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传

119 119.郑士杰领饭盒


    郑士杰被带到刑部的第二天,宫中始终没有动静,德妃也没有派人前来询问情况,郑家逐渐觉得不对劲了。*  *
    再不想插手,以德妃的性子和对郑家的关系不会眼见着郑士杰都已经被带去刑部了还无动于衷,除非是德妃被禁了足,无法和郑家人联系。
    这头郑家人想法子从宫中打听消息,那头刑部已经开始审问,寻找被人抢走的女子尸首,能提供线索的人太多了,这个自杀身亡的女子确实是绫罗缎庄的绣女,说起来这个绫罗缎庄郑家人也略有参股,庄子里所有的绣女都是选自身家清白百姓家中的巧手女子,这和买丫鬟不一样,这里的姑娘手艺好,拿的工钱也高,对一些普通人家来说,这是十分体面的活计,没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嫁去官家,但是运气好的,还能高嫁去商户,做个主母太太。
    死去的女子叫绣荷,家在漯城外的李庄,九岁就到了绫罗缎庄,如今年方十五,在绫罗缎庄算是手艺不错的绣娘,尚未说亲,因为她长的漂亮,性情又好,这缎庄中的管事夫人都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可就是在去年八月时,郑士杰陪着妻子前来绫罗缎庄看布,巧遇了绣荷,只一眼就看上了人家,想纳她为妾。
    郑士杰这些年真没少看上别家清白姑娘,强带回家纳妾的,别人都看郑国公的门楣,从了,既然从了那就是相安无事的事,所以没谁说起来。
    可这一回,这个绣娘骨气的很,不愿意去郑国公府做妾。
    郑士杰派人来了好几回,这事儿缎庄内好些人知道,最后,郑士杰的耐性磨光了。
    听缎庄里的人说起来,绣荷当时是想早些结了银子回家去躲避,可就在十一月初的一天,缎庄里的人记得十分清楚,那天夜里下了雨,白天也是阴沉沉的,绣荷身子不舒服没有来干活,等到傍晚有几个绣娘结伴回去时,远远的看到郑家少爷带人从绣荷的屋子里出来匆匆离开。
    她们几个赶去屋子里,绣荷缩在床角,神情呆滞,头发凌乱,衣服落了一地,她的脸颊和眼眶都红肿着,脖子上和luo/露的肩膀上还有伤,几个绣娘吓坏了,其中一个赶去跑去找了掌柜夫人,还有的拉开被子想看看,床上的绣荷就缩在那儿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身上仅剩下一件撕破的衣服盖着,身下的床榻上染了血迹,而她一直是双手抱膝掖在那儿,眼神近乎绝望。
    就算是这几个绣娘都未经人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掌柜夫人赶过来时绣荷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冲到桌子这边砸碎了瓷壶,拿着碎片要自杀。
    最后让掌柜夫人劝了下来,可深知抵不过郑国公府,就算是被人□□,她也得往肚子里吞。
    没过几天郑家那边派人送了银两过来,要缎庄里的人把这件事压下去,底下知情的那几个绣娘都被叫去警训了一顿,无人敢报官。
    绣荷就这么在缎庄里浑浑噩噩的留到了十二月,本来她是想要早点回家,但现在她又不敢回家了,十二月底时绣荷发现自己的月事迟了半个多月,在同屋绣娘偷偷陪同下去了医馆,她有身孕的事实犹如晴天霹雳,彻底击断了她心中最后一根强撑着的弦。
    绣娘劝她去郑家,这孩子也有个名分,想来郑家少爷喜欢她,不会不承认,绣荷却向大夫要了一贴堕胎药。
    回到缎庄后陪同的绣娘以为她只是不要孩子,不会出别的事,但是过了些天,就是在初三这天,也是在傍晚,几个留在庄子里的绣娘回来后发现绣荷死在了屋子中,割腕自杀。
    那时缎庄的掌柜授了郑家的意思,让绣荷的家人来领走尸首,说她是和外面的男人私通,未婚怀有身孕,觉得对不起家人羞愧自杀而亡,这样的解释让其中几个和绣荷关系好的绣娘实在是看不过去,偷偷告诉了绣荷的家人,这才有了初七下午郑国公府门口的那一幕。
    那时郑国公府对外还说着这个绣娘自己行为不检点,死了还想赖着郑家,不就是想赖些银子去。
    直到刑部插手之后前去绫罗缎庄打听,知道有刑部做主,不会是郑家一手遮天,之前不敢说的都说了,郑家公子如何来的缎庄,如何想要纳妾,纳妾不成恼羞成怒还□□了人家,逼得清白姑娘含恨自尽,一桩一桩,清清楚楚。
    刑部尚书根本没给郑士杰什么解释的机会,这么多人证物证,包括医馆内大夫当时诊断绣荷有孕时写的记录,掌柜所言在外偷男人这个证据,显得苍白无力。
    初九那天刑部终于找到了绣荷的身首,郑家把尸体扔在了一个城外的义庄内想要烧毁灭证,带回刑部后仵作验尸后,确认了身孕一事,综合所有证据,郑士杰强占民女在先,逼迫威胁别人不去报官,女子自尽后又多加污蔑其清誉,最后还死不认罪想要毁灭证据在后,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郑士杰被押入大牢后,最终的定审还没出来时,往往都不缺少替刑部翻旧账的人,郑家这个二少爷,德妃的好弟弟,又不是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强占民女也不是第一次,为人蛮横,行事霸道,仗着郑国公府的名头没少欺负人,甚至还有在别人面前说过这样的话,自己的姐姐是德妃,郑家是太子的外祖家,将来谁继承皇位还说不定呢,但是郑家都会是皇亲。
    这样的话如今朝堂之中还真是没人敢说,就是沈家都没人敢说,郑士杰却说了不下三回。
    在翻郑士杰旧账时,从来都不缺少落井下石的人,当初霍老夫人的事闹出来时也一样,总有那些‘好心人’愿意帮忙,把这罪一层层往上累。
    最后连郑士杰十来岁时在南松书院时的旧账都翻出来了,他是如何挑衅同学,如何和柳国公府的三少爷起争执,最后还逼的人家动手射伤了他,要是知道后来他能干出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当年柳家三少爷就应该一箭结果了他。
