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之后：美人如鸩

左念儿，封邪的气数尽了，你无法阻止东林军，我也不能，就算不是我，也有别的人攻城！“
“但绝不能是你！“左念儿双眼通红，激动地看着封离忧，封离忧深吸一口，又问：
“念儿，我知道你对他有感情，可是你并不是他亲生女儿，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离忧，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你，我不想你的余生生活在悔恨之中！“
封离忧突然沉默了，直愣愣地看着左念儿，他不明白左念儿的话，但从她的神情中却能看出她并没有撒谎。静默了许久，封离忧突然问：“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左念儿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封离忧道：“你不说，我明天就开始商议攻城！“
“你去问红姨！“
“不，我要听你说！“
僵持--持续地僵持，在封离忧打算放弃时，左念儿道：“离忧，你姓什么？“
封离忧被问住了，长这么大，身边所有的人都叫他“离忧“包括阿娘。
“我没有姓，大概是因为我父亲死的早！“
封离忧面容有些感伤，左念儿却斩钉截铁地说：“不，你有姓，你姓‘封‘！“
错愕、惊讶、愤怒！
封离忧站了起来，低吼道：“你什么意思？“
“离忧，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你另一只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封离忧悲愤地看着她，一时间没了主张，神情非常的混乱，左念儿闭了闭眼睛，不忍地撇过头，她曾经想过离忧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可以他现在的身份，那真相对他来说，尤为残酷。
封离忧脑中很乱，尽管左念儿透露的信息并不多，但已经足够影响他全部的情绪，他失控地奔出帐营，拉过一匹战马，风驰电掣地逃入广袤的草原之中。
左念儿坐在帅营耐心地等，等到黄昏，等到日落，离忧却仍然没有回来，左念儿疲惫地躺进软塌，对于自己和离忧以后的命运，茫然无措……
在野外疯跑了一天，封离忧的心情渐渐平寂下来，他很认真地去想左念儿说的每一句话以及自己和阿娘这几年相处的每一个过程。
左念儿提醒了他，在他小的时候他也曾纠结过自己眼睛的颜色，还为此遭到小伙伴的排斥，而阿娘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
自己那只金色的眼睛引导他走向今天的地位，但那只蓝色的呢？众所周知这五陆拥有蓝瞳的只有那一个人……
第670章 番外-战场8
封离忧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因为贫苦，但现在左念儿的话点醒了他。
阿娘……只有阿娘知道这一切，念儿说得对，我该去找她！
有了这样的觉悟，封离忧策马狂奔，风一样地刮进帅营，拉起左念儿说：“走！随我回城！“
连夜渡过赤水，在东隐西部坐落着一个不大的县城--五陵，它兴起于昭帝三年，当年修造司为督促采矿在城内特设了一座官邸，东林军后来占领了这座城，以此为据点，多次勇渡赤水，但都被左念儿打了回来。
上岸后，封离忧拿出一套东林军的兵服让左念儿换上，又去河边驿站要了两匹马。
清晨的五陵城弥漫着薄雾，马蹄声踏破寂静，快速地进了城。
“红姨现在在哪？“
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左念儿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响，封离忧沉吟了一阵说：“她在如安寺！“
“怎么住在庵堂里？“
封离忧没有答话，他脑中想着这几年陈果对他说过的话，陈果早年让他把阿娘接来，后来又将她留在自己府邸静养。
每年春节，封离忧都想和阿娘一起过年，可每一年陈果都用种种理由将他派往前线驻扎，仔细想来，自从阿娘和陈果相见后，自己竟然没有机会和她单独说上一句话，每次陈果都在他的身边，而阿娘看着他的眼神中又分明是有很多话要说……
“念儿，这些年我没有和阿娘单独相处过，前年中秋阿娘在宴席上对我说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住，陈伯伯便让他从自己府邸搬到了如安寺！“
“她到了如安寺后，你有没有看过她？“
封离忧点头：“每次回城我都去看她，但都是陈伯伯陪着！“
左念儿沉吟：“离忧，我觉得红姨是被陈果软禁监视了，不仅如此他一定还要挟过她，所以她什么都不敢对你说！“
封离忧面容一下变得很难看，他猛地拉了一下马的缰绳，对左念儿道：“走！去如安寺！“
左念儿和封离忧从寺院后墙翻了进去，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厢房，此时如安寺早起的小尼已经开始打扫庭院了，远处还飘来阵阵粥香。
两人摸到厢房，看见红姨所住的厢房外一左一右立着两名士兵，左念儿和封离忧皆是一愣，尤其是封离忧，此刻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我记得每次陈果陪我来，都没有士兵，阿娘果然是被他软禁着！“
