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罪人

第36章


在这过去的两个月,她对我的支持从来没有动摇过。虽然她一直认为我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愚蠢冒失造成的,但她也发觉,这次起诉确实对我很不公平。她一再公开表示对我的支持和信心,而且在我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主动给了我一张五万美元的支票,支付了斯特恩的订金和后续各项律师费用。这笔钱是她父亲临死前留给她的,只有她有支配权。另外,她会在吃饭的时候聚精会神地听我说话,听我把尼可和莫尔托臭骂一顿,或是给她解释斯特恩所准备的各种巧妙的辩护策略。晚上,当我放空发呆时,她会轻轻地抚摸我的手,她感受着我的痛苦。虽然她表现得勇敢坚定,但我知道,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曾经悄悄哭过。
  我们不仅共同面对这些变故所带来的压力,我日常行程的变化也给我们增添了新的内容。我每天都会去图书馆,为自己的辩护词想一些方案,闲时会在花园里毫无目的地拔拔草,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夏天放了暑假,巴巴拉在学校基本没事可做,我每天把奈特送到夏令营后,我们会边吃早饭边闲聊。午饭的时候,我会去院子里摘点蔬菜做沙拉,而我们之间的性关系也开始渐渐发生了新的变化。“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下。”有一天下午,她躺在沙发上,一边看杂志一边吃巧克力时,突然对我这么说。于是,我们便形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每天下午做一次爱。鸟儿在窗外歌唱,卧室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过明亮的日光。我会深深地进入她的身体,她翻来覆去,全身开始紧绷,她闭着眼睛,眼球却在转动,原本平静的脸颊变得越来越红润,然后又会开始放松。
  巴巴拉是个充满想象力和活力的女人,我并不是对她失去了兴趣才去找卡洛琳的。我对巴巴拉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即便是在我们最难熬的时候,在去年冬天我愚蠢地对她坦白之后,我们之间的性生活也并没有中断。我们是开放的一代人,我们开诚布公地讨论性。年轻的时候,我们觉得它就像一盏魔灯,我们不断寻找着它合适的位置。我们成了追求身体快感的专家,去学习各种让自己愉悦的方法。巴巴拉是一位新时代的女性,她认为,没有性生活的婚姻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现在,过去几个月来一直影响我们之间关系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巴巴拉对我的爱中感觉到了一丝绝望和悲伤,我们之间还有一段需要跨越的距离。在那些甜蜜的下午,我会躺在床上,巴巴拉在我身边小睡,在吵闹喧哗的市中心生活多年后,这种城郊午后的宁静显得格外令人放松、令人陶醉,而身边的妻子也让我觉得她是一个谜。
  在我对卡洛琳最疯狂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巴巴拉。我和巴巴拉之间的婚姻生活有时会显得乏味而无聊,但我们的家庭生活却从来不会如此。我们都对奈特全心全意地奉献着一切。在我从小长大的过程中,就知道别人家和我们家不太一样。别人一家人会在晚餐的桌上聊天,会全家人一起去看电影,逛公园,在开阔的草坪上玩球。他们有着共同的生活,我羡慕他们。所以,我小时候最大的希望就是我们家能够像一个家,但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而这种伤痛也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合。
  但如果说奈特是我们夫妻之间唯一的纽带也过于夸张、过于悲观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妻子巴巴拉是个漂亮的女人,可以说很迷人。她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也一直精心打扮、细心保养。她的胸部还很挺拔,尽管生了孩子,腰身还纤细得像个小姑娘,她五官精致,身材不胖不瘦,匀称得恰到好处。她当然也能找到情人,但她没有去找。她还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父亲去世后,给她留下了十万美元的遗产,所以,她一直没有离开我也并不是贪图我的钱财。有时候,我们在激烈争吵的时候,她也会伤心地说,除了奈特,我是她唯一的男人,是她唯一爱过的人,想来应该是真的,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我们的关系开始缓和,巴巴拉开始对我倾注全部的爱和关怀。我成了她了解外界的窗口,告诉她在尼尔林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我的案子进入审判阶段后,我到家时经常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甚至十二点多了,但她还是会穿着睡衣等我,帮我热饭菜。我们坐在一起吃东西时,她兴致勃勃地听我说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就像以前坐在收音机前听广播的小孩子。我嘴里嚼着东西,夹着碗碟碰撞的叮当声,跟她描述着各色各样的证人、警察和律师,她会笑着、感叹着。也许只有通过我,她才能了解外面这样的世界吧。
  我呢?我又是怎样的呢?当然,我也看重夫妻之间的忠诚与奉献、宽容与关怀,她对我倾注的无私的爱抚慰了我受伤的心灵。如果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她,那也不是事实。我父亲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我从小就饱受辱骂,而巴巴拉阴沉悲观的性格有时候真的让我无法招架。在她冷嘲热讽、恶言恶语的时候,我真有恨不得掐死她的冲动。渐渐地,我学会了在这样的时候装得冷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装出来的冷淡变成了真正的冷漠。我们之间总是发生矛盾,这时,两个人就好像陷入了一场拉锯战,双方在不断退让中达到了平衡。
  不过,那样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甚至都已经快被我们忘记了,我们都在期望中等待着。到底是什么支撑了我?应该就是希望吧!在那些慵懒的午后,我似乎快要抓住了它们,我内心充满了对巴巴拉的感激,我们之间也有过激情爆发的时刻,有过开心的经历,和她在一起,我也享受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那几年,大家都充满了激情和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秘感。我会经常陷入对她的渴求之中,思来想去。我就像科幻小说里被留在地球上的某个外星小人,伸出触角晃来晃去地走着,恳求着飞船上的同类,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吧!
