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往事终成恨

天上的微雨落在脸上，一丝丝凉意窜入心里，将才的愤怒和埋怨，随着滑落的雨滴，渐渐平复。溪泫既没有嘶喊大哭去倾诉，没有去问溏陵法原因，只是静静地被师父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是师父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一生……
    许久，雨水终是打湿了溪泫和溏陵法的衣衫和头发，溏陵法怕她淋出病来：“溪泫，随我离开这里，先换身衣裳，为师再和你详细解释好不好？”溏陵法松开溪泫，溪泫却还是一脸无表情的。
    溏陵法就直接拉着溪泫走了，走了没几步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武通，赶紧回去看看。那个地方没有武通的人影了，应该是害怕就跑了，可那个土匪还在原地不动。溪泫瞪着那人，欲上前了结了她，溏陵法却阻止了：“溪泫，你已经灭了他们的头目，只这一个放过便是。”此话一出，壮汉虽不能身动，眼睛却是瞪得圆鼓鼓的，快凸出来一样的可怕，也许是不敢置信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居然……也许是憎恨……
    “他们害死那么多条人命难道不该偿命吗？”溪泫不理溏陵法的说辞，一把甩开，举手就是一掌拍在那壮汉的头顶，溏陵法根本来不及阻止，壮汉就倒下去了。这是从前那个和自己一样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溪泫吗？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徒弟吗？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溪泫，既怕是自己认错了人，更怕她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彻底变了。
    溪泫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深知师父已经知道自己和从前完全不同了，也许师父很失望吧！对，师父肯定很失望……
    雨突然也停了，沉沉的呼吸了一番，溪泫还是迈开了第一步，想要永远逃开的第一步。可是溏陵法并没有允许溪泫离开：“我说过，你有自己的选择，要为自己而活。如果溪泫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就按你的想法坚持吧。溪泫，随为师一起走吧。”
    溪泫一时间兴奋的不知所措了，师父他居然没有责怪自己，还是如此的包容自己……轻轻点点头，跟着师父离开了。溏陵法很仔细地想通了，这里遍地的尸体，害人的土匪，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天下命苦，不公，不堪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是救世主，不是修道人，没有那么博大的怜悯之心，能救便救，救不了也只能默哀。溪泫做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加以评价，让她学的跟自己一模一样？便任由这里的一切，一心只是想要安抚好溪泫，好好和她解释罢了。
    整个临江溏陵法最熟悉的地方不过是宁府，想着倾蘅既然也想见见溪泫，不妨带过去，试试同龄人之间会不会更有感染的氛围。而当溪泫停在宁府外面时候，还是顿住了。宁府，那个女人也在，犹豫了一下，冷冷的看着溏陵法。继而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心里揣测着一些事情。
    溏陵法也不知道溪泫此时究竟正想什么，被冷冷的一瞥之后表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好像没有的委屈感小小的流露了一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拍了拍溪泫的头：“乖徒弟，进去吧。”然后大步流星的推门进去了。
    此时的宁府，基本很空了。一眼望过去就觉得很萧条，潦倒。让溏陵法吃了一惊，转而问了一句：“倾蘅？你们还在吗？”空荡荡的还真是不习惯，想着自从应了七日之限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些人，如今再回来，关系，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溏陵法？这位是？”倾蘅还是出来了，七日之限未到，自己总不能躲着人家不见吧，可出来一看，只有溏陵法，身边不是莫承寒大叔，而是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姑娘。那姑娘也是扫了一眼倾蘅，微微皱了眉头之后就没表情了。
    “倾蘅，这就是我徒儿溪泫。”感觉到倾蘅似乎没有什么和前几天不一样的地方，心里也是自在多了，“身上不小心都被淋湿了，不知道，你这里还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呢？”微微的笑了笑，兴许是感谢倾蘅能如此和善吧。
    “那就先，去沐浴吧，我帮你们准备一下。溪泫你对这里不熟悉，我带你去吧。”伸出手去想要牵牵溪泫的手，上次见她还是好久以前了吧，那时候真的好期待亲眼看见溪泫的模样呢。可溪泫没有去握住倾蘅的手，只是“哦”了一声。倾蘅略迟疑了一下，收回伸出的手，还是对溪泫一笑。虽然不知道溪泫发生了什么，可是溪泫这样的女孩子是极好的，她能感觉到。
