会反扑,还会疯狂清洗场子。
赵朴一直幻想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赢得赵铭森朱天运这边的信任,又不至于让罗玉笑那边太把当敌人。不,不是敌人,是打手。打手两个字,就是北京那位神秘人物在电话里送给他的。他说:“赵老弟啊,我知道你在海州不容易,也一心想往前挤,吃你们这碗饭,哪个不这样想,都是提着刀子斧头砍树,砍了挡路的树,你才能成风景。可你想过没,要是砍不尽呢,或者根本就砍不翻呢?”
那边突然不说话了,留出一大段空白,让赵朴回味。赵朴连着倒吸几口冷气。自从开始查骆建新案,赵朴老是接到这种神秘电话,对方根本不告诉他是谁,来自何处,哪条船上的,是船夫还是拉纤的。但说话口味都很重。此人同样如此,好在他用北京那边的座机打过来,可能有意让赵朴知道他来自北京。赵朴瞎琢磨了好长一会,感觉应该问点什么,对方突然又开口了:“海东不姓赵,也不会姓朱,至于姓什么,赵老弟还是自己猜吧。另外,有人托我转告赵老弟一句话,纪委书记这位子,不是做打手的,替人做打手,轻了。”
轻了!赵朴第一次在电话里被人这么训。
赵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官场有些位子,说穿了就是打手,不过动用的不是武力,而是权力!但是不做打手又做什么,难道他也能像朱天运赵铭森那样只动动嘴?不,他现在的层次,只能动手,或者手嘴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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