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侠侣

幻阳门里，却是一片磅礴大雾，虽是白色，却同样伸手不见五指。
    孙心儿正纳闷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仿佛头顶插了一把巨斧。他双手抱头，一时之间，竟痛得弯下腰去，蜷缩在地上。
    一柱香的光景之后，痛感方才渐渐减轻。
    孙心儿睁开双眼，面前的大雾早已消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番颇有些熟悉的景象。
    青龙山！
    是青龙山。
    是他与小白决裂的地方，是他杀灭小白真身的地方。
    孙心儿胸口一阵抽搐，将他的心扯得生疼不已。那心酸失落、悲伤寂寞的熟悉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全都回来了。
    此刻，他的双眼已经模糊，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因为，小白就站在那里。
    但总有那么一丝让他心中不安的地方，小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顽皮，不是关切，不是柔情，也不是嗔怪，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只有冷漠和嘲弄。
    “小白！”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她却冷笑一声，目光朝旁边看了看。
    就在她的身旁，铺了一地的尸体，就像当日在青龙山一样。而更重要的，还有一个活着的小女孩儿，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小白。
    孙心儿怔了怔，心中再次一抽。朝思夜想，日牵夜挂的她，终归还是一个妖孽，一个令天下千夫所指的妖孽。
    小白的手上，显出一把枯白的刀，指向那个小女孩儿。
    孙心儿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我杀了她，或者你杀了我，你自己选。”小白嫣然一笑。
    “为何如此？不杀，难道不好吗？”孙心儿痛苦的问到。
    小白收敛了笑容，手臂轻轻一挥，枯骨刀向小女孩儿头顶压去。
    心脏似乎已经碎裂，孙心儿努力压抑住胸中的剧痛，身形以极快的速度一晃，下一刻，孙心儿已出现在小女孩儿身前。
    在他面前，是天下第一神兵枯骨刀，以他佛道相合，贯通《摩诃心经》的修为，也绝不敢掉以轻心。
    孙心儿双目如炬，几乎喷出火来，半边身子金光乍射。一条臂膀已经完全佛化，犹如黄金铸成。
    抬起黄金铸就的手臂，“当”一声，拦住了落下的枯骨刀。
    反手一抓，孙心儿竟将枯骨刀抓在了手中，又顺势向前一滑，扣住了小白的手腕。
    小白冷笑一声：“你不杀我？我便一定要杀了她。”
    孙心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杀你，也不让你杀她。”
    “这是死局，你如何能解？”小白瞟了孙心儿一眼，不屑的说到，“难不成，你就一直这样抓着我？即便如此，你当我便不能杀她吗？”
    孙心儿再次苦笑着：“这不是死局，自然有解。”
    “何解？”小白愣了一下，问到。
    “我们一起死。”孙心儿说到，语气无比的坚定。
    小白脸色微微一变，全身真气外放，正欲脱出孙心儿掌握。
    然而孙心儿更快，黄金般的手臂如同被真火融化一般，金色的液体快速蔓延到了小白的手腕上，将小白的手腕也染成了一片金黄色。
    小白大吃一惊，叫到：“你，你在融化自己的真身？”
    孙心儿笑了起来：“不如此，岂能困住一万三千年修为的你？”
    小白怒眉一展，娇叱一声，振臂而起。但那手腕却如同与孙心儿的手掌连成了一体，再难分开。
    倾刻间，那金黄色的液体已经包裹住了小白的整条手臂。
    孙心儿微笑着，全身真气化成的金佛圣液，如同急流的小溪一般，缓缓流到小白的身体上。
    小白使出全身真力，依然不得解脱。
    终于，小白惨然一笑：“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就舍得让我变成一具佛像吗？”
    孙心儿的笑容滞了滞，叹了口气，说到：“一边是天下大道，一边是你，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我们两个都变成佛像，这样我们还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留在世上，寂寞度日。”
    言语间，小白全身已变成了金黄色，孙心儿的气力也越来越弱。
    终于，两个人变成了两具佛像，不再说话，不再微笑，不再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他们仍然牵着手。
    轰然一声，青龙山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心儿再次头痛欲裂，几度呻吟之后，一双纤纤玉手抚上了他的脖颈。
    那难忍的疼痛，顿时有所减轻。
