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闻录

第43章


想是道魔功法相克之故。
听得哧哧数声,宝莲夫人面色遽然惨白,失声道:“夫君速速住手!”阴阳老祖却面带讥嘲之笑,袖手旁观。说时迟那时快,昆仑掌教夫妇哪里来得及收回来?一册经书所有灵符法字已然纷纷飞离,一阵金光乱晃,与那黑云相触,发出轰轰隆隆的震天巨响,每一次巨响便将黑云炸裂一层,化为轻烟散去,而经书灵字也同时不住地消隐。
那黑云生生不息,灵符也源源不绝,炸裂之声也不知多久,便似万千颗雷同时爆开,而在这雷声之中,忽耳又传出一声震荡天地的霹雳巨响,将一众雷声俱压了下去,有几个道行稍浅的,禁受不住这天雷之声,竟然口吐鲜血,一个筋斗栽下身去,遇上那雷火,立时化为乌有。而雷声附近山石竟在这巨响中熔为鲜红的岩浆,四处奔溅……
众人虽是有数的剑仙,何曾见过这般惊天动地的局面?皆知乃是这层禁制因与天籁子的道家至宝正气经书起了冲突,终至引发了地心深处的极阳地火,这一番倾泻已不知何年何月方得收场?方圆数百里仅余的人烟立时便要毁在这一场火劫之上!
宝莲夫人内心殊为郁结,苦笑道:“何苦来哉?何苦来哉?!”暗运本门心法,指使本门众弟子速速放下手头要事,赶到各处救助一众无辜山民。
峨嵋山念南尊者与悬玉崖悬玉老人齐声道:“罢罢罢,不想此宝出世端的霸道十足,咱们也不过想来瞧瞧热闹,如今无数生灵即将面临一场生死危机,咱们还是救得一个是一个的要紧,只好先行一步了!”
天籁子面露惭色,又悔又痛,作揖道:“贫道哪里料到这前辈仙人的禁制竟是如此厉害,不仅生灵涂炭,竟将正气经书这道家至宝也一并毁去了?若说离去,也算上贫道夫妻的份儿……”
东海凡丹岛“丹月三子”纵上云头,转头道:“这倒不必,咱们几人分头行动,料无大碍,倒是道友今夜有一场死生大劫,却是躲不过去,全看造化了。”
天籁子知道三仙意有所指,垂首退开,望了阴阳老祖一眼。宝莲夫人与他同心,过去拉住他的双手,亦是无言。
几个邪派的妖人,自恃魔功深厚,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得宝之机?再不肯走开半步。白发先生瞧在眼中,喃喃自语道:“峰头一片月,可怜白发生……”
葛生微笑道:“先生既知白发已然先生,何必再在此逗留?”
白发先生听得一震,望了掌教夫妇一眼,突然彻悟,大笑道:“不错!不错!世间种种各有前定,我这是何必?”向天籁子长长一躬,笑道:“贫道也只得先走了!”
宝莲夫人正容道:“师兄只管去。”话音未落,白发先生已然化为一片月白色的光芒,飞离峰顶不知所终。
白发先生方才离去,便见得那册经书又飞回天籁子手中,只是再无半点毫光,内页一片空白虚无,竟已化为一册凡纸。天籁子又痛又愧,将经书收好。瞧那洞口,果然一丝黑云也无,这道家至宝果然已与归一云层同时烟消云散了。
阴阳老祖木着一张脸,嘱咐门下三大法师各守其位,当先走到洞口,往下探望,只见无数各色气流在洞内上下窜突,便似要出世一般,心下大喜,却又猜疑昆仑派坏了自己的好事,梗梗于怀,转身果然见着天籁子夫妇已然到了洞的另一侧,亦在盘算,当下嘎嘎怪声道:“天籁子!你与我的约定还算不算数了?”
天籁子冷冷道:“我与你又有何约定了?”
阴阳老祖望了葛生一眼,道:“我也不须你诋毁……咱们这便两人同时入洞,各显神通,各取所需如何?”
宝莲夫人显是不知天籁子与阴阳老祖竟有此约定,不由惊疑道:“夫君,你身为正派领袖,怎可与这妖人一般的心思?”
天籁子苦笑道:“当时他拿咱们孩子的本命荚衣威胁于贫道,贫道知你爱子之心千年愈切,有何办法?!”
宝莲夫人心下剧痛,退后两步,哽声道:“原来你……”
葛生听得此言,心下一阵绞痛,踏上前来,强笑道:“原来爹爹竟是为了孩儿的性命,却拿俺家水生哥哥的性命做了个交换?”
天籁子垂下头去不语,宝莲夫人静定心神,上前握了葛生的小手,柔声道:“孩子,你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儿,无论如何……总归不能让你受了半点伤害……”
葛生猛地一挣,离开宝莲夫人身子,呛道:“原来果真如此,果真如此……水生哥哥,俺害了你!”
阴阳老祖闻他呼声凄厉,抬头盯住这白白胖胖天真无邪的小娃娃,又是口馋,又是好笑,那颗骷髅头张嘴露出阴惨惨的牙齿,笑道:“小娃娃当真不知死活,啥时候让老子将你吃下肚去,便知厉害了。”
天籁子冷冷道:“有贫道在世一日,你可莫要想动他半根毫毛!”