    十五元宵这天,漯城中的几条街市都热热闹闹的举办着元宵灯会,新年的余温尚在,刑部这边郑士杰最终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摘官发配充军至漠地,永不得回漯城,其余一干人等论其罪行轻重处罚,关入大牢的。
    从初八刑部受理到十五,仅仅是七天的时间,刑部的这个速度,堪称是极快。
    再回头去追究其背后,能让刑部这么快的结束这个案子,又能毫无阻力的查案,让郑家束手无策,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人能够办到。
    有人猜到了,郑家怎么会猜不到呢。
    郑夫人去刑部看望郑士杰时当场就晕了过去,刚刚被打完三十大板的郑士杰犹如死尸一般躺在那儿,这些天为了逼宫,没少挨刑,最后定案时又打了三十大板,郑士杰不是武士,他就是个文官,再嚣张跋扈也没那个体力顶这些处罚,他虚弱的要郑夫人带他出去,但是郑家没办法,这一次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去找姐姐。”郑士杰心中还念着有个德妃的姐姐,有个三皇子的外甥,还有个太子的外甥呢,他只不过是强占了一个女子,又不是杀了人,她明明是自杀,为什么自己会判这么重的罪,发配漠地,这是要他去死。
    “士杰,你姐姐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啊。”郑夫人怎么会不想把儿子保出去,她这个儿子是宝贝疙瘩一样的疼,何曾受过这些委屈,可现在真的是无计可施,从宫中得知的消息,女儿被囚禁在明粹宫已经好几个月了,外头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不可能,宫中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郑士杰不信,抓住了郑夫人的手,眸子腥红的瞪着她,近乎癫狂的喊道,“娘,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要去漠地,娘您快带我离开这里。”
    “我的儿啊。”郑夫人痛哭,“那个贱蹄子勾引了你才害你犯下这样的错,死了都不放过你。”
    郑士杰显得十分激动,想到充军去漠地,其中会遭受些什么他就没办法这么就接受了,他死死的拽着郑夫人的手,趴在床上没法站起来的,就用力拖着自己的下半身靠近郑夫人,眼球中血丝尽露,他看着郑夫人,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娘,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我没有杀人,不能这么判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最后郑士杰是大声吼的,他没有杀人,他只是强占了民女而已,他没有杀人,是她自己自杀,那些被他纳的妾室在郑府里吃好喝好,他有什么错,不能这样判他的罪。
    外头跑进来好几个官兵把郑士杰拖开,郑士杰喊着要郑夫人帮忙,郑夫人则被强行请出了牢房,不能再进去看郑士杰......
    然而郑家要操心的事并不只此一件,郑家因此名声受损,更重要的是宫中德妃被囚禁一事。
    可郑家来不及补救,就像是破了洞的窗户,风不断往内灌,没等他补救,这个洞已经越吹越大,再也补不及。
    霍将军府这边,柳青芜早一步得到了宫中的消息,还是太子派人过来告诉长生的,去年六月春狩后德妃病倒,八月时德妃低调的了下来,到了十一月底时候,德妃忽然连郑家人都不见,被禁足在了明粹宫中。
    她的封号还在,宫中知情的妃子又不会把这个消息往外传,到现在宫外都不曾知道这些事。
    而此时的明粹宫中,隔了好几天,郑士杰发配充军都要快离开时郑如燕才知道这件事,她瘫坐在坐榻上对传来的这些话概不能相信。
    母亲病了,弟弟被发配充军,而她呢,在这明粹宫中,当的还是德妃,可却如一个贵人都不如,这明粹宫上下,如今没有一个是她的人。
    即便是隔了许久,她的耳边依旧可以响起他的声音,“想想彻儿。”
    仅仅是四个字就把郑如燕抓的死死的。
    皇上要她一直这样留在明粹宫中,当她的德妃娘娘,只是好好做她的德妃娘娘,其余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但她怎么会甘心。
    郑如燕霍然起身,“我要见皇上。”
    门口的两个宫女即刻拦着了她,肃着神情,“德妃娘娘,皇上要见您的时候会来明粹宫,请您回去。”
    郑如燕怒色看着这两个宫女,“大胆,难道本宫还出不去这屋子了是不是!”
    “德妃娘娘,若是您要出屋子自然可以,但是您不能离开明粹宫。”拦着她的手即刻收回,宫女的意思明显不过,这明粹宫内她随意走动,但是出这个地方却不可以。
    郑如燕憋着一口气往屋外走去,她曾想过往明粹宫外送消息,可如今这宫里都不是她的人,她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就连弟弟被问罪发配的事情都是皇上刻意派人告诉她的,皇上这是放弃郑家,放弃她了么。
    郑如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皇上不让她见儿子,拿儿子威胁她老老实实呆在明粹宫中,郑家又变成这样,若是皇上真的重视,岂会看着郑家如此。
    可这不应该啊,太子殿下将来也还要靠郑家的支持,郑如燕看着越渐暗下来的天色,心跟着这天色一同暗沉了下去,她似乎是忘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更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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