    孙心儿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嫦娥那清雅如水的面容。
    没来由的，他的双眼再次被泪水模糊，他放声大哭起来，整个阿兰陀寺中，回荡着一腔悲恸的哭声。
    在天边一朵浮云中，中年儒生模样的如来，看着孙心儿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来过了幻阳门，还他真身吧。”
    仿佛听懂了如来的话，整个天空开始呈现出一片淡淡的金黄色。大片的云朵也不再是白色，被染成了一个个金疙瘩。
    嫦娥、龙女、七仙女不禁都抬起头，看着这一人间异象。
    云朵的缝隙之中，一道金色细光透射下来，击打在孙心儿的后脑上。
    孙心儿身体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来。
    迎着他的目光，一道道金色光团打进他的双眼之中。
    那金光进入身体之后，气势磅礴，如同汪洋大海冲击着周身百骸，孙心儿体内的经脉一瞬间便被击得粉碎。
    全身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孙心儿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每一块皮肉，每一条筋骨，都寸寸断裂，又被那金色光团洗涤之后，再一一重组。孙心儿的身体，被伐骨洗髓，重新铸造了一番。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金光逐渐黯淡，天空复又一片清明，云朵也再次变回了乳白色。
    孙心儿渐渐站起身来，目光扫了一下身旁的嫦娥、龙女和七仙子，最后看向远方的天空。
    虽然他的表情是平静的，一如往常，但嫦娥终于还是皱了皱眉头，觉察出那一抹细微的变化。他的眼神中，那时时透出的一抹纯善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凌厉的霸气。
    斗战圣佛，真身回复，当是天下第一人。
    孙心儿看着如来，如来在天边，轻声说到：“真身既已回复，当担起所承担的责任，回去吧。”
    听到如来的话，孙心儿微一沉思。
    山边不远处，一条白玉桥梁渐渐浮现，那桥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通向哪里。
    孙心儿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回头看了一眼嫦娥、龙女和七仙子，抬脚走上了那座长长的桥。
    嫦娥、龙女、七仙子跟随着孙心儿，一齐上了桥。
    一行人走在那看不到尽头的桥上，就在天上，就在云上。
    此桥名为云桥，是贯通阿兰陀寺与天庭的通道。
    孙心儿众人自桥上而过，两边浮云朵朵，缓缓飘向身后。那浮云有大有小，形状各异，还在不断变化，行迹方向也各有不同，众人行于其间，如梦如幻。
    龙女未曾上过天，眼见此景，自是双眼圆睁，生怕错过了如此美妙的景致。便是如嫦娥、七仙子这般长年驻守天庭，见惯了仙境的神仙，此时也频频侧目，多看了几眼两旁的浮云。
    众人自云雾深处走过，忽然如拔云见日，面前云雾渐渐散开，一座巨门横亘在云桥尽头。
    那巨门高有数十丈，宽有数百尺，中间是玄铁门，两侧是黄金柱，顶上是白玉匾，孙心儿一行站在此前，只觉得渺小如蚂蚁一般。
    众人走近，孙心儿抬起头，看到那门顶白玉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嫦娥轻轻笑到：“天庭到了，我们进去吧。”
    孙心儿心中一凛，微微屏住呼吸。
    天庭是掌管人魔仙三界的最高层次所在，他儿时要斩尽天下妖魔，不止一次听到过天庭的传说，此刻站在天庭的大门之前，难名心中有些激动和紧张。
    此时，只听轰然一声，那玄铁大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孙心儿透过门缝看向里面，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一排人头。
    随着南天门打开，孙心儿终于看清楚门内的景象。
    约摸有数千人，或着文官长衫，或着武官盔甲，或执神仙尘杖，或掌神兵仙器，整整齐齐的站在南天门后的中央空地上。
    嫦娥在孙心儿身后，轻轻说到：“你现在真身回复，按此天律，当官复原职，继续任天圣大元帅。论职级，你是正一品，上面只有一个玉帝，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你不必紧张，他们都是恭迎你回宫的。”
    听到嫦娥的话，孙心儿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穆，抬起脚步向里走去。
    天宫三千文武官员，齐声颂到：“恭迎天圣元帅回宫，天圣元帅千岁，千千岁!”
    此声如千雷同响，孙心儿肃穆的神情，又显出几分庄重。
    众人注目中，孙心儿沿着中间的白玉大道，渐渐走到尽头的大殿的台阶前。
    大殿雄伟高耸，孙心儿仰着脖子才能看清殿门前的牌匾：凌霄殿。
    那是天庭之皇，玉帝的宫殿。
    此时，殿前早已站着一名传话小童，高声念道：“传玉帝旨意，宣天圣元帅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