阴阳老祖嘿嘿一笑,也不理他,纵身向洞中投去,驾着一道青色剑光,竟是想抢在天籁子前面将宝物拔个头筹!
天籁子见机不妙,叫道:“休走!”身化剑光正待投身入洞,只听得洞中传出一声无比惨厉痛苦的嚎叫,却是阴阳老祖所发!
只是一眨眼间,一道气流散乱的青色剑光竟比去时还疾的冲上天来,伴随着一声接一声惨痛的嚎叫,端的令人心有余悸。细看时,阴阳老祖两颗怪头不知何时竟少了一颗,独留了那笑眯眯的绿发脑袋在一侧耷拉着,显得元神无力。浑身更是淋淋漓漓满是绿色发出腥臭的血迹!
第十章
葛生见了,拍着小手跳到空中,拍着小手笑道:“今儿个你这老妖怪若不陪上俺水生哥哥的性命来,俺便教你立时魂飞魄散,从此永沦阴间不得超生!”
宝莲夫人听他话里有话,疑心他方才使了甚阴毒法子,担心阴阳老祖恼羞成怒之下拿他出气,身子一晃挡在葛生前面。
阴阳老祖疼得哇哇怪叫不绝,盘膝于空,身子如飞疾转,便似一只陀螺般转个不休,四周随之生起阴风怪雾,一缕一缕于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可怖!待得身子停下,却见又恢复旧状,两个脑袋一阴一阳,再无半点受伤痕迹。
宝莲夫人见他魔功如此出神入化,意到心随,不由暗中戒备,却听得葛生在身后拍着小手笑道:“你这障眼法儿却能瞒过谁呢?”心中一动,运了真元于双目,急电也似地望去,果然阴阳老祖不过是借了魔教身外化身大法,留在空中的不过只是个幻象,真身却化为一道惨白的光芒,正悄然向天籁子袭去。急切间正欲呼喝,葛生只管扭上身来,伸手弹出一小团雪白的虚光,竟掩住自己的声音!
阴阳老祖暗料得是天籁子弄鬼,心中之羞恼痛愤,再也无法形容,暗借魔教化身大法掩到天籁子身后,手掌疾伸,将一团连系着本命真元的九幽真火齐齐轰出,那真火在月下乃是惨白之色,哪里瞧得出踪迹?才自离手便闻得“毕毕剥剥”之声不绝于耳,碎风屑雨,直打向天籁子。
葛生哈哈长笑,手臂一指,一朵鲜血也似的火焰已然抢在前头,恰恰拦住九幽真火,两道火光一红一白,燃在一处,呼的一声,化为万千星雨齐齐落地,顿时灰飞烟灭!
阴阳老祖吃了大亏,哇的喷出一股绿色血雾,急急退后,在洞内受创在先,此时本命真元又遭重击,再也禁受不住,那颗喜眉喜脸的脑袋垂了下来,甚显萎顿。
葛生立于一朵虚虚的莲花之上,冷冷道:“老妖怪,你如今方知厉害了么?”
天籁子见得葛生如此神通,心下疑惑,道:“孩子,莫非你方才借这地心万千朵红莲竟参透了道家法相么?”
葛生笑道:“爹爹有所不知,此洞宝物今日虽然有出世之望,洞内却另有一层禁制,乃是九天琉璃火瀑,非得俺家水生哥哥在世,以地心水精之寒力方得两相抵消,其后始有取宝之望——如今这阴阳老妖将俺家水生哥哥灭了元神,再也休想取得任何一件上古神兵了!却不知他知道前因后果,对自己所做孽缘悔也不悔?!”
阴阳老祖闻说此中因果,目瞪口呆,更是懊恼不已,只低头又另行盘算。
宝莲夫人知了始末,心下歉然,见着葛生那小小脸上露出一副心伤的神色,道:“孩子,你既已能测知前生后世,那……那当真是再好不过……娘这些年可想死你了……”
葛生神色一正,道:“娘!”忽耳想起水生哥哥,只不过一夜的时间,他那居住的蚌宫便已成了无主之处,那半瓶自己尚打算背着他偷喝的桃花酒,更有何人收藏?心下之伤痛哪里说得出口?一颗眼泪早沿着嫩脸掉下来。
终正色道:“爹爹,我只问你,我那水生哥哥,当时你可曾有机会救他么?”
天籁子面带惭色,道:“当时爹爹只是一心想要制住阴阳老祖,免他取了前仙遗宝为害人世,如此大前提之下,哪能顾得上一个不成气候的山野精灵?”
葛生闻言心下更是难过,又问:“那俺也不过一个不成气候的山野精灵,如何你就救了俺?”
宝莲夫人见他如此,心下也是一般的疼痛,走近了葛生道:“你是咱们的孩子,自然……自然与旁人不同……”
葛生缓缓退后,目光中充满了一种绝望的冷清:“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正道中人,对这世间万物,也一般有着亲疏之分,也一般有着要紧与不要紧之分……”宝莲夫人待要与他细细分说,只听得“嘭”的一声震荡,一道碧绿的光华已然直罩上身来,夹杂着一星一星的眼珠子大小的火光,弥漫着整个天地,一时竟连退路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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