    此时瑾澜和扬初也从内堂走了出来，瑾澜的目光一下子就定格在溏陵法身上，随后打量了一番溪泫，心里不知何味，稍作平息，上前几步。可溪泫一见她来就不高兴了，冷冷的望了她一眼，拉起溏陵法：“溏陵法～我不喜欢这里，随便去一家客栈就是了。”转身想要离开，可溏陵法却直直站在那里，一是不懂溪泫怎么会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不愿意待着这里，二是尴尬于刚才都已经和倾蘅说好的了：“溪泫，既然应了别人，怎能出尔反尔？快去吧。”把溪泫推给了倾蘅，倾蘅也是疑惑的一笑，拉了溪泫过去。
    “随我去吧。”动作轻柔，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很快就带着极不情愿的溪泫走了。瑾澜缓缓上前：“溏陵法，你此来可是那个人交代的？”心里想的和说出来的根本不一样，可是，她说不出口心里想的啊。
    溏陵法略摇摇头：“我一直在寻找我那徒儿，今天才找到了她，遂不知承寒那里如何了。瑾澜姑娘请放心，我二人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倒是肯定的看着瑾澜，不畏惧她的审视，瑾澜呢，即使相信，此刻也未必能接受，便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扬初则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是溏陵法？那个长生了世的溏陵法吗？”这一句可逗笑了瑾澜，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走了。溏陵法微微瞟了这位样貌还算出众，行为举止却异常“雄风”的姑娘，加上她说错了自己门派的名字，对她也是无语极了：“姑娘说笑了，在下的确是了生长世的溏陵法，在下还要去沐浴换衣，先失陪了。”丢下扬初在那里捂嘴，深感自己的笨嘴说错了话，尴尬了半天，才离去。
    溏陵法和溪泫全部换好之后在大堂汇合。溪泫一来就挨着溏陵法坐下，不屑一顾的望了瑾澜，瑾澜怎么会感觉不到传来的轻微敌意，只是说不清楚这敌意是何意，便不好和她计较，没去在意。可扬初看得分明啊，偷笑了一番：“溏陵法，扬初很是羡慕你们了生长世的名声啊，响彻江湖的！不知道，扬初是否有幸可以请陵法指教我一二。”
    这话在溪泫和倾蘅听来没什么，可溏陵法和瑾澜却同时轻笑，弄得溪泫很不高兴，立马冷脸说：“哦？你教她啊，她是你徒弟了？”讽刺再加上嫉妒，溏陵法可不能任由溪泫再如此下去了。“溪泫～”点了点溪泫的额头，“为师说过，此生此世，都只会有你一个徒弟，你何必计较？”
    溪泫一听师父还记得十二年前对自己的承诺，顿时乐开了花，可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朝着瑾澜那边斜笑了一下。溏陵法继续说道：“之前并不是为师要赶你出师门的，那是我师哥一意孤行，趁我不在才会……”抚了抚溪泫的头，“溪泫，是师父没能在你最需要师父的时候出现，还害你一个人漂泊在外，过得很苦吧？”眼里都是心疼和怜惜，这些日子，溪泫是如何一个人度过的？她怕打雷，怕虫子，怕蛇，没有一点银两的她，独自在外夜宿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溪泫低下头去，忍住了泪水的涌出，没出声。倾蘅也是如今才知道，溪泫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遇，难怪性格有所改变，这和自己……溪泫好可怜啊！瑾澜虽然也是同情，可是看见溏陵法那样关切的眼神和句句疼惜，心里便是痛痛的，不知道源头，不知道如何缓解。
    扬初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溏陵法的师哥，也就是了生长世的世主要把自己的师侄赶出师门呢？还要趁着溏陵法不在的时候，难道世主的命令溏陵法可以违抗不成？正想问呢，落徵和李居安就进来了，一看见溏陵法就立刻绷着脸：“你来做什么？找到证据的话就拿出来！”落徵很不客气的直言。
    溪泫看着师父居然不被人尊重，很是恼怒：“我们想来就来，你拦得住吗？你管得着吗？”很是恶狠狠的瞪着落徵，落徵也不怕，斜笑着“哼”了一声。倾蘅赶紧出来调解：“你们别吵啊，溏陵法再怎么说也是武林正道，我信得过他，此来不过是让我见见溪泫罢了，我一直都很好奇溪泫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呢，难为溏陵法你还记着。”打了个圆场，落徵是不好再说什么的，默默退了下去。李居安对他们无感，点点头就走了，临走前又吩咐：“你们时间不多了……”
    溏陵法叹了叹气，也亏得倾蘅能相信他和承寒，不然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溪泫看倾蘅能为她和师父解围，倒是和当初的印象一样，让人无防备的喜爱。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一句谢谢。
    “前辈说的是，我也确实要去帮承寒找证据去了，至于溪泫你……”溏陵法最担心的就是溪泫不肯留下，如今溪泫是不能轻易出面的。
    “我留下，你去找承寒前辈吧……”没有直视溏陵法的眼睛，却给了最好的回答，溏陵法虽惊讶却很欣慰，将玉重新交到她手上：“这玉，这辈子都是你的，除非你不想要了。具体的事情我以后再和你解释，在此之前千万别相信别人的流言蜚语好吗？”
    溪泫看着这块曾经被人夺去的玉，重回手中自是感慨万分，点点头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目送着溏陵法离去。
    每个人既然都是独立的个体，何必为了别人活出别人的样子，溏陵法如此，溪泫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