  当我还在法学院读书,巴巴拉在大学开始教书的时候,我们住在一套破旧的两室公寓里,房间不仅年久失修,而且还害虫肆虐。冬天,暖气管里会突然喷出滚烫的热水,水槽下面的柜子全是老鼠和蟑螂的地盘,如果它不是学生公寓,大概早就会被贴上贫民窟的标签了。我们的房东是两个希腊人,两口子一个比一个体弱多病。他们住在院子对面的楼上,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听到丈夫剧烈的咳嗽声,而妻子患的则是严重的关节炎和心脏衰竭。每个月我去交房租时,都会觉得害怕,因为只要他们的房门一打开,我就能闻到一种衰败的气味,那么浓,像是正在腐烂的蔬菜。但当时,我们只住得起那样的房子。巴巴拉刚开始教书,薪水不高,我还要支付学费,我们的收入水平基本上接近于政府规定的贫困线。
  我们当时经常开玩笑,我们没钱出去玩,唯一的娱乐活动只能在床上。不过这个笑话更像是为了解释我们之间的尴尬,因为我们都知道,实际的情况是,我们都很喜欢这种床上运动。那真是充满激情的年代,每周末都是我最期待的时候,我们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周末节目:一起吃晚餐,喝瓶红酒,然后便开始长时间甜蜜又缠绵的性爱。我们可以从公寓里的任何地方开始,边脱衣服,边往卧室去。有时候,我们会持续一个多小时,我全身又酸又痛,巴巴拉也会挺着高耸的胸部,我们翻来覆去,缠绵不尽。有一天晚上,我领着巴巴拉朝卧室走去时,突然看到卧室的百叶窗居然是拉开的,窗户对面是那对老头老太,正朝我们这边看。他们的表情是那么震惊,又是那么无辜,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们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对了,就像是小白兔,瞪圆了眼睛,满脸的疑惑。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故意偷窥,但我还是觉得无地自容。那一刻,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巴巴拉手里握着我勃起的阴茎,上面还涂满了杏仁油。我知道巴巴拉也看见他们了,因为当我赶紧去拉窗帘时,她阻止了我。她握着我的手,然后又握住我的阴茎。“别看他们。”她说,“别看他们就行了。”她喃喃道,她甜蜜又温暖的呼吸吹在我的脸上,“他们就会走了。”
第二十一节
  听审会一周后,斯特恩和我来到了雷蒙德·霍根目前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他从五月份开始,就成了这家公司的合伙人。我们站在事务所的接待前台,公司的实木地板上铺着一块我所见过的最大的波斯地毯,浅蓝色的底色上是玫瑰的图案。墙上则挂着各种各样抽象的艺术画,看上去都价值不菲。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摆着玻璃小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福布斯》、《华尔街日报》之类的报刊。豪华的红木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金发美女,登记着来访客人的名字,要请到这样一个甜美漂亮的女孩子,每年大概要好几千美元吧。
  斯特恩小声跟我交代着,那些穿得西装革履、来来往往的年轻律师们大概都看不到他的嘴在动。他让我不要和雷蒙德说话,他会提出问题。按照他的说法,我的作用就是来露个脸。他还说,最重要的是,无论这次会面发生了什么状况,我都一定要保持冷静。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问。
  “听说了一些事。”斯特恩说,“不过现在没必要去猜,我们马上就知道答案了。”实际上,他听说了很多事,一个好的辩护律师有复杂广泛的人际网络,客户会带来消息,记者也会带来消息,有时是警察朋友,当然还有其他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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