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过招

第67章


清官只是没遇到机会,你不在重要位子上,没人给你进贡,你才能清白。人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不值,如果是五十斗五百斗,或者五斗金呢,折不折腰?清与贪,原本界限就不明确,要每个人都斩断贪欲,难啊。况且明泽秀经济上并不富裕,这点朱天运很清楚。
钱是有很多用处的,有时候像明泽秀朱天运他们,贪钱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去年有个官员出事了,被判入狱后做了场报告,想借他的腐败教育其他干部,没想这位官员说:“我也不想贪啊,难道我不知道贪的后果?可不贪行吗?我不贪,拿什么往上送,单是逢年过节拜门子,就得很大一笔,就算把我全家工资都拿出来,也拜不了几家。我不是贪,我是打工,提心吊胆从他们手里拿几个,然后又一一送出去,等于是零存整取。”那场报告会中途强行停了,负责人还受了罚,但这些话,却狠狠地砸了不少人的心。
是,有几个是为自己贪?难怪民间现在说,做官是一门大生意,先投资再收取回报,利润大小取决于官位大小。做好了一本万利,做不好,你就哭去吧。朱天运就听说贷款跑官的事,有个副乡长贷了三十万,想跑乡长,结果跑来跑去,最后只得到乡人大主席的位子。有怨言,但又不能说,更不能跑去讨要那些款,人家给你提官了呀,人大主席是正科,比副乡长高一级别呢。但这实实在在又是个闹剧,一家人哭得那个恓惶哟,当个人大主席能收回这么多投资?
当大家都把做官当生意来做时,这个官,难道还不变味?
朱天运最终还是原谅了明泽秀,不原谅还能咋,这时候批评或发火已经太晚了。况且这是在家里,而不是在主席台上。
“你自己怎么打算?”他问明泽秀,心里已经在替她想办法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交纪委,可一交,又把高书记他们牵连了。实在不行,我就交到市纪委赵书记这里吧。朱书记,现在还来得及不?”
朱天运哭笑不得。这个时候,明泽秀居然还能想到交款,而且要交到赵朴手里。这样迟钝的人,怎么能担起重任?
他起身,来回踱步。不管怎么,明泽秀这问题得解决。为这件事毁掉,不值,而且明泽秀现在是在替人受过。替人受过啊——
朱天运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人来,一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朱天运有时拿了有些钱,心里不安,就悄悄送到这边去。时间久了,跟这人就成了朋友。他打趣说,就当自己是以特殊方式搞慈善吧,不求无罪,但求心安。
“朱书记,救救我吧,我真不想给您惹麻烦的,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明泽秀哭了起来。
她老公也说:“朱书记,泽秀这些年还是吃了苦的,我一再劝她下来,她不适合官场,做不了这个官。可她不听,说是只要你朱书记干一天,她就跟随一天……”
“算了,你们都别讲了!”朱天运恨恨打断史教授,并不是感觉史教授在威胁,而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身边,啥时候能多些敢作敢为也善于为能为出精彩结果的人呢?
这晚,朱天运给了明泽秀一个电话,让她明早一早去找这个,把钱给他。其他事就不用他操心,对方会替他办好。只是强调一点,调查当中,你必须实事求是承认收了钱,第一不能牵扯出别人,尤其高波。第二要向调查组申明,第二天就将钱交到了慈善机构,说你只能这么做。
“这样,能行么?”明泽秀仍然心虚地问。
“不行你就进监狱!”朱天运恶恨恨臭了一句。
明泽秀这边是虚惊一场,幸亏朱天运出了这计,调查组是查出了受贿事实,但没查到脏款,明泽秀自己也如实供述了受贿过程,只说当时阎总送给她一张购物卡,并不知是钱,第二天正好去这家慈善机构检查工作,顺手就将卡捐了出去,让他们给孤寡老人买点礼品。明泽秀还算是聪明之人,始终没说那是张特殊的银行卡,更没承认自己查过卡上有多少钱。
真正救了明泽秀的,居然是阎三平。调查组很快找阎三平落实,阎三平听了非常纳闷,说啥时的事啊,我咋不记得?调查组就按举报信上提供的时间地点提醒他,阎三平听了哈哈大笑:“我一年到晚都在请客送礼,送出的卡有成千上万张,我哪记得那么详细。”
“你真没向明泽秀区长行过贿?”调查人员不满了,感觉阎三平不配合实在没有理由,应该多说出几项嘛。
“行过啊,我给所有人都行过,不行贿我能干到今天,你不行贿干干我看。”又问:“是不是要我把行过贿的人名单都提供出来,我能拉出上万个来,你信不?”阎三平完全一副地痞相,一点不拿调查当回事。
事情汇报上去,柳长锋气得骂娘,大声痛斥:“流氓,他就一流氓、无赖!”骂完,又泄气道:“既然这件核不实,就从别的渠道找,我就不信堂堂区长没一点受贿事实!”