左念儿拍了拍他的胸脯，低声劝道：“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不一会儿，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尼姑戴着僧帽捧着早膳走到厢房外，那士兵看了她一眼，摆摆手示意她进去，小尼姑甜甜一笑推门而入，厢房内，一个老妇盘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目念经，手指拨弄着一串念珠，小尼姑将早膳放到一边，轻轻走到她的身后，低低喊了一声--红姨！
老妇蓦然瞪大了双目……
一日后，五陵城出了一件大事，东林军大都督陈果失踪了，城内府衙派了两百余名衙役挨家挨户地搜寻，都未能有结果。
第671章 番外-战场9
半月后，东隐深山处的桃林硕果累累，一名满头银发的男子披着大氅缓步走在桃林之中。
他的目光忧郁而沧桑，使得那原本湛蓝的眸子也变为无神地灰蓝。封离忧躲在桃林深处看阿娘和他攀谈许久，最后他们皆转身看向了他，封离忧内心一阵忐忑，心脏“咚咚咚“狂跳不止，左念儿在他背心处轻轻推了一把，小声道：“去看看他吧！他是你父亲！“
封离忧此时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内心的澎湃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心酸，他走到那个男子身前，一般的身形，相似的面容，一样的瞳色，他看到男子不断抽动的面容，那是激动……无与伦比的激动……
封离忧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他，毕竟长这么大，耳边听到的都是咒骂他是一个暴君，他当兵数载，杀了他无数的兵将，可真正面对他时，心中却默默流淌着一股温情。
阿娘说那是父子天性，那是割不断的血缘……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其实这天下本来就是你的！“
男子的话语诚挚，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封离忧看着他，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一个父亲而不是帝王。
他知道自己应该跟他回去，因为他也是这场骨肉分离的受害者，封离忧对他有太多的好奇，对那已逝的生母有太多的思念。
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取，天都太奢靡了，我不喜欢！“
男子了然地点了点头，苦苦一笑：“你和她一样，她也不喜欢……“
封离忧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男子说他辜负了她，但阿娘后来却说，他们都有错。
红尘里的是非不是能分明论断的，更何况有些人已经永远地逝去了……
“既然这样，你就自己来取吧！我等着你！“
男子拍着他的肩头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其实当时的封离忧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难道真的要去攻城？
相聚匆匆，短短一见后也许是永远的分离，回到帐营后，封离忧一直踯躅不前，很多人都劝他攻城，可是他却一直再等。
左念儿陪伴在他的身边，因此周遭的人有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可是陈果不在，封离忧便是东林军的首领，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的。
对于陈果，封离忧并没有杀他，而是同样将他软禁起来，丢进东隐深山的山寨之中，宿离很愉快地接过看管他的任务，封离忧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陈果会那样地对待自己，毕竟他曾经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一个跟随了很多年的将领。
“封离忧，你这个封邪的孽种，父子相残的滋味怎么样？哈哈哈……封邪……你杀了那么多人，想不到最想杀的是你自己的儿子吧！“
阿娘说，陈果从她的拒绝中猜出了封离忧的身份，尽管这是个难以置信的结果。仇恨促使他实行了这样一个计策，他竭尽所能的培养封离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他手刃他的父亲。
第672章 番外-战场10
不然，以封离忧的幼龄不可能这么快坐上大将军的位置。
左念儿问离忧要不要杀他，封离忧不愿，他说：“从陈果的角度来看，他所做的这一切并没有错！“
宿离对左念儿说，离忧以后会是一个好帝王，但左念儿却说，当王者没有好坏，只要顺民意，建功德！
看着两个孩子相携而去，阿红和宿离眼中都有着殷切的期盼。
时光走到了昭帝十七年冬，得知天都异样，众人纷纷再次要求封离忧出兵，封离忧无奈，兵临城下之时天都火光四起，名扬数百年的天都城就这样湮灭在历史洪流之中。
城外，封离忧立马扬鞭，看着销毁的都城轻轻喟叹：“曾经爱过，有多少化成尘土的肉身注定了要走这一遭轮回。这冰冷的世界一度曾温暖了孤单的灵魂，却又酿就了枭杀的仇恨、绵延的悲哀。原来，耗尽这一生的光阴，穷尽这一世的追求，到最后，换来的都是灰烬……“
转身，空寂的夜空传来阵阵抑扬顿挫的歌声，有人唱：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