可再查下去,还真没查出什么事来。
第十一章 风波再走
1
这场发生在海东的政治风波,最终还是给各方带来不少影响。这个秋天,海东算是多事之秋,海州也一样。
形形色色的传闻包裹着海东,也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让海东政界在这个秋天里出够了新闻,也出够了热闹。在郭仲旭和罗玉笑等人的强力推动下,海东经济建设确实有了新变化,很多项目在这个秋天里有了实质性突破。海州同样,阎三平和茹娟旷日持久的争夺最终以茹娟败北而告终,电子城整块地被阎三平的大洋公司拿到。朱天运出人意料地参加了电子城收购仪式,还在收购仪式上发表了讲话,没把这机会让给柳长锋。他不是有意跟柳长锋较量,只是在必须发出自己声音的时候发出一些声音。拖了几年的半拉子工程盛世欧景,在这个秋天里也找到了新东家。司卓娅的金港地产成功收购了盛世欧景,政府在这项目上做了相当大的让步,公开理由是把半拉子工程解决掉,海州不留尾巴。有人说,司卓娅不过是个挂名老板,金港真正的操控者仍是谢觉萍。有人欠了谢觉萍的,用另一种方式偿还她。对此传闻,朱天运一笑了之。
天气转阴又转晴,然后又阴。雨一场连着一场,把海州搞得软绵绵的,颇像旧时候的女子,哀哀怨怨中流出不少眼泪。其实海州是很刚烈的,这个城市更多时候具有阳刚之美。海州女孩子就说,宁嫁海州男,不端南阳碗。南阳的男子个个性情绵软,喜欢讨老婆开心,但就是不得海州女孩的喜欢。
世上的事总处在荒悖之中。
这个秋天里传得最多的,还是郭赵二人之间的博弈。有人说,省委铭森书记是彻底败了,虽说从医院出来后,也很壮烈地打出了几拳,连着在几次会议上强调反腐倡廉,强调作风建设,也对骆建新案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甚至责令于洋等人回头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这样的话听起来空洞乏力,没一点震撼性,让人觉得是在硬撑。于是更可怕的传言就到了各个角落。
这个世界是藏不住秘密的,再神秘的事,总有渠道给你传出来。因此说,这个时代是没有秘密的,所谓的秘密不过是强行将真相演变成另一种东西。
被演变的真相说穿了还是真相,它的真相就在于演变本身。
无数个演绎中,让朱天运听了目瞪口呆的,只有一条。这条消息不是从海州传出的,也不是省委或省府大院。具体来自什么地方,无从知晓,朱天运也没有兴趣去打听。不过,内容却令他惊了又惊。
传言说,那次北京之行,赵铭森和郭仲旭之间,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的。一退一进,看似两方较量,其实两方在和解。打对方却不伤要害,让外人感觉是在打,他们却是在讲和,或者……
或者什么呢,朱天运感觉不好表述,所以不去想后面的。
但他终于明白一件事,所有的努力或博奕,只为了一件事:郭仲旭安全离开海东。
这个消息不久之后便得到证实,郭仲旭果然要到某部位去任职了,幕开幕合,反反复复中,上演的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斗争,成全的却只有一件事:仕途。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包括百姓利益!
朱天运再次感受到孤独,从未有过的苍凉。似乎这时候,他真累了,累得不想再起来。
可他能累吗?整个秋天里,传得最多的,不是郭仲旭也不是赵铭森,风口中激荡的,是他朱天运。浪尖上摇摆的,仍然是他朱天运!
他在等。他知道,一切远未结束。一切只有归到他这地方,才是他们的目的。
或者是他们双方的目的。太可怕了,朱天运居然想到了双方这个词。他的心冷冷地打了一个战,然后就又安静了。
他要等,必须等。因为对方还没向他出手呢。任何一场博弈,都不能没有收获。没有战利品的战争不叫战争,没有牺牲品的博奕也不叫博奕。
他是一条鱼,已经被人晒到了案板上,现在就等刀来。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腾云骥忽然来了,意气冲天的样子。紧跟着叶眉也来了,两人不谋而合敲响他的门,脸上全是震惊又兴奋的样子。
“怎么这么巧,把你两位给撞上门了?”朱天运一边放起手中文件一边道。
“赶的巧,赶的巧嘛,正好跟叶大检察官给赶一起了。”腾云骥知道叶眉跟朱天运的特殊关系,身边秘书的夫人,内心里自然就高